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大老爷进去以后就没有出来,我便趁着这个功夫去打听了,这事打听起来没有难度,我就问了附近的杂货店便打听出来了。这家住了一位娘子,是女户,姓阮,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家里除了阮娘子,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婆子和丫鬟是亲祖孙,婆子姓纪,五十多岁,丫鬟叫腊梅,十四岁。

    纪婆子很是凶悍,阮娘子刚搬来的那几年,有些人欺负她家是女户,几次三番上门闹事,都被纪婆子给打出来了,还有些喜欢说三道四的妇人,传了阮娘子的闲话,被那纪婆子听说了,便打上门去,一来二去,便没人敢招惹阮娘子了,如今纪婆子虽然上了年纪,可仍然很凶,这附近卖菜卖肉的,看到她都要老老实实,不敢缺斤少两。”

    听到珍珠说到这里,颜雪怀来了兴趣,问道:“阮娘子呢,又是什么样的人?”

    “杂货铺的人说,阮娘子出门都是带着帷帽的,虽然做了十几年的街坊,他们也没有见过阮娘子的相貌。”珍珠说道。

    颜雪怀想了想,问道:“阮娘子是女户,她靠何为生?”

    “杂货铺的人说,阮娘子在城里有铺子,有一回在街上,恰好看到纪婆子去收租。平日里无论是纪婆子还是那个叫腊梅的丫鬟,出手都很大方,在杂货铺里买东西也都是挑着贵的买,那家杂货铺做的是街坊的生意,按月结帐,每个月腊梅都会主动来结帐,从来不用催。”

    珍珠说完,指指他带回来的一筐油盐酱醋:“这些东西是为了打听消息买的,我想着咱们也能用上,便多买了一些。”

    即使在船上用不完,也能带到平城,平城还有李食记呢。

    颜雪怀笑道:“好,你去找我娘报帐吧。”

    珍珠又道:“我和开杂货铺的大婶正在说话,那大婶忽然指着门口经过的骡车说,这车就是去阮家的,她透过车窗看到腊梅了。

    于是我便从杂货铺里出来,又回了白菜胡同,见骡车果然停在了胡同口,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车上下来,给了车钱,便朝着胡同里面走去。

    我拦下那驾骡车,给了车把式几个铜钱,车把式告诉我,这家人经常租用他的骡车,这次是去的银楼。”

    听到“银楼”两个字,颜雪怀心中一动,问道:“那个丫鬟是穿着粉红色的袄子,手里捧着一只红木匣子吗?”

    珍珠点头:“没错,那丫鬟就是穿粉红袄子,手里捧着一只匣子,咦,少东家,您是如何得知的?”

    颜雪怀深吸一口气,缘份啊!

    “我去银楼时恰好遇到一个这样打扮的丫鬟,没想到这么巧。”

    周弘打扮得像是要去相亲一样,那位阮娘子也让丫鬟取回新镶的头面。

    “后来你看到我大舅舅从里面出来吗?”颜雪怀问道。

    珍珠摇摇头:“没有,我又等了一会儿,见周大老爷不像是要出来的样子,便先回来给少东家说一声,顺便把买来的东西先放回来,我拿着这些在外面办事不方便。”

    颜雪怀嗯了一声,又道:“你还记得咱们南下路过许阳时去过的那家银楼吗?”

    珍珠记得,当时周大当家带着李绮娘和颜雪怀去银楼时,他也是跟着的。

    “我记得。”珍珠说道。

    “记得就好,你现在去一趟,查一查今天取走珍珠头面的人,能查多少是多少,这阵子铺子里没有收到好珠子,那人是自带的上好南珠”,颜雪怀拿出她在银楼订头面的凭据,交给珍珠,“就说我要多加两只光面一两重的镯子,让掌柜重写一张单据。”

    珍珠松了口气,少东家真是善解人意的仙女啊,打听消息要花钱的,油盐酱醋还好说,银楼里的东西......他身上的银钱也不够啊。

    等到珍珠走了,李绮娘便过来,问道:“你让珍珠干什么去了,他怎么买回一筐油盐酱醋?”

