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春天,一列由北京开往哈尔滨的火车,载着满车厢的知识青年,沿着铁轨一路北上。

    车厢内知青们激情满怀,正斗志昂扬地高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

    唱到热血沸腾处,孙海军干脆跳到列车座椅上,指挥了起来。

    有个别知青也跟着离开了座椅上站了起来,渐渐地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一起高声合唱。

    一旁的张跃明扯了扯站在列车座位上的孙海军:“嗨嗨,孙猴,差不多得了,快下来吧,一会列车员来了,要挨批的。”

    孙海军也没搭理他,继续手舞足蹈地指挥着,等唱完了这首歌,这才从座椅下来,坐了下来。

    此时有人也效仿孙海军,也跳到列车座位上,大声喊道:“同学们,咱们再来一首《歌唱祖国》,我先起个头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

    头还没领起来,就听到有人怒喊:“你特么的干嘛呢?你这个兔崽子,赶紧给我滚下来。”大家听完,一阵哄笑。

    列车员大叔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咋地?你还要上天不成?这列车盖都盖不住你了?”

    列车员大叔说完,大家又是一阵哄笑,那站在座椅上的知青灰头灰脸地溜了下来了。

    这趟列车是运送北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农村再教育的。

    知青们基本都是初中高中毕业的学生,列车终点是哈尔滨,每到一个站点都有一批学生下车。

    张跃明便是这茫茫学子里的一员。

    坐在张跃明旁边,靠近火车中间过道的瘦高个叫孙海军,外号孙猴,他俩打小儿就认识,可以说是光屁股长大的。

    他俩对面坐着两女生,其中一个圆墩墩胖乎乎的女生叫王红霞,人家都喊她胖妞,跟他俩也是一个学校的。

    胖妞家里条件好,从小吃的也好,才吃成现在这身材,大家都叫她胖妞,她倒也不在意,欣然接受了。

    而另一个软软弱弱、身材娇小的女生叫鲁小敏,也是来自北京,是火车上刚认识的。

    四人都是要下乡插队到同一个地方去的,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

    火车从凌晨开始出发,到现在也已是傍晚了,知青们闹腾一天了,也都累了,前仰后歪的,基本都睡着了。

    此时张跃明四人都还没睡,车窗外黑乎乎的,也没有白天那样美如画的风景。

    闲来无聊的胖妞,用脚踢了踢一旁瞪着大眼珠瞅火车顶棚的孙海军。

    “孙猴,平时数你话多,听过的稀奇古怪的事也多,我看大家都没有睡意,闲着也是闲着,你就给讲个故事呗。”

    听胖妞这么一说,一旁跟座木雕似的发愣的孙海军顿时来了精神,原本瘫坐座位上的他,立马直起身来。

    他那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珠子瞅了瞅张跃明,又瞄了瞄鲁小敏,见大家都没反对,便撸了撸衣袖。

    “得嘞,是你们要我讲的啊,别一会听到半截要喊停啊,吓哭了,可别喊妈啊。”

    还没开始讲,孙海军已经是一脸坏笑了,得意忘形了。

    “行了吧,孙猴,你就甭卖关子了,要讲就讲,不讲大家可要睡觉了,可没人听你在这瞎白话了啊。”张跃明对孙海军这些举动早就习以为常了。

    孙海军挠了挠头,急切地说:“甭着急,甭着急啊,有了,有了,就这个吧。”说完便娓娓道来。

    时光退回到民国年间。

    那年头各地到处都是军阀混战,百姓们是流落失所、苦不堪言。

    有百姓为了讨生活,便干起来盗墓的勾当,要说这盗墓换在哪朝哪代也是杀头掉脑袋的事,即便朝廷逮不着,那也是损阴德的事,祸及子孙啊。

    可眼这局势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啊。

    就说有那么一天,一伙儿人搭伙去盗墓,他们听说在城外荒野有座墓,据说墓主生前也是达官显赫,便寻思着进墓里弄点东西,换些钱来。

    他们便约定好日子,趁着天还没亮,便早早地出发了。

    这一路倒也平顺,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墓室,那天晚上他们便趁着风高夜黑就下了墓。

    领头人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拎着个大公鸡,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

    进入墓后,围着阴冷的墓室转了一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口石棺,什么陪葬的都没有,领头人看到这幅场景,一脸失望,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这也忒穷了点,就一口石头做的棺材啊。”

