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二太太从立家回来之后,便待在自己的院子内。

    如今没有长辈,长房也被赶了出去,这旬家内宅便是她说了算。

    她舒坦地靠在软榻上,倘若旬子络不出现,她定然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惬意又自在。

    可是,如今旬子络回来了,便这样毫无征兆的,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她有些不知所错了。

    旬二太太沉默了良久之后,便见跟前的贴身嬷嬷垂眸进来。

    瞧着那眼神有些躲闪。

    旬二太太大抵明白了,必定出事了。

    “说吧。”旬二太太直言道。

    “是。”嬷嬷抬眸看了她一眼,上前附耳说道。

    旬二太太一听,连忙坐直了身子。

    她眯着眸子,“当真如此?”

    “是。”嬷嬷点头道。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旬二太太又皱眉道,“难道当初,那老太婆真的留了一手?将东西留给了一个外人?”

    外人?

    是啊,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在旬二太太看来不就是吗?

    而她的体面,全因她不辞辛苦,费尽心机地为娘家谋取利益,不然,早已变成了弃子。

    如此一想,旬二太太在心中是有些嫉妒旬子络的。

    她冷哼道,“先等等,看到底是不是吧?”

    “如今外头都传,大太太已经将祖屋的东西都搬走了。”嬷嬷看向她道,“难道是大姑娘担心大太太有事儿,才会想到这个法子?”

    “万一没有的话,那她岂不是也没了命?”旬二太太觉得旬子络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儿,除非,她是真的有。

    看来,她派人暗中将这种流言传出去是对的。

    这不……

    旬子络果然拿着祖屋的东西。

    怪不得,这几年,她一直找不到呢?

    不论如何派人去欺辱长房的人,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原来,这东西一直在旬子络的手中。

    旬二太太有些郁闷了。

    这种感觉便是,凭什么,旬子络可以拥有的,而她却只能拼命地去讨好,去算计,经营,才能够得到,被重视,可到最后,也不过是人家眼中的一件物件罢了。

    只要她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便可以将她随意抛弃。

    旬二太太的心中多少有些苦闷。

    她不想再继续去想,毕竟,再这样继续下去,她会有种要将旬子络毁了的冲动。

    这种感觉,太折磨她了。

    旬二太太又重新靠在软榻上,一手扶额,一手捏着手帕,仔细地琢磨起来。

    “倘若如此,她必定不会大白日的去,你且派人暗中盯着,只要她那处有什么动静,便即可来报。”旬二太太道。

    “是。”嬷嬷垂眸应道。

    夜深人静之后,这镇子上已经宵禁了。

    所谓的纸醉金迷,那也不过是迷惑众人罢了。

    毕竟,这个镇子内的规矩众多,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可都会选在固定的地方,自然会避开这些高门大户。

    这处,夜夜笙歌,花天酒地,那是一醉到天明的。

    远处,只瞧见一个女子抱着一个东西,匆忙地朝着一处巷子里头走。

    只不过刚到了尽头,便被堵住了。

    她抬眸惊讶地看向面前的黑影,吓得便要叫出声。

    奈何,这处太过于吵闹,她的叫喊声压根不起作用。

    很快,女子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手中的东西也被抢走了。

    翌日。

    叶梓萱醒来之后。

    小翠走上前来,“大姑娘,出事了。”

    “有消息了?”叶梓萱问道。

    “五柳小巷内发现了一具女尸。”小翠看向她道。

    “女尸?”叶梓萱挑眉道,“那个地方,乃是烟花之地?”

    “是。”小翠点头应道,“有人指证,说昨夜大嫂嫂见过那女子。”

    “那女子是何身份?”叶梓萱又问道。

    “是杨春楼内花魁柳眉的贴身婢女。”小翠回道。

    “既然是贴身婢女,她昨夜为何会出现在那五柳巷内?”叶梓萱不解道。

    “不清楚。”小翠摇头道,“如今大嫂嫂被拿去问罪了。”

    “这县丞怕是……”叶梓萱淡淡道,“走,去瞧瞧。”

    “嗯。”小翠一怔,“可是,这会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先要去看看才是。”叶梓萱直言道。

    “好。”小翠应道。

    叶梓萱便收拾了一番,带着小翠出了旬家。

    旬二太太自然也得知了此事儿,正在纳闷的时候,听到嬷嬷说,那婢女出杨春楼的时候怀里头还抱着个东西。

    旬二太太道,“会不会是祖屋里头的?”

