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数百公里外的沪江,复旦大学。

    与世人的一般想象截然相反,即将参加华东赛区大学辩论赛决赛的复旦大学辩论队队员们,并不是一群时事洞明的热点追踪者。

    相反,他们是一群热衷于闭门钻研哲学辩证诡谲之处的学究——当然,也是一群口才无比便捷的学究。

    以至于,那天校方领队抽完辩题传达回来之后,这伙辩手就开始皓首穷经准备资料、脑补意淫对手可能的话术方略,然后左右互搏推敲对策。

    勇猛精进闭关三天,自以为把题目彻底深耕细作嚼碎吃透了,这伙人才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事实上,他们的做法跟冯见雄也没差太多。毕竟冯见雄也为了比赛,手机关机了一整个周末。

    他们和冯见雄唯一差的,就是在闭关前连对手是谁这个问题都没关心过。

    虽说准备辩论赛的时候,严格来说是没必要知道对手是谁——无论对手是谁,都应该拿出100%的努力;无论对手是谁,最终击败敌人所用的那套话术都应该是没有分别的。

    而且,复旦大学队没有关心这个问题,理论上也是因为常年的惯性,让他们有些想当然了——十几年来,华东赛区大学之间的赛制分组,有一条严格的守则,就是把复旦大学和金陵大学分别分到上半区和下半区,这样就能确保两支强队即使连战连捷,在决赛之前也不可能碰面。历届组委会也知道,这两支队伍一直以来就代表了华东赛区的最高水平。

    所以,当出关的那一刻,注意到真相的时候,四名队员都是大吃一惊。

    “蛤?周末是跟金陵师大决赛?”作为全队核心的三辩谷和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屑的语气。

    “金陵队今年这么不争气?这不是送我们去星岛么?”二辩白景悠也随口装了个逼。

    “没听说过往年金陵师大有什么成绩,师资力量应该也不行的,估计就是靠新来了个别高手撑撑场子的吧。”负责开场和总结的两名妹子选手高美幸和梁春日,倒没有男队友那么狂妄,但也颇看不起金陵师大。

    ……

    数日倏忽而过,很快到了周五,第二天就是赛区总决赛了。

    史妮可这边,已经在冯见雄的指点下,把那份战略调研报告彻底完成,发给了阿狸巴巴那边,供客户审查。据说马老板看了很满意,当天就干脆地亲口吩咐财务部门回了尾款。

    暂时得了几天空闲的史妮可,自然被抓包了个后勤的差事,跟着冯见雄和其他队员一起奔赴沪江,参加决赛。

    田海茉本来打算周六一早再买动车票去沪江的,这样也能节省一天的时间和开支。不过这种小气的方案很快被冯见雄否决了。

    校方吝啬,卡差旅费,他自己还能苦了自己不成。所以最终的决定,就是周五一大早冯见雄亲自驱车去沪江,到复旦大学附近找个上档次的酒店住下,养精蓄锐调节一下生物钟,以备次日的比赛。

    车还是用了虞美琴的佳美。不是冯见雄买不起,而是开学这几天太忙,实在没空折腾新车。

    虞美琴的车还算宽敞,虞美琴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后排田海茉、史妮可、南筱袅三个苗条美女挤一挤,倒也不嫌局促。

    史妮可不用上场,只是跟去打杂后勤,顺便给男朋友加油助威的。所以车上自然要发扬一下谦让,主动坐在后排中间,好让田海茉和南筱袅途中休息得舒服一些。

    冯见雄戴着墨镜,半开着车窗,让高速上呼啸的暖风吹进车厢里,一边跟身边的虞美琴闲聊:“大前天龚院长和我许了好处——这次拿下冠军,将来再整点儿学术成果,就许大三读完就能提前毕业。如果再去星岛拿了世界冠军,直接保送硕博连读。”

    他说到这儿,无意识地看了一眼中间的后视镜,发现田海茉和南筱袅也在通过后视镜看他,他便微微歉意地补充说:“可惜,田姐、南姐你们都大四了,就算拿了奖,提前毕业的优惠你们也享受不到了。美琴姐,妮可,你们还能努力一下。”

    见冯见雄如此谦逊,倒是南筱袅率先看开了:“这有啥客气的,是我们自己生不逢时,生早了,没赶上跟小雄你一届。

    再说龚院长既然能许这条件,到时候肯定也会变通一下,给我保研的,说不定读研的时候能提前毕业呢。总之还是谢了,以我自己的本事,本来都不一定混得进校队。”

