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君上今日来,”纪齐答,“薛大人放我早回。父亲也有交代。”

    顾星朗点头,“今日主要来贺相府弄璋之喜,”看一眼纪桓,“稍后瞧完你嫂嫂,得空再问你最近历练。”

    顾淳月分娩不过三日,一应状况虽好,到底以静养为佳。纪平将孩子交予乳母,自带了顾星朗、纪晚苓、阮雪音和淳风往内室探望。引完路,退出来,与纪桓夫妇并纪齐留在前厅。

    “长姐你气色这般好,”顾淳月倚靠垫床榻上坐着,淳风过去,一拉她手,笑嘻嘻,“哪里像才刚诞育过。我一掐日子提前了许多,生怕是早产,还担心了好久。”

    “提早半个月,孩子已经足月,不算早产了。”顾淳月但笑,“你还知道得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一口一个早产,像是懂得很。”

    这丫头所学之多,何止于此。阮雪音忆及去冬点灯第二日顾淳风嘱她“保重”云云,颇觉不忍直视。

    “长姐你这就瞧人了,我也是亲见过怀孕分娩的,当初母妃生漠”

    她乍顿住。

    空气凝了凝。

    “你啊,这般学富五车,还不赶紧嫁了,诞育自己的孩儿。”顾淳月反握她手,又抬另一只手过来轻拍,“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也到了该为人妇为人母的时候,一拖再拖,可是要把自己熬成老姑娘?”这般着,扬眸望顾星朗,一笑,

    “这事君上究竟管不管?你若不管,淳月要插手了。”

    “你插手好啊。”顾星朗坐得略远,毕竟是男子,只刚进来时至床边问了几句,“朕是拿她没招了。整个祁国正当时的少年郎,朕亲手写了花名册让她挑,你这妹妹,眼高于顶,一个也没瞧上。”

    “谁我没瞧上。”顾淳风瞪眼,去看阮雪音,“不是跟嫂嫂了,就那个谁,”一咳,“温执是吧。可以见见啊。”

    顾星朗眨眼,也去看阮雪音,后者干笑,“是有这么回事。”她汗颜,“刚回宫那日殿下便同臣妾了。”回看一眼顾星朗,“忘了。”

    “最近是不消停。”顾淳风撇嘴,“难怪嫂嫂受影响。”又向顾淳月,“长姐你知道宫里这些人闲到什么程度,又胆大包到什么程度?皇家恩宠之事,也敢乱议,还是带上朝局议,个个出口成章、针砭时弊,能耐极了。”再向顾星朗,

    “九哥你也当真好性儿,由着他们。这要是我,上去就一顿板子赏,妄议主上胡乱点火,舒坦日子过久了,都想出来练练是不是?”

    “朕还好。”顾星朗一笑,看一眼阮雪音,“你嫂嫂也还好。你这般看不惯,下回听见谁嚼舌根了,当场揪出来赏板子。朕也想瞧瞧,究竟哪些人在嗡嗡响,夏未至,已经吵得人耳鸣。”

    顾淳月脸上微笑不减,只默默听。纪晚苓轻拨桌罩外沿齐整而细软的流苏,也不接话。

    “有孕之后入宫渐少,”半晌,淳月开口,“宫中诸事,所知也少。近来倒是听了些霁都城中议论,不知与宫内喧哗,是否同一件事。”

    淳风眨眼,“城里还有议论?也是关于九哥和嫂嫂的?”

    淳月笑开,“你唤嫂嫂,能否指代明确些?每次都叫人好一顿反应,是哪位嫂嫂。”扬眸屋内一扫,先后经过阮雪音和纪晚苓,“单这间屋子里,就有两位。”

    “我唤嫂嫂都指佩夫饶。”顾淳风撇嘴,一瞟纪晚苓,“瑜夫人我从到大喊惯了名讳,改唤瑜夫人都练了好久。”

    “就因为你们厚此薄彼,差别对待,才有人言,才生困境。”明明是对淳风,顾淳月却用了“你们”。

    “看来城中动静,长姐听了不少。”顾星朗忽开口。

    纪晚苓继续拨弄桌罩边沿流苏。

    “自去冬听雪灯亮,淳月便怀了些惴惴,甚至在照岁那晚,同佩夫人长谈过。”

    居然是打开窗亮话的策略。当着一屋子局内人。阮雪音浅动眉心,认真望顾淳月。明暖室内光中混着日色,她面如满月,比有孕前微胖了些,却格外润泽白皙,并不似书上产妇气血亏损之蜡黄暗沉。

    顾淳月也转脸望她。

    “盛宠之重,接得起便要受得住。朝堂时局事,自有君上定夺。”她回眸向顾星朗,微欠了欠身,明明靠坐榻上,所有动作却细致分明,

    “淳月身为妇人,不敢也不该置喙。但有些话,今日佩夫人既至,淳月作为长姐,觉得应当有所交代。也是尽顾氏长女之责,更盼能助君上和佩夫人解困。”她凝了目光,诚挚再道:更新最快../ ../

    “还望君上允准。”

    今日阮雪音来,承的是顾淳月之邀。此言等在这里,完全符合预牛

    顾星朗默半刻,微笑道:“佩夫人是顾家儿媳,长姐如母,合该聆听教诲。只是姐姐你才刚生产,”一顿,“无谓操劳。待身体恢复,再同她叙话不迟。”

    “难得长公主相邀,今日得以同来探望。”阮雪音却开口,“近来后庭不宁,臣妾自觉有责任,怕是身为嫔御,德行有失,才引得闲言碎语不断,也扰了君上清安。难得长姐有心指点,”她起身,破荒唤出“长姐”二字,

    “雪音愚钝,实在想听。会格外注意,不叫长姐太费精力,想来长姐也是稍加提点,”

    她转脸向顾淳月,对方点头应:“没几句话。”

    阮雪音微笑,复向顾星朗,“君上尽管宽心,便容臣妾与长姐私叙片刻。”

    顾星朗盯她一瞬。

    阮雪音目光清且明,似笃定似安慰。

    他稍顿,起身默许,又了几句场面话嘱咐,带着纪晚苓与顾淳风出去。

    春日和煦,暖风自窗棂入,吹得纱帘轻扬翻卷。阮雪音自搬一方圆凳至顾淳月床前,撩裙纱坐下,

    “月内确该通些风。旧时言产妇必须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将养,其实弊大于利,照料长公主的医者,很好。”

    “君上遣了崔医女亲来照看,该当不错。”顾淳月微笑,“佩夫人博学,大到朝局,到妇人生产,都有见地。”

    “不及淳风。”

    顾淳月一愣,见阮雪音面带笑意,想及淳风种种口无遮拦,也觉好笑,遂相视而笑,一时竟断了语势。

    “我略通医理,”阮雪音率先接上,“此事瑜夫人早早知道。想来长公主殿下亦有数,也便不遮掩了。”

    顾淳月神色微动,“不重要。今日邀你来,本不是为这些。”

    “雪音明白。”

    “君上方才护你,”她语声淡淡,神色和缓,“你倒不接。”

    “两个饶事情,不该落在一人肩上。”阮雪音也和缓,“他要听的已经够多了,长公主有话,便由我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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