    颜雪怀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其实这船上就没有周弘的人,她就是在故弄玄虚。

    李绮娘果然心痒了,催促道:“好闺女,快告诉娘。”

    以前李绮娘可没有这么多的好奇心,现在这么急,一来是她在船上待得无聊了,二来她猜到是和周弘有关。

    颜雪怀凑到李绮娘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大舅舅在许阳城里藏了一个女人,而且藏了十几年。”

    李绮娘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上。

    颜雪怀甩着手,从甲板上走回舱里,李绮娘一路跟着,进了船舱,李绮娘便问道:“十几年?真的有十几年?”

    颜雪怀笑着点头:“您看周万千和周小白也有十几岁了,虽然具体的时间还不知道,大致上是能对得上的。”

    李绮娘叹了口气,道:“这里离青云岭那么远,他想养着人家,也不挑个近些的地方,两个孩子没有亲娘照顾,多可怜啊。”

    颜雪怀道:“大舅舅可能是看中许阳繁华,而且还是府城吧。换作是个小地方,单身女子的日子不好过,这位阮娘子是女户,身边只有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虽然初时也有人说三道四,上门找事,可是也平平安安住了十几年。”

    李绮娘觉得闺女说得有理,想当初她带着女儿在平城也能很快立足,反观温绣在乡下却住不下去,越是小地方,无依无靠的女子反而越难立足。

    颜雪怀原本以为周弘会比珍珠先回来,毕竟周弘说过,要请她们母女去老白家吃羊肉的,可是颜雪怀没想到反倒是珍珠先回来的。

    这一次,李绮娘比颜雪怀还要心急:“你快说说,都打听到什么了?老板娘明天给你做糯米烧麦。”

    珍珠咽咽口水,他从小就爱吃糯米烧麦,自从上了船,他就没有吃过了,而且这还是老板娘亲手做的,可比夏二姐做的要好吃多了。

    “我打听到的消息,可能要让老板娘和少东家失望了。那位人不是常,他们也是头回打交道,没见过那样的主子,前后两次都是丫鬟过来,丫鬟说自家姓阮,珍珠是自带的,样式图纸也是自带的。”

    李绮娘和颜雪怀的确有些失望。

    颜雪怀见过那套头面,无论是珠子还是款式都很不错。她还以为会是银楼的熟,没想到却是第一次去。

    “图纸是自带的啊,看来那位的品味不错,只不过那套头面的样式不适合上岁数的妇人,更适合我戴。”

    颜雪怀说完,自己反而怔住。

    李绮娘想起她挑选头面时,女儿一副没兴趣的模样,嗔怪道:“你是嫌弃娘的品味不好了?”

    哎哟,她娘这是吃醋了,这可不行,傻子才会嫌金子多呢,虽然颜雪怀不喜欢戴金子,可这不妨碍她收藏金子啊,对,她恨不能抱着金子睡觉!

    “娘,当然不是了,您的品味天下第一,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娘啊,您喜欢给我买金子,您就大胆地买吧,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你闺女不嫌多。”

    李绮娘高兴了,摸摸闺女的头发,正想让闺女现在就试试新买的那套八百八十八,颜雪怀却抢先说道:“娘,我刚才是在想那套珍珠的头面,只有十二件,那样式我一看就喜欢,您说,周万千会不会也喜欢?”

    这一次轮到李绮娘怔住,是啊,自家闺女喜欢的样式,想来就是适合小姑娘日常戴的,周万千也是小姑娘啊。

    正在这时,舱外响起大牛的声音:“老板娘,大老爷回来了。”

    颜雪怀走出船舱,周弘正往这边走来,手里拎着一只包袱,那包袱里面方方正正,显然是只匣子。

    周弘并没有直接来她们的船,而是先去了自己坐的那条船,等他从船上下来,来到李绮娘她们的船上时,手里的包袱已经没有了。

    “大哥,你怎么去了一天,我们还以为你晚上也不回来了呢。”李绮娘不动声色地问道。

    周弘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和朋友好久不见了,聊着聊着就误了时辰,你们饿了吗,走,我带你们去老白家吃羊肉。”

    颜雪怀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又傻又白又甜的笑容:“大舅舅,你那位朋友是女的吧?”