    “可是……这不是明摆着有人故意栽赃大太太吗?”嬷嬷忍不住道。

    “看来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旬二太太直言道。

    “大太太万不能这个时候有事啊。”嬷嬷说道。

    “不对。”旬二太太皱眉道,“难道是有人知晓旬子络手中有东西,故而才会陷害长房,让她将东西交出来?”

    “倘若如此的话,此事儿闹进了衙门,那岂不是?”嬷嬷连忙道。

    “走,去瞧瞧。”旬二太太起身,便也动身了。

    叶梓萱已经坐着马车到了县衙。

    待到了之后,便见旬大太太跪在大堂内。

    县丞端坐在公堂之上,正在审案。

    “民妇冤枉啊。”旬大太太哭喊道。

    “冤枉?”县丞冷哼道,“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是冤枉??”

    “民妇与那女子无冤无仇的,为何会动手呢?”旬大太太看向县丞道,“还请大老爷明断。”

    “这人亲眼所见,你尾随那女子入了五柳巷,而本官也在你的住处搜到了杀人的刀,经过仵作验尸,凶器的确是这把带血的菜刀。”县丞厉声道,“事到如今,公堂之人,岂容你狡辩?”

    “民妇冤枉啊。”旬大太太依旧喊冤。

    “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招了。”县丞沉声道,“来人,将她杖责二十大板。”

    “是。”一旁的衙役连忙道。

    而此时,叶梓萱突然扬声道,“且慢。”

    “是谁在公堂外喧哗?”县丞突然沉声道。

    “我。”叶梓萱已然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换下,变成了原来的容貌。

    而小翠则是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也脱下,变成了旬子络。

    如今,也是权宜之计。

    幸好,避开了耳目,故而,无人知晓。

    叶梓萱随即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那县丞远远地瞧着,这觉得那令牌金光闪闪,刺眼的很呢。

    随即,便命人将那令牌拿了过来。

    不过还不等那衙役拿过来,当瞧见那令牌上的字儿,已经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叶梓萱如今身上是有两块令牌的,一块乃是太后钦赐的,一块乃是上回皇上钦赐的。

    而她如今是亮出了皇上钦赐的。

    这下子,县丞也连忙从公堂上出来,行至叶梓萱的跟前,待瞧见那令牌,连忙恭敬地跪下。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县丞恭敬地扬声道。

    这下子,前来围观的镇子上的百姓都齐刷刷地跪下。

    一时间,这县衙内,陷入了沉寂。

    就连旬子络也是如此。

    旬大太太低着头,忍不住地落泪。

    她知晓,她有救了。

    适才她在要被冤枉的时候,一心想着年幼的儿子,想到倘若她不在了,她的孩子必定不会活下去,想及此,她怎么可能去死?

    旬大太太越想越难受,便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叶梓萱冷冷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县丞,“看来,大人是知晓这令牌的。”

    “下臣不敢。”县丞连忙道。

    “县丞大人起来吧。”叶梓萱低声道。

    “是。”县丞连忙应道。

    县丞连忙起身,待看向叶梓萱的时候,“不知晓您?”

    “我也是路过此处。”叶梓萱慢悠悠道,“倒也没有想到,这小小的镇子,竟然如此热闹啊。”

    “不敢不敢。”那县丞又道。

    “适才我也听了一番,县丞如此判案,我倒是会一五一十地禀报大理寺。”叶梓萱直言道。

    “大理寺?”那县丞一听,顿时吓了一跳。

    叶梓萱又慢悠悠道,“那妇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尾随前去,又怎么可能一刀将人给结果了呢?”

    她低声道,“我也瞧见了那放在一旁的尸体,那尸体的伤口明眼人一瞧,便是陌生人所为。”

    叶梓萱又道,“县丞如此,岂不是草菅人命?”

