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核心级别的期刊上,论文从投稿到发表,至少还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建立在刘教授已经在圈内咖位逼格彻底巩固的前提下。

    如果换个不知名人士牵头挂名,哪怕拖大半个学期,最后只要能发表,相信作者都会庆幸烧高香了。

    所以,刘教授拿到期刊单行本的时候,已经是五一节过后了。正式发表的版本,还得再等半个多月,到月底的时候正式发行。

    东西一到手,刘教授自然是按惯例第一时间把冯见雄喊去,给了他一份过目。冯见雄跟刘教授客气了一番,然后就准备拿给虞美琴。

    这一个多月里,虞美琴并没有如其他即将保送研究生的学姐学长那样“堕落”——

    大部分大四应届保研的人,在板上钉钉之后,上进的么,或许会提前跟着导师预热一些课题,把将来读研的研究方向预热起来。如果不是太上进的,则基本上是放羊了。

    事实上,在文科领域,也没啥好研究预热的。在师范类大学里,凡是保了研还继续苦读的,尤其是女生,多半是两种情况:第一,觉得看的书有趣,看学术书就像看一样。第二种么,往往是那个女生太丑。

    虞美琴既不是为了有趣,也不是因为丑。

    她之所以继续孜孜不倦地恶补,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精神洁癖和自尊——“司法认定驰名商标”这一系列的课题和业务,当初主要是史妮可帮冯见雄弄的,虞美琴对这个领域的全局认识并不强。

    如今虽然是打了个时间差,拆借了对方的论文。但作为一个立志于做女学霸的优等生,虞美琴还是逼着自己把这背后的法律原理彻底研究透彻。免得将来被人问起这个课题的相关讨论时,答非所问丢脸。

    “美琴姐,单行本下来了,一会儿你方便么?我拿给你。”

    接到冯见雄电话时,虞美琴立刻应承:“快点儿,我快被芮主任催得头都大了。那老八婆最近一直在挑我的事儿。”

    她口中提到的芮主任,是法学院学工处新来的老师,也是跟着外校空降过来的新院长来的心腹,一个更年期的变态老女人。

    0年是换届之年,所以各级政府乃至事业单位的人事调整也是比较频繁的。大学按说比政府好不少,但具体到金陵师大的法学院,因为龚院长本来是司法系统内的高官退下来后返聘的,所以年限跟朝廷的换届比较吻合。

    五年前,龚院长就是5岁从省高院退下来、返聘到大学里,如今刚好年届七旬,确实要彻底退下来了。而新来的法学院长,居然也没有从原先的副院长里提拔——可能是师大这边的副院长们资历都太烂,实在配不上学校想标榜的办学水平——所以,最终校方也是托尽了系统内的关系资源,从金陵大学借调了一个副院长过来,到师大当正院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顿不规范的人事那是必须的。任何曾经定下的保送、提前毕业之类的指标,也要重新审视审视有没有舞弊。

    虞美琴的保送本校研究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国际大赛冠军都拿过了,各项硬杠子都符合。

    但是提前毕业的话,本来论文是差一点儿火候的,也正是因此,冯见雄才要给她腾挪。

    面对新来的芮主任的质疑,虞美琴的导师当时回的话是“该生毕业设计课题研究方向新颖、内容重要性强,有上双核心期刊潜力”。

    如今,就是兑现潜力的时候了。

    都已经0年了,期刊数字化程度早已今非昔比,所以一个学者的文章有没有被录用发表,倒也不一定要靠看单行本——即使是已审尚未正式发,在网上查不到电子版的正文,但目录预告还是可以在期刊官网上看见的。

    不过虞美琴也是图个正式、简单,所以直接上单行本这种原始传统的方法了。当然她也没忘在单行本上备注了一些网址。

    “芮主任,这是我的毕业设计,发表在社科院办的法学研究上了。这是单行本。”

    虞美琴敲了门之后,大大方方走进院学工处的办公室,见左右无人,也就直接把东西拿了出来。

    “怎么是刘教授带的?我记得当初院里随机给你分配的导师,不是刘教授吧。”新官上任找不到人指责是一件挺难受的事情,所以下马威还是要想办法整的。

    “是后来双方协商另换的,各方都同意了——按照校规,如果学生自己有想法,想自行联络研究课题,也是可以的。”虞美琴绵里藏针地耐心解释。

    芮主任只能是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纠缠这一点。

    她把论文大致看了一遍,不是非常懂。

    毕竟她是一个行政管理型的老师,不是做学问的,这种事情隔行如隔山。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篇论文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她想了想,追问道:“按照校规,毕业设计不管做什么课题,都要接受公开答辩。你这个论文发表是发表了,但是答辩过了么?”

