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已是沉沦至陷落。

    他听到了这句话,但完全不想回应,寸寸往下,寸寸陷落,直至某刻一吮激得身下人一声嘤咛。

    她羞于发出任何声响,昨夜到底没忍住,今夜看来也是徒劳自控。但酥麻和微疼同时挑动了神经,她再次拉回些理智,伸手推他,

    “你听我说。”

    她先前出了声。他更加停不下来。

    “顾星朗。”她越发觉得艰难,一字一顿,尽量唤得郑重。

    该是用了平生所能尽之全力。他止了攻势,停在当场好半刻,气息难平,而终于撑起来些许扬眸看她。

    “说。”

    他眸中星光已经全然碎裂化作浓重夜色。他声音喑哑,同浓重夜色搅动起巨大漩涡隐而将发。

    “你不怕了么?”她问。气息也不平,面色比桃花更艳。

    “什么?”他脑力尽失,火气蹿腾,只能反问。

    “我是阮佋送过来的。他日如果,”她灼灼然看他,顿在这里,觉得无须讲明,“你不担心了么?”手机端 一秒記住笔\趣\阁→.\b\\\\.\\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时间流逝,重回起点,此一项为原罪。怀璧之罪。

    他没有立时答。似在恢复脑力。

    半晌。

    “担心。”他道。

    阮雪音眸中水色动了几动,继续看着他。

    “我喜欢防患于未然。喜欢将风险扼杀在摇篮内。”他再道,“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依然会是。这些年下来与其说我解决了很多问题,不如说我阻止了很多问题。”

    身体仍在叫嚣,但脑力逐渐回归。一上一下,一俯一仰,他直视她,语意沉沉,

    “二十年来我决定要犯的险,明知是大险还是全盘接下的,不过一个你而已。”

    阮雪音心下戚戚,戚戚而百转千回不可名状。

    “为什么。”陈述句,却分明是一道问。

    “我昨晚告诉过你了。”

    朝思暮想,相思成灾。自然记得。想相忘也忘不掉。

    “这宫里有很多人。都惊为天人。”又半晌,她道。

    不是讨论比较,只是陈述事实,甚至某程度上在劝他也劝自己,“以后还会有很多人,或许一个比一个更出色。你这一生,不缺美人相伴,无须一心一意,更没有执着的必要。”

    “她们都不是你。”他道,“已经走进来的,我无法再让她们出去,因为我的出身,因为这里是皇室。但以后不会再有人走进来,这是我的承诺。”

    又为何要这般承诺呢?为难旁人,也为难他自己。她戚戚,心脑缠斗,惶然不知进退。

    “至于一心一意或者执着,”他深深看她,眸中星光依然破碎,却是七分笃定,三分委屈,“好像不是我能选择的。你已经来了。”

    已经来了。

    她心中重复这一句。已经来了的,不止她一个。纪晚苓存在于他生命里已经整整二十年。如今她也在宫里,也是如此身份,他永远不会冷待她,永远会照顾她,他这颗心永远不完整,此为死局。

    但相比于他为她迈出的这一步,决定要犯险的这份情,以上种种,又真的重要么?她想不明白,难于定论,只再次看到了咫尺间他眼中那抹委屈。

    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不得不吃痛挨打那种,孩童般的委屈。

    “如果某天我叫你失望,”她再道,“站在了祁国对面,”她停顿,“你怎么办。”

    “我既甘愿受险,便有化解之法。差别只在,所有应对绝境的办法也都太过决绝,比较惨烈罢了。”他微微一笑,“但我已经没有退路。我不能放弃你。”

    她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办法。事未至,所有办法都不过是某种思路。她猜不到他思路,但以他先天下而后己之为君哲学,无论何种思路,都一定是保顾家、保大祁、保生民。

    而不吝惜舍他自己。

    她心中苦涩,如钝刀挫磨,有些疼,偏那刀刃上又像抹了蜜糖,绵绵密密,入骨的甜。

    “我不会。”她抬手捧上他一侧脸颊,生涩而温柔,声音和掌心都温柔,“不会做对你、对顾氏、对祁国不利的任何事。我一早说了。从来没有骗过你。”

    长夜陷落。心也陷落。

    “小雪。”他似嗟似叹,满腔悸动只化作一尾明暖笑意,“我想了很久,除了小雪还能怎么唤你,却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我甚至因此对惢姬大人心存嫉妒,她这样唤了你许多年。”他一顿,表情非常认真,“她可不可以换个叫法?”

    阮雪音嗤一声笑出来,“恐怕很难。除非我改名字。”她也认真看他,“但这般与人相处,这般,”亲密而坦诚相待,而身心交付,她默默想,却是从来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再有,“只有你。”

    顾星朗听懂了。

    十二月的北风摇乱一地树影。月光落在折雪殿顶,青色琉璃瓦竟泛出极似听雪灯的莹白光华。光华倾泻,经久不褪,直至破晓将临,日色终升而月华终尽。

    又是一个晴日。日上三竿,阮雪音睁眼。折雪殿没有挽澜殿的重重纱帘,她伸手撩开床帐,越过一角缝隙看窗外漏进来的光影斜度。

    快午时了。又。好在是自己寝殿,不必慌乱,没人帮忙也能起居自如。

    她撑起来,锦被裹了周身空荡,将床帐撩得更开,便看见榻边小几上整整齐齐叠了干净衣物,从内到外,一应俱全。

    遂一件件抓进来穿好,下床趿了鞋,站起来方觉得浑身酸软,双脚着地像踩在棉花上。

    方想起来昨夜谈话最后两人莫名其妙的约法三章。

    阮雪音表示不能再在衣服挡不住的地方留下痕迹。

    顾星朗说他保证不了。

    除非她答应全程不再推他,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推,也不能躲。

    两相权衡,达成一致。结果就是,脖颈上没有烙下新痕

    确实没有,她至镜前确认。但因为不能推不能躲,她经历了可说是惨绝人寰的经久磋磨。

    谦谦君子,如圭如璧。她想起这一句,颇觉忿忿:世人对顾星朗的众多评价中,此为最大谬误。此人分明无赖,轻浮又强横,下手之狠毫不留情面,哪里有谦谦君子样?

    她浑身酸软,气力不济,勉强至正殿露了脸。用罢早午膳,不疾不徐又回到寝殿,打开沉香木箱,拿出靛蓝瓷瓶,服下一丸,算是完成了功课。

    昨夜真正睡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辰,此时服药,无论如何不会晚。她掂一掂手中瓷瓶,半瓶,不知能用多久,早知道便不要让那丫头倒走那么多

    她当真用得上么?

    这般想着,转头去看窗外晴空,碧蓝而凛冽,连云层也透着寒。

    粉羽流金鸟应该到了。

    而云玺的声音在寝殿门边响起来。

    “夫人,”她神情古怪,“瑾夫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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