    后边的人也是大失所望,也跟着嚷嚷起来:“就是啊,好歹有个瓦罐啊,除了口棺材,什么陪葬的也没有啊。”

    骂归骂,说归说,倒斗的礼数不都能丢。

    领头人放下手里拎着的大公鸡,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蜡烛,判断了一下方位,将点燃的蜡烛摆放在墓室东南角,又盯着蜡烛瞧了一会儿。

    然后众人又在石棺跟前儿,磕了三个头。

    弄完这些以后,大伙儿一块搭手,倒也没费多大周折便将石棺盖撬了个口。

    然后用力将石棺盖慢慢向上推,随着石棺盖被推开,棺材里面的尸体也渐渐露了出来。

    众人都围了上来,要看个明白。

    可墓里本来就乌黑乌黑的,他们拿着的油灯灯光又太暗,加上棺材又深,也看不清楚棺材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领头人见状便提起油灯,半个身子探了进棺材,想看个清楚。

    微弱的灯光下,一双三寸金莲小脚,是一具女尸。

    借着微弱的灯光,顺着下身向上看去,女尸穿着一身红色寿衣,看这身寿衣有些年头了,但依然鲜艳夺目。

    领头人瞧着这身行头,心里乐开了花,心说像是个有钱的主儿,这趟总算没白来。

    可当油灯慢慢照到女尸面目时,领头人顿时后背发凉,浑身一颤,身体僵硬,整个身子倾斜了起来。

    领头人大半个身上已经栽进了棺材,好在一旁人眼疾手快,给拽了回来。

    被拽回来的领头人一边后退,一边惊声高呼:“活人,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个活人。”可能是被惊吓过度说话声都变了音。

    听他这一喊,旁边的人个个惊恐万分,都连忙后退数步。

    棺材里怎么会有活人,怎么可能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躺在一口棺材里?

    阴森凄冷的墓室,此时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让人害怕。

    过了很久,也没见棺材里有什么动静,便有人提议上前再瞧瞧,

    领头人说啥也不敢再靠前儿了,旁边有个胆大的人,便提起油灯又凑了过去。

    虽然这个胆大的人有心理准备,但着实也被吓的心惊肉跳。

    但见那女尸凤冠霞帔,脸腮红润,樱嘴红唇,活灵活现,只是肤色惨白,白的跟一张白纸一般。

    女尸双眼紧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让人感觉随时都要睁开眼的样子。

    胆大那人也是被吓的不轻,犹豫再三,还是将颤抖着的手,渐渐伸向女尸的鼻孔。

    他颤抖的手指试探了一下,立马抽了回来,然后按住自己的扑腾乱跳的胸口:“没气,死的,是死的。”

    要说那女尸真如同活人一般,至少也跟刚死了差不多,着实让人害怕。

    这样的事,他们也是头一次遇到,虽说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个死人,但看着那犹如活人般的女尸,总是觉得心里慌的很,众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过来良久,领头人说道:“哥儿几个,咱们是盖上棺盖撤呢,还是怎么弄?”

    众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这白来一趟,不走,他们心有余悸,还真有些不敢下手。

    “大爷的,老子还特么就不信这个邪了,死人还能活过来?”说话的就是刚才胆大那人。

    众人一合计,得,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来都来了,哪有空手回的理儿啊,大家拿定主意,便干了起来。

    因棺材太深,里面东西也不好找,领头人便将一根绳子两头系在一起,一头套在自己腰上,另一头套在女尸腰间,顺势一拉,将女尸拉了起来。

    由于用力过大,拉的有点猛,女尸竟然直接立了起来。

    众人也没顾那么多,提着油灯,开始搜刮棺材里面和这女尸身上。

    棺材里没什么东西,女尸身上却有不少好东西,头上插的,手上戴的,脖子上挂的,众人将女尸身上值钱的东西划拉个遍。

    划拉完了,众人转身便要走,胆大那人又说道:“压舌的没拿。”

    压舌,就是人死之后拿个东西放嘴里。

    有钱人放个玉球、玛瑙球之类的,普通老百姓也就放些铜钱什么的,意思是死了之后黄泉路上有饭吃,别饿着了,又叫饭含。

    军阀孙殿英盗挖定东陵时,就从慈禧太后嘴里掏出个夜明珠。

    胆大那人想拿这压舌的东西,领头人有点不情愿:“我们拿的这些也差不多了,总要给她留点东西吧,一会诈了尸咋办?”

