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张氏嘴唇动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

    来的怎么会是嘉宁长公主。

    嘉宁没有说话,带着下人进了屋子。

    一时之间禅房里静悄悄的,张氏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厥,仔细地想着甘露送来的荷包,里面的那张字条,确实是姚宜之的字,既然是姚宜之的字为什么来的反而是长公主。

    她第一次见嘉宁长公主的时候知道结交嘉宁将来对她会有十分的益处,便用尽了浑身的解数讨好嘉宁长公主。

    慢慢的果然就跟嘉宁长公主有了来往。

    她们见面总是要凑在一起说话,开了头就说个没完没了,嘉宁长公主将她当做手帕交,她但凡有事嘉宁长公主都会帮忙。

    之前在书房里被姚宜闻撞到也是假托嘉宁长公主的名义才将整件事平息。

    一个个在她心里能做靠山的人,忽然对她怒目以对。

    张氏的手在颤抖。

    她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等谁?”嘉宁长公主的声音慢慢传过来。

    张氏嘴唇哆嗦着,想要像往常一样轻松一笑,却笑得很难看,“没……没等谁……我们家老太爷又中风了,我是来求药王符。”

    张氏话音刚落,就看到嘉宁长公主轻蔑的笑容,目光中带着怒气,“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氏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看看你那鬼样子,还要瞒谁。”嘉宁长公主道,“我从前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礼数周全也有羞耻,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

    张氏的牙齿不停打颤,“长公主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她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

    嘉宁长公主冷笑一声,“误会什么?这些日子我就听说你跟姚宜之在书房里说话被姚宜闻撞破,亏得我还去姚家探病。”

    张氏的脑子一阵嗡鸣声。

    是谁,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了嘉宁长公主。

    嘉宁长公主道:“我原是不肯相信。后来想了想就买通了甘露,送了一张字条过去,没想到你果然收了东西。你到底图的是什么?还盼着姚宜之娶你不成?你别忘了,你早就嫁给了姚宜闻是姚家正正经经的三太太,或者你只是想要委身做任人买卖的妾室?如果是这样,我倒可以帮你一帮。让你心愿得了。”

    甘露的那张字条是嘉宁长公主安排送到她手上的。

    她一直防着姚婉宁和姚宜闻。怎么能想到这都是嘉宁长公主一手安排。

    那个甘露定然觉得嘉宁长公主将来会成为主母,才会这样骗她。

    她不过是个内宅的妇人,如何能跟宗室来争。

    张氏又是仓皇又是悲凉又是恐惧,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长公主,嘉宁,哪里有这种事,我们总算是相识一场。你……总不能连我也不信……却信外面的话。”

    “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嘉宁长公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氏,“你明知道你家老太爷为什么将姚宜之过继出去,你明知道明年春闱过后,我就会下嫁姚宜之,你却还来禅房赴约,你这个嫂嫂果然做的周全,事无巨细都要替叔叔想着。”

    张氏眼睛里含着泪水,“长公主,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是和叔叔商量家里的事,如今婉宁……”

    嘉宁长公主扬起声音,“你还要推到谁身上?”

    张氏仓皇地摇头。

    “若是个村妇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你总是出身勋贵之家,在外又要贤良的名声,竟然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嘉宁长公主脸上厌恶的神情更甚,怒火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冒出来,“这些年我也算待你不薄,只要你来求我帮衬,我无不答应,我是不指望着你知恩图报,却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没有廉耻的事。”

    “真让人恶心。”

    张氏想想那些凑在一起聊天的日子,嘉宁长公主还将她留在长公主府住过几次,长公主府的下人还对她毕恭毕敬。

    转眼之间,嘉宁长公主却这样说她。

    张氏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羞耻,就连嘉宁长公主身边的下人看她的目光也奇怪起来。

    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再也不能坐在嘉宁长公主身边说说笑笑。

    以后转过身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冷汗从张氏身上冒出来,将她之前敷的香粉冲的七零八散,她立即去拉嘉宁长公主的衣袖,“长公主,您可不能听信那些闲言碎语……”

    嘉宁长公主甩了甩手,将张氏推了个趔趄,“从前我还觉得你嫁进姚家受了委屈,而今看来……你就是这个命数。”

