兰道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德里安和沈徵梓,揉了揉眼睛,又再次戴上眼镜。

    “神父有什么问题?”

    “不......”

    门被人突然敲响,似乎是等不及兰道的回答,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很抱歉兰道神父。”

    来人做修女打扮,鼻梁上架着与兰道一样的黑框眼镜,“刚才被送来的那个孩子,我觉得您有必要看一下他的情况。”

    “我正在和重要的人说话,”兰道虽然是在责骂,却隐隐地松了一口气,“我想我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教授,恐怕今天我们不方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当然,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阿德里安当然已经察觉了对方委婉的拒绝,再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正当他打算带着沈徵梓离开,却被身边的人捉住了衣袖,不经意间撞进少女恳求的目光中,阿德里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神父,那孩子的家长说他可能是被什么附了身,”修女在兰道的耳边低语到,声音却恰好能被房间里所有的人听见,“他前些日子可能在家里祭献了一头羊。”

    兰道紧皱着眉,“去教堂请驱魔师来。”

    “但是——”

    “我们不能让悲剧重演!”

    兰道隐晦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德里安,“莉莉安不能再发生那样的丑闻!”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

    “是。”

    修女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手边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阿德里安手指微微抽动,依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沈徵梓只好更大幅度地摇了摇他的手臂,生怕对方不懂自己意思地用有点夸张的唇语表达自己的请求。

    “咳咳,”阿德里安终于出声道,“不如,我和神父一起去看看吧,毕竟在这方面,我还算是个专家。”

    兰道想要拒绝,却又想起了阿比盖尔的事情,一时间有些犹豫,“我想,教授应该明白,这是莉莉安内部的事务。”

    他咬字清晰地将重点放在了“莉莉安”和“内部”上。

    “当然。”

    阿德里安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那么,”就在沈徵梓还在迷惑于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时,兰道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就麻烦教授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吧,至于——”

    “报酬,我们事后再谈。”

    兰道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办公室,在一边的修女一直低着头,阿德里安带着沈徵梓从她身边经过,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修女才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好似有某种由笑声组成的旋律,清晰地回荡在没有人的走廊。

    “你有听到什么吗?有人在笑?”

    沈徵梓突然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捉住阿德里安的手,神色古怪地看向身后。

    那个修女没有跟上来。

    “什么?”

    阿德里安也停下脚步,顺着沈徵梓的实现看向阴暗的走廊。

    “我好像听到......”

    沈徵梓突然觉得有点冷。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女士,这里是精神病院,”阿德里安看似冷淡地说,“即使有人突然跑到你面前跳脱衣舞,你也该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经过。”

    沈徵梓的注意力立刻被阿德里安带歪了,“教授之前有看到过这里的病人跳脱衣舞?!”

    阿德里安的脸色有点僵硬,“我只是打个比方,ss.沈。”

    他显然也发现了那个没有跟上来的修女,以及前方早已消失了的兰道。

    难道......

    “教授!”兰道突然从转角出现,神情有些急躁,“这里!”

    阿德里安没有再逗留,只是带着沈徵梓跟上兰道的脚步。

    一路上见到了几位工作人员,包括安保人员在内的,他们都戴着款式相同的黑框眼镜。

    沈徵梓对此有些疑惑。

    “教授,为什么他们都戴着一样的眼镜?”

    难道是员工福利?但是这眼镜学术气息也太重了吧?

    看着与保安服有严重违和感的黑框眼镜,沈徵梓用手指掐住虎口,才忍住没笑出声。

    “那是教会下发的一种通灵工具,”回答沈徵梓不是阿德里安,而是走在前方的兰道,“并不是所有人生来都能够看见灵体的。”

    “像阿德里安教授那样的有能者毕竟是少数,我们只能通过借助外力的方式。”

    又提到了灵体。

    沈徵梓觉得有些别扭,但并不是别扭于她于兰道还有教授不同的观念,而是她居然觉得灵体似乎是真的存在的。

    现在的洗脑都这么厉害了吗?

    沈徵梓的表情有些古怪。

    “但这种工具只能将所有无法被肉眼捕捉的灵体‘实质化’,”阿德里安补充到,“准确的说,借助工具只能看到外表,而我能够看到本质。”

    “但是,为什么?”

    这只是一家精神病院,哪怕它是由教会管理的,也没有必要配备这样的工具吧?

    沈徵梓直白地提出自己的疑惑,也注意到了兰道说不上好看的脸色。

    “因为,”兰道顿了顿,“五年前的事情。”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们到了。”

    三人此刻已然站在了一扇门前。

    铁做的门禁闭着,外面站着一对夫妻,显然就是沈徵梓和阿德里安方才在大厅中看见的那一对:

    女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清晰可见的泪痕,她紧张地咬着指甲,衣角褶皱的就好像一张被揉成一团后再抚平的纸。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则是看上去更加阴沉了,眼睛隐藏在布满阴影的眼窝中,在惨白的灯光下,他的皮肤像一张曝光过多的相片,透露着违和的白。

    “兰道神父。”从夫妻两人的背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随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这是方才那个来敲门的修女。

    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就好像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个男孩已经被带到里面了。”

    修女的声音很清脆,但她没说一句话,那对夫妻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我的儿子......”

    女人压低嗓音,她的双唇颤抖,仿佛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嘶哑又刺耳。

    房间里似乎一片宁静,沈徵梓没有听见一丝声响,不论是挣扎的声音,还是那个男孩求救的声音。

    安静的有些奇怪。

    “咚!”

    铁门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像一颗炸弹,引爆了藏在平静假象下的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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