    “下臣不敢。”县丞还是头一回见过如此大的人物,一时间吓得不敢出声。

    毕竟,能够拿到皇上令牌的,那必定是显贵之人。

    瞧着这是个女子,可这气质……着实让他不敢小觑。

    他连忙垂眸,侧身便引着叶梓萱入内。

    叶梓萱到了大堂。

    “民妇冤枉。”旬大太太连忙道。

    叶梓萱轻轻点头,“仵作何在?”

    “卑职在。”不远处,仵作连忙上前。

    “验尸实录。”叶梓萱冷冷道。

    “是。”仵作应道,便将实录递给了她。

    叶梓萱扫过之后,便说道,“此处不详,此处……”

    她随即指出了这上头的错处。

    无月如今扮成了丫头跟在她的身旁。

    那仵作见她如此,心中犯着嘀咕,却也不敢反驳。

    “好了。”叶梓萱看向无月道,“将我的行头拿过来。”

    “是。”无月垂眸道,随即便又去了一趟马车内。

    没一会,便捧着东西前来。

    叶梓萱穿戴妥当,这才看向县丞道,“县丞大人,可否让我当众验尸?”

    “这……”县丞看向她道,“即便姑娘有皇上令牌,可也不合规矩。”

    “什么叫规矩?”无月突然开口道,“我家姑娘乃是玄机阁阁主的关门弟子……”

    “还请姑娘指教一二。”一旁的仵作突然道。

    这下子,县丞也是一惊,只能立在一旁。

    叶梓萱半蹲着,仔细地检查之后,便又重新记录了一份验尸实录。

    仵作也没有适才地狂妄了,反倒毕恭毕敬地在一旁听着。

    这也许便是身为仵作对玄机阁的向往与尊敬。

    他没有想到,面前的女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地本事。

    这不,仵作看着那验尸实录如获至宝。

    恨不得将那验尸实录供奉起来。

    叶梓萱抬眸看向县丞道,“县丞大人,试问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将人一刀毙命了?”

    县丞一听,迟疑道,“可这人证?”

    “他?”叶梓萱转眸看了一眼那人,低声道,“昨儿个,你吃了不少酒吧?”

    “这……”那人迟疑道,“可草民酒量极好,自然不会认错。”

    “好。”叶梓萱低声道,“那女子何时进去的?”

    “子时一刻。”那人回道。

    “她又何时尾随的?”叶梓萱又道,“既然是尾随,那该会保持距离,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她可是镇子上有名的寡妇,草民自然认得。”那男子仰头道,“草民当时也觉得奇怪,为何会尾随一个青楼女子的呢?”

    “你既然也觉得奇怪?”叶梓萱淡淡道,“那好,你看这是什么?”

    那男子一怔,朝着叶梓萱所指的方向看去,半眯着眸子看了半天,摇头道,“草民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叶梓萱冷笑一声道,“出来吧。”

    “是。”无月已经从里头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男子不可思议道。

    “你一夜宿醉,更何况当时酩酊大醉,怎么可能那么清楚地记得一个青楼女子的婢女何时入了巷子呢?”

    叶梓萱低头瞧着那人的穿戴,“你昨儿个是怎么瞧见的?”

    “乃是草民出去吐的时候。”那男子又道。

    “既然是呕吐,为何你身上一尘不染的?”叶梓萱反问道。

    “草民换了衣裳。”男子又道。

    “是吗?”叶梓萱凑近,又看向他衣摆上沾染的青苔,“这青苔只有杨春楼靠近河边的华方内才会有的。”

    “这是何意?”旬子络在一旁问道。

    “意思便是,他压根不会去那小巷子那。”叶梓萱直言道,“河边画舫是在哪?五柳巷在哪?南辕北辙的,他难道有透视眼不成?”

    这下子,众人才恍然大悟。

    叶梓萱冷笑一声,“你诬陷旁人,可知晓按照本朝例律,你何下场?”

    那男子当即便告饶,“还请大人饶命,草民也只是收了旁人的钱财,才如此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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