    张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摇了摇。

    “若是你再这样下去,只怕连个太太也做不成……”

    张氏扶住锦杌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嘉宁长公主看也不看张氏一眼,“你不是有病在身?我看从此之后你就在家中闭门谢客,好好养病最为合适,否则难免会出什么差错……”

    嘉宁长公主的意思是,不准她再四处走动。

    张氏还要说话,用尽力气爬起来,就要追上嘉宁长公主。

    嘉宁长公主身边的妈妈却豁然转身,一个巴掌就扇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张氏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将张氏打的愣在那里,半晌才用手去遮掩。

    “姚三太太,您日后好自为之吧!”管事妈妈声音冰冷,“我们长公主可给您留着脸面呢,以后不管您有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求长公主,我们长公主对您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多少年辛辛苦苦维护起来的关系,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不但如此,以后见面还要躲避。

    张氏眼前一片迷茫。

    “您做了那些事,就该想着会有今天,”管事妈妈说到这里也颇为不解起来,“奴婢也奇怪,您到底图个什么啊。”

    那目光**裸地扫在她身上,仿佛她现在已经衣不蔽体。

    张氏下意识地抓紧了襟口,不料却换来管事妈妈一声轻笑。

    一阵脚步声过后,禅房里重新安宁下来。

    张氏好半天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禅房。

    如妈妈和紫鹃已经等在门外,看到张氏就要迎上去,却发现张氏脸颊红肿,目光涣散,如妈妈大惊失色就要去搀扶,还没到张氏跟前,张氏已经像冬日树梢上的叶子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地上。

    是谁。

    到底是谁。

    是谁在害她。

    张氏瞪着眼睛,“姚婉宁,一定是姚婉宁,姚婉宁。”

    ……

    婉宁在屏风听崔奕廷说起福建的事。

    沈家经商在外,沈敬元也知道那些海盗,“那个王卢江这些年无恶不作,前些时候还听说,有村民将王卢江这些人的行踪通风报信给官府,官府抓了十几个海盗,那些海盗的案子还没有审完,那个村民所在的渔村就被王卢江带着的人烧了,全村老老少少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听沈敬元说着这些,沈四太太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转头看向沈氏。

    没想到那些海盗这样厉害。

    这种情形谁还敢去福建。

    沈敬元道:“我们家不往海盗在的地方去,却也知道谁家遇到海盗丢了货物,现在不止是在海上,在福建境内都可能会遇到王卢江那些海盗。”

    这话让婉宁有些惊讶。

    海盗是在海边和海上来抢掠,怎么连福建境内都能遇到海盗。

    因此皇上才想要查海盗,才想要顺着邓嗣昌的奏请派朝廷的人去招安海盗,其实是想要摸透福建的真实情形。

    婉宁看向屏风后的崔奕廷,崔奕廷虽然早就弄清楚了皇上的用意可是去福建也是十分凶险,因为无论邓嗣昌怎么做,都可以将所有罪责归于海盗身上。

    福建的事看起来只关系到朝廷对海盗的态度,其实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敬元犹自喃喃地道:“这样的海盗还能招安?那岂不是很多商旅都要怨声载道。”

    ……

    崔实图抬起头来,“二爷回来了没有?”

    管事忙道:“还没有,听陈宝说还有公事要处理。”

    崔实图将手里的笔丢下,下人忙端水让他净了手,他这才从书房里出来径直去了崔夫人屋里。

    崔夫人正和管事妈妈商量准备好去姚家时送的东西,“虽然是礼部帮忙操办,我们家也不能什么都听吩咐。”崔家是大族,就要有大族的样子。

    管事妈妈道:“您放心,准备的东西自多不少。”

    管事妈妈退出去,崔夫人服侍崔实图喝茶,“钦天监算了日子,后天就去姚家纳采。”

    崔实图点了点头。

    崔夫人没想到这次老爷会如此痛快地将这门亲事应下来,还陪着奕廷演了一出戏,将张戚程和邓家牢牢地算计在其中,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就问过去,“在宫里皇上与老爷说了些什么?”

    崔实图看了看妻子,“就是提了提当年我辞官归田的事。”张戚程太小看他了,他虽然不赞成奕廷的作为,却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父子不和的传言,让人利用。

    除了这一点,他愿意让奕廷娶姚氏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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