    胆大那人一脸不屑:“诈个屁啊,刚才咱们还要撤呢,这不现在好好的嘛,再说咱哥儿几个来一趟也不容易,兵荒马乱的,能倒的斗都让人给倒了,往后再找个像样的斗,都不见的能找到。”

    众人一听,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来个干干净净,一件也不留。

    掏压舌这活,都是领头人这人干的,其他人弄不好就给鼓捣尸体肚子里去了。

    领头人一只手掐着女尸的脸,一只手探出三根手指伸进嘴去掏,干脆利索地掏出一个东西。

    众人好奇都围了过来,还真是个好东西,是个血玉珠,能换不少钱。

    血玉珠就是人死之后将玉珠塞入嘴里,玉珠被死血浸染,血丝慢慢直达玉心形成的。

    众人正高兴着,领头人感觉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领头人就感觉刮来阵阵阴风,继而又隐隐约约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声音好像又没了。

    领头人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东南角的蜡烛,猛然发现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又赶忙瞅了一眼大公鸡,也已死在竹笼里一动不动了。

    倒斗有言:外甥舅,夜倒斗,见棺跪地三叩首,鸡鸣灯灭赶紧溜。

    鸡都死了,灯也灭了,肯定是不对头了。

    领头人心说不妙,提灯再看那女尸,只见那红衣女尸原本娇滴滴的面目瞬间枯竭起来,双眼竟然慢慢张开,眼珠暴突,直勾勾地看着他。

    领头人见到这一幕,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地说不出话了,浑身不停抖动。

    其他人也觉察到不对,想往外跑,但觉得身体发虚,四肢无力,渐渐地都倒了下去。

    领头人愣了半天回过神来,也想起身往外跑,但下半身已经动弹不得,只能双臂支撑着往外爬,爬了一会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领头人被墓外望风的人给救了出去,剩余人都已死在墓里。

    火车没日没夜不停地奔跑着,宛如一条巨龙穿梭在黑夜中。

    鲁小敏、胖妞两人听的太深入其境了,被吓的一直相互拥抱着,半天才缓过神来,放开了手。

    胖妞瞪着大眼珠子:“这女尸开始还栩栩如生,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干尸了呢?”

    张跃明笑了笑:“可能是石棺密封性好,又或者是尸体经过了一些特殊的处理,尸体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腐烂,所以刚打开时看上去跟活人一样,而随着棺盖打开,打破了里面的平衡,导致尸体快速枯萎。”

    鲁小敏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崇拜的眼神望着张跃明:“那俩人又是怎么死的呢?”

    张跃明单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我猜古墓常年埋在地下,氧气本来就少,再加上这些人在里面一顿瞎折腾,氧气很快就消耗完了,缺氧中毒死了。”

    孙海军听完张跃明分析之后,撇了撇嘴:“得,跃明,被你这么一说,一点神秘感都没来,真特么没劲,睡吧睡吧,都睡吧。”

    四人又瞎聊了一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便都入睡了。

    正做着啃猪蹄美梦的孙海军,就觉得被人拉了一下,半睡半醒的他擦了擦流到嘴边的哈喇子,抬头一看是张跃明:“嘛呢?跃明。”

    张跃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孙海军别说话,又指了指熟睡中的胖妞、鲁小敏二人,做了个手势,孙海军便起身跟着张跃明朝列车车厢与车厢连接处走去。

    孙海军满嘴哈欠,迷迷糊糊:“哎哟,跃明,什么事啊?弄的神神秘秘的啊。”

    张跃明一脸严肃看着孙海军:“孙猴,你刚才讲的那故事是听谁说的?”

    “我爷爷说的啊,怎么了?”孙海军满脸疑惑地说道。

    “你爷爷怎么会知道的?”

    孙海军被张跃明问的一脸茫然,迟疑了一下,便说:“我爷爷就是那领头人,你问这干嘛?”

    张跃明苦笑着:“得,救你爷爷那人就是我爷爷。”

    “啊,不会这么巧吧!”孙海军张个都能塞下俩鸡蛋的大嘴,吃惊地说道。

    就是这么巧了。

    要说张跃明跟孙海军光着屁股长大,这些事怎么之前都不知道,其实盗墓换作今天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何况是那个年代,避讳都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今天孙海军讲这个故事,恐怕他俩都不会知道他两家还有这么个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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