    周弘的老脸竟然红了,就连脸上的伤疤也变得又红又亮:“你这丫头,再胡说大舅舅就不带你去下馆子了。”

    听听,多么苍白无力。

    颜雪怀扬扬眉毛,悄悄拽了拽李绮娘的衣袖,李绮娘强忍着笑意,说道:“大哥,怀姐儿该不会是说对了吧,你那朋友真的是女子?咱们不如在这里多停留一日,明天我带着怀姐儿登门拜访,你看可好?”

    周弘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什么女子,哪有?阿绮你怎么也跟着怀姐儿一起淘气,你们还去不去吃饭啊,老白家的生意好得很,去晚了就没有位子了。”

    又在转移话题。

    李绮娘知道今天是从周弘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便带着颜雪怀,跟着周弘下楼吃饭。

    老白家的羊肉做得的确很好,是西北那边的口味,周弘担心李绮娘母女吃不惯,没想到两人都很喜欢,尤其是颜雪怀,临走的时候还买了熟羊肉带回船上。

    第二天,船离开许阳码头,继续前行。

    颜雪怀有了新买的话本子和零食,并不寂寞,李绮娘却总想和闺女说那位阮娘子的事,颜雪怀只好放下话本子,陪着她娘一起畅想,假如阮娘子真的是大舅母,那么这十几年来,她为何会住在许阳城里呢。

    母女俩猜测了一整日,也没有猜出名堂来,她们与周弘分离太久,对于周弘这些年的经历,知道的也只是表面上的,具体的事情她们全都不知道。

    “唉,你大舅舅不让阮娘子住在青云岭,说不定是心疼她,担心她在山寨里面住不习惯。”

    颜雪怀却不这样认为:“他舍不得让阮娘子住在青云岭,却舍得让自己的儿女?周万千和周小白,都是很小的时候就抱回来的。”

    李绮娘叹息,闺女说得对啊,换做是她,绝对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到山上受苦。

    只要想到周万千和周小白,从小到大都没有亲娘在身边,李绮娘就心疼得不成。

    “万千那孩子,刚来咱家的时候,连香膏子都没有抹过,你大舅是个粗汉子,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小白是男孩也就罢了,万千却是姑娘家。”

    颜雪怀表示赞同:“对,她刚来时还不洗脚。”

    李绮娘瞪她一眼,万千都是大姑娘了,这事你就不要提了。

    “你小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能不洗就不洗,每次都要娘催着你洗。”

    颜雪怀立刻嘻皮笑脸地靠了过去:“所以我才说您是世上最好的娘啊。”

    李绮娘的心都化了,下定决心,一定要给闺女多存些金子。

    一路无事,转眼又过了十几天,离平城已经很近了。

    还没到三月,河里的冰虽然已经融化了,但是北方的天气却依然不暖和,颜雪怀常常看着河水遗憾,上次坐船南下时,她还下河游泳了,可这一次,她就只能看着冰冷的河水搓着手。

    又一日,船到了洪县码头。这是一个小码头,在这里靠岸的船只并不多。颜雪怀她们的船之所以要在这里停泊,是因为船上的炭火不够了,要在这里补给。

    周扫尘告诉李绮娘母女,洪县很小,也很乱,前两年战乱时,洪县的知县连同全家,都被流民给杀了,后来没有合适的人来这里当官,一直是由邻县的知县兼管,直到前不久,吏部才派了一位新任知县过来,这位新知县只比她们早出发七八天,现在应该已经上任了。

    听周扫尘这样一说,就连颜雪怀也没有下船散步舒散筋骨的念头了。

    新官上任还不到十天,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所以洪县该乱还是会乱,难怪上次南下时,她们的船也没有在这里停留。

    不过,颜雪怀还是想到甲板上看看,她刚刚走到甲板上,便听到码头上传来哭喊声。

    颜雪怀伸长脖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几名大汉正在推搡两个女子。这个时辰,暮色未至,颜雪怀还能看清那两名女子的发式,一个是妇人,一个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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