    读法学的人,就业都很困难,以当时的行情,几乎是个个考研,南筱袅自然也不例外。

    倒是学电子商务的田海茉,没啥继续深造的想法,加上商学院那边的事儿,法学院的龚院长也管不到。相比之下,她这个校队二号主力,倒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不过,田海茉也是心思顶灵透,极有眼色的人,完全听得出冯见雄的歉疚和笼络之意,当下也大大方方地坦陈:“今年没有你们俩,也不可能走这么远。小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听说你都能跟阿狸马总搭上关系。真想帮姐,找工作的时候帮姐美言两句,就一辈子承你情了。”

    听田海茉这么说,冯见雄爽朗地应承:“那必须的,就怕田姐看不上。”

    一车的妹子都分润了好处,自然士气更加高昂,恨不能一脚油门跟着冯见雄杀去星岛。

    捞到好处最多的虞美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坐在前排,又是唯一一个留了短发的女生,被车窗里透进来的风吹得发丝根根飘拂,遮蔽了她眼神中的水雾。

    “为什么帮我这么多?”她呢喃断续地随口问着,说话时不时要把吹进嘴里的发丝捋出来。

    “就当千金市骨咯,总要让人看得见,跟着我冯见雄混的人,都能飞黄腾达。”冯见雄满不在乎地说,“当初翁得臣那种小人,都能许你一个双学位。你冒了风险跟他决裂,站在我这边,我要是只还你一个双学位,以后谁还跟我混?提前毕业,硕博连读,那都是小意思。风险投资,总是越早入市的人风险越大、成功后收益率也越高……”

    “还真是冷漠啊……确实是你的一贯风格。”虞美琴微微苦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思维过于发散,调侃着说,

    “照你这种人的逻辑,妮可岂不是因为更早死心塌地投靠你,才捞了个女朋友的身份?这事迹要是拿出去宣扬,倒是能治好不少拜金女、多救几个潜力股。可惜,不是所有潜力股都有你这么良心。哪怕美女在他们贫寒的时候倒贴,也不一定能有始有终,糟糠不弃。”

    史妮可被这番话说得闹了个大红脸,自卑地不依道:“美琴姐!你又取笑我!人家……知道自己配不上雄哥的,不是当初雄哥身边没人照顾么……”

    虞美琴的回答却丝毫没有烟火气,依然是那么冷冰冰地,富含理性:“别这么想,你有个好归宿,也算是有教育意义的。不要轻贱自己,你已经不只是在为自己的幸福了,你这是在为所有看中潜力股的女生代言。”

    史妮可被说得哑口无言,除了脸红,再无反应。

    车子在高速上飙了两个多小时,从沪闵路拐下来,直奔徐家汇附近的复旦校区,就近找了一家五星级的华亭酒店住下。

    冯见雄开了三个套间,妹子们两人住一套,他自己住一套。

    沪江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标准间起价都得两三千开外。华亭不算最高档,只是胜在交通还算便利,以如今06年的物价,标间也就一千出头一晚。

    不过冯见雄要的是套间,那就贵上一些,算上服务费(相当于小费),三个套间每一套都是3000块。再加上酒店的餐饮休闲都还算不错,一行人每天的消费总要一万块。

    这对于这星期跟阿狸马总聊聊天装装逼,就入账一百万咨询费的冯见雄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大赛在即,鼓舞一下士气,调节一下水土,这点开支完全是值得的。

    虞美琴和史妮可已经知道冯见雄的身价底细,虞美琴虽然觉得有些承情,总体倒也消费得心安理得。

    田海茉和南筱袅,不免微微有些局促。但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外地比赛,没有此前的经验对比,也不好多说什么。

    回房前冯见雄吩咐大家:“稍微洗漱休息一下,我要了个包厢,好好吃一顿。晚上做个精油spa,马杀鸡放松一下,别水土不服影响了明天状态。”

    “小雄,别太显了,稍微吃点就好,大吃大喝反而要水土不服,刚才我看你还点海鲜……”田海茉很有大局观地劝了一句。

    冯见雄解释道:“放心,我心里有数。点的海鲜都是滋补炖品,没有刺身生鲜。咱自己人吃个实惠,又不撑面子。”

    他都这么说了,妹子自然不好再劝,洗漱休息了一会儿,下楼去了餐厅包厢。

    满桌的佛跳墙、雀舌羹、花胶炖燕盏、海参炖驼蹄,都是温润滋补、中正平和的小清醒菜式,一道俗气的大鱼大肉都看不见。

    南筱袅和田海茉相视一眼,苦笑着入席了。

    这种队长,还真是霸道啊。

    短短二十几分钟后,冯见雄一个大男人吃得快,已经吃完了。

    他开了一上午车,有些累,也不和队友们客气,让大伙儿慢慢吃,自个儿预约了一个泰国古法按摩师,去保健了。

    刚要出门,他的手机却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冯同学吗?还记得我不,我权此芳,现在是辩论赛组委会的,你们已经到沪江了吗?需要我们安排下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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