    “刘教授问我答辩的。”虞美琴坦荡地说,眼神很是澄澈。

    事实上,芮主任口中说的“都要接受公开答辩”,并不是事实。

    金陵师大作为2级别的大学,办学态度的遮羞布还是有的,自然要设置毕业生的论文公开答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公开,而是每一个导师带了个学生之后,从这个导师名下抽取其中一到两个学生公开。

    剩下的人么,导师再加一两个研究方向相近的教授,坐下来聊聊、问答一些问题,就算是答辩过了。

    不过,如果有谁的毕业设计明显有研究过程中舞弊的情况,或者延期、中间的阶段性成果未提交,院里面也是可以指明要求额外公开答辩的。

    芮主任此刻对虞美琴的怀疑,就是这种情况。

    “刘教授答辩过不算,你这个课题太重大了,我觉得很适合专门组织公开答辩——你没意见吧?”芮主任略微有些傲然地看着虞美琴。

    虞美琴并无表情波动:“当然,您有权要求我参加公开答辩,我接受这个要求,但我拒绝认为这是一种惩罚。”

    “那就今天下午2点,我记得今天正好有一场公开答辩。”芮主任翻了一下教务记录,直接就下了决定。

    她对这个时间很满意。

    如果多隔几天,说不定这个虞美琴还能有足够时间突击恶补呢。

    要是半天都不隔,她也没时间研究清楚这个论文——如今师大法学院在知产法领域最大的学术大牛就是刘渊明教授了。既然刘教授都私下答辩过了没问出问题来,其他教授、讲师们多半也不容易问出漏洞来,或者说就算他们有实力,也会顾及刘教授的面子。

    芮主人思前想后,决定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找个原先在金陵大学相熟的教授,帮忙看看这个论文,然后写下问答的稿子,到时候公开答辩时她亲自提问。

    下午两点,法学院举办公开答辩的阶梯教室。

    虞美琴被安排在了第一个。

    主席台上一整排的教授、讲师,大约有十个。

    底下则是整整三四十号运气不佳的毕业季学生,他们都是被抽到要在今天下午公开答辩的。

    幸好,并没有纯粹看热闹的人,这多少让大伙儿心里好受一些。

    芮主任讲了几句开场白,就宣布答辩开始。

    刘教授率先问了虞美琴一个问题,比较中规中矩,完全是引导着这个课题的综述脉络下来的。问完之后,虞美琴也思路清晰地梳理了一遍。

    她本来就口才了得,自己学得融会贯通的东西,要想汇报起来,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然后其他两个老师也问了一些,其中就包括如今已经是副教授的邱雪。

    虞美琴照例对答如流。

    “没想到表面功夫还做的不错。”芮主任心里揣测着,趁邱雪坐下,她也开始提问。

    “虞同学,你做这个课题时,应该了解过目前英美法和大陆法各主要国家,对于‘司法认定能否追溯驰名’,以及‘商标驰名后能否约束善意在先使用’的规定吧?你觉得我国的商标法体系在这个问题上如今的改革趋势,是借鉴了哪些影响呢?”

    这个问题比较空泛,但是要答好就很烦了。这正是芮主任中午的时候找曾经的同事看了论文后,为她这种自己也不太懂的提问者量身定做的。

    “认为驰名不得对抗善意在先使用的,主要是英国法及其殖民地系国家的规定。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法或大陆法系国家就完全不支持这一点相比之下,在大陆法系国家,对于在先善意使用的‘善意’界定要更加完备,因此在的情况下,保护力度反而并不逊于”

    虞美琴几乎想都不用想,就洋洋洒洒地旁征博引。

    她和冯见雄,都是大三就提前毕业了的。所以今天在场的听众(一会儿也都要上场)都是比他们高了一级的学长学姐。

    然而,满场的学长,却都扪心自问,做不到像虞美琴这样的对答如流。

    “这家伙压根儿没必要复习吧,拿着论文瞎说估计都能过,口才buff值太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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