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成也看见了季淮,阔别近两年的发小谁也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这种情景下见面,双双一愣。
可老天爷并没有给他们叙旧的机会,顾立成狼狈地从人堆里挣扎起身,胡乱抓住个圆溜溜的东西向越追越近的那伙人抛去。
追击者显然训练有素,第一时间看见了扔来的“□□”,如变换队形的大雁般默契散开,火速向两侧躲去。
顾立成趁着这一点点间隙,咬牙向前跑去,抬手又掀翻一个水果摊给追击者增加障碍。
他的身影稍稍跑远,追击者就看清了方才的“□□”只是一个黑红黑红的大李子,遂骂骂咧咧地聚拢,呼和着继续追,卷起一道呛人的尘烟。
季淮伏在女老板的灶台后,看着一只滴溜溜滚到他眼前的胖芒果,瞳孔微微紧缩,芒果橙黄的表皮上沾着许多暗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出刺目的妖艳来。
血。
顾立成的血。
顾立成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脚步越来越虚软,眼前的景象也清晰一阵模糊一阵,可身后的追兵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难道我今天真要交代在这了?
他狠狠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愈发混沌的思维变清晰,不行,他决不能就这样死去!
绝不可以!
手旁是个大门紧锁的民居,他一脚猛踹过去,门上的铁将军微丝未动,他绝望郁愤地骂了一声,踉跄着脚步艰难地向前继续跑去。
忽然,一阵轰鸣越靠越近,顾立成神经紧缩,闪身到门垛后,抬枪指向声音来处。
可来人却无惧无畏,伴着声刺耳的刹车咔地停在他不远处,四目相对,顾立成惊喜地几乎喘不上气来。
“上车!”季淮低吼。
绝处逢生,顾立成也不犹豫,咬牙跨上后座,几乎在季淮驾驶着摩托转身的一瞬,一发子弹擦着两个人的耳朵飞过。
“抱紧我。”季淮伏着身,在弹雨中擦出一道刺目的火花,一头扎进巷道,飞驰而去,摩托车在手,他绝不会让顾立成送命!
“人呢?”
“追丢了!”
“往哪儿跑了!”
“木川老街,左拧右拧的,也不知道救他的是谁,我们追不上!”
“妈的,废物!到手的人还能跑了!”
郁愤的骂声飘散在风里,季淮不敢停,油门到底,载着顾立成一路飞驰,直到属于人类的灯火彻底消失不见,才颤抖着停下。
旷野无声,借着澄明皎洁的月光,他看清此刻正身处一片稀疏的人造林,林外,有他不认识的庄稼苗随风摇曳。
“老顾?顾立成?”他哑着嗓子喊了两声,得到闷闷的一声嗯。
季淮忙把顾立成扶下车,靠在一棵树下。他长出一口气,靠着顾立成颓然坐下,夜风微冷,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后背全湿透了。
他呲牙咧嘴地摸了把湿答答的后背,嘴里问道:“老顾,你这什么情……”
话说一半,季淮愣住了,皎洁的月光下,他发现摸衣服的手上全是血,他慌忙地看向顾立成,只见对方的胸腹间,浸染着大面积的红色。
“老顾!”季淮失声叫到。
顾立成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回了一声:“没死呢,别慌。”
“你撑着,你撑着……”季淮语无伦次地浑身摸手机,“我这就叫120,马上送你去医院,你撑住了!”
“不能去医院!”顾立成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猛地抓住季淮手腕。
“这么重的伤怎么可以不去医院!”季淮大叫。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医院不安全。”顾立成咬牙说道,声音不受控制地虚弱下去。
“老顾,老顾……”季淮颤抖着扶住他。
“不能去医院。”这是顾立成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季淮抱着怎么也叫不醒的顾立成,浑身发抖,挣扎着将人扛起来放到摩托车上,却怎么也打不着火,街边随便抢的破玩意就是不中用!他愤愤地踹了一脚摩托车。
手机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旷野静寂,放眼望去,只有他和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老顾,欲哭无泪。
“有庄稼,”季淮给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田垄上摇曳的绿苗自言自语道,“有庄稼,有庄稼……就有人。”
他背起顾立成,沿着大路,跑了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季淮觉得自己也要死了时,眼前出现了一片错落有致的民房,遥遥望去,甚至还能看见些灰旧的广告牌,是村庄。
他兴奋至极,大步奔了进来,可走进来,季淮才觉出异样,整个村子寂静的仿佛死域,别说灯光没有一丝,连农村常见的小土狗都没有一只,从坍塌的院墙望进去,大部分木屋都摇摇欲坠,腐烂的味道从黑洞洞的窗户散出来,仿佛里面藏着随时会蹦出来吃人的妖怪。
季淮看得冷汗涔涔,焦急和恐惧来回拉扯着他的神经,他紧了紧托着顾立成的双手,小心地在村子里走着。
转过一条小路,他忽觉眼前一亮,一堵红砖墙魔术般出现在他眼前,在满村破落的竹篱笆和小木楼中,这堵新鲜的红砖墙竟像凭空出现的。
季淮心如擂鼓,他不知道这堵红砖墙后到底是希望还是什么,便求助般轻唤了声“老顾。”
没有人回答。
环绕他的,只有让人发疯的寂静。
等不及了,季淮鼓起勇气,猛地敲响了红墙上嵌着的大门。
哐啷——
紧闭的大门在暗夜里发出惊人的响声,哐啷,哐啷——
在季淮疯狂的敲击声中,小二楼终于亮起了灯。
伴着一阵不耐烦的“谁啊”,紧闭的大门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张黑黢黢的瘦长脸从里面探出来,没好气道:“啥病啊!大半夜的……你谁啊?”
是个活人,季淮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求你帮帮忙!我哥受伤了!”
瘦长脸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没应是否,却给季淮让开了半个身子,让他进了院子。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季淮忙不迭地道着谢,一路把顾立成背进屋,脚刚进门,季淮眼睛蓦地一亮。
雪亮的灯光下,房间正中是三张还算干净的白床,每一张床边都放了吊瓶架,而墙角的柜子里,放着许多药品和吊瓶。
这里竟然是个乡村诊所,季淮把顾立成放在床上,心中大喜,回头道:“大哥,你是医生?”
“枪伤?”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季淮一惊,忽然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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