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师兄,这把梳子好生精致,是不是很配我?”黄裙女子把玩着那把木梳,侧目问那个跟在她身边的长衫少年,媚眼含情脉脉。张衍心神荡漾,又有意讨好她,便笑道:“倘若吴师妹喜欢,我买来送给你。”

    那黄裙女子故作为难道:“要八百两啊,会不会太贵了?”

    “八百两而已,只要你高兴,算不得什么。”张衍取出一叠银票就要递给那老妪,江释立刻握住他手腕,阻止道:“抱歉,这把木梳我已经买下了。”

    张衍看了他一眼,浅笑道:“怎么,你也看上了这把木梳。”

    江释点头道:“正是如此,还请兄台行个方便。”

    张衍不以为然,反问道:“你没有给钱吧?”

    江释尴尬一笑,辩解道:“我拟准备给了,刚巧被这位姑娘抢了去。”

    “笑话,梳子又不是你的,怎么能说抢。”那黄裙女子面带薄霜,木梳早已被她放入须弥戒中,张衍也厚颜无耻的笑道:“张某也不愿夺人所爱,但梳子只有一把,谁付钱自然就是谁的。”

    江离拉扯着江释衣袖,劝他不要再计较,江释那里能忍,对方这分明就是横刀夺爱。不管怎么说,那梳子是江离先看上的,原本也是从他手中夺走的,凭什么不计较。你娘的,那老板娘狗眼看人低也就罢了,不知哪里冒出来这对狗男女,竟也如此蛮横。阿离也是乖巧,知道自家条件不好,平日里从不乱要东西,好不容易看上一样,怎可任由他人夺了去。

    两人暗中较劲,像这般纯粹的比拼魂力,张衍明显胜过江释许多,握住银票的手一点点向前移动。江释咬紧牙关,将魂力全部灌注在右手,不让对方再有寸进。江离焦急的站在他身侧,现在是想劝也来不及了,眼见哥哥落于下乘,她却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干着急。

    那黄裙女子侧立一边,好整以暇的盯着两人相持的双手。她似乎一点也不为张衍担心,也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江释额头已渗出豆大的汗珠,那张衍的魂力沛不可当,他几乎是一触即溃。紧握张衍的手掌已经开始冒出焦烟,掌心皮肤也几乎被烤焦了。

    但这只是表象,在知微的视界里,张衍的魂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皮肤,逐步蚕丝着他的筋脉,再不罢手就会被对方侵入心脉,到那时他必死无疑。

    两人比拼魂力到了关键时刻,江离连喊也不敢喊,生怕打乱了江释的心智,反倒会害了他。她捂着小嘴,眼睛盯着江释右臂,入侵的魂力像一条条血红的小蛇,缓缓向上爬去,眼看着就到了肩头。

    江释却还在死撑着,但已是回天无术。张衍冷哼一声,突然发力震退了江释。他倒飞出去撞在墙角,立时吐血不止。

    “自不量力,今日暂且饶你一条小命。记住了,我乃龙泽神农湖青木道人座下弟子张衍,这位是我师妹吴佩,下次见面,你最好给我绕道走。”张衍当着江释的面,用极缓慢的速度将银票递给那老妪,嘴角始终含着轻蔑的笑意。然后带着一脸高傲的黄裙女子,大笑着扬长而去。

    江释倚着墙角,挣扎着爬了起来,江离试图去搀扶,却被他挥手拒绝。见江离妙眼微红,这就要落泪,他只觉烦躁不堪,厉声喝道:“不许哭!”

    他避开江离婆娑的泪眼,耷拉着烧焦的右臂,蹒跚着向前走去。斜阳在他身后落下狭长的影子,江离就埋在那影子里抹泪,又不敢哭出声响。

    他努力抬起那只焦黑的右臂,指着即将要落下的残阳,凛然道:“就算是光芒万丈的太阳,每天也要落下去忍受无尽的黑暗,但我知道,它明早还会升起来。”

    休整两日,车队再次上路,陆鑫亲率四十多位精英前来,刘威的底气也高涨不少。车队沿着官道一路马不停蹄,三日后进入银狼山地界。过了银狼山,就到了雪国境内,只不过脚下这片土地,已经沦为玄武的战利品。

    见识了北域的风雪,很难再惊叹他处的雪景,但走出山峦的那一刻,江释还是被眼前苍茫的景色惊呆了。那份近乎绝望的苍凉,更是被提炼的淋漓尽致。站在半山腰远远望过去,但见苍茫雪原平铺万里,像一缕不染纤尘的白纱,没有经过任何渲染。

    这块矗立在北域西北角的茫茫雪原,似乎只剩下永无止境的白,无论视线落在哪里,都无法摆脱这份荒凉的颜色。

    就像是,命运!

    大雪,突兀的洒落下来,没有一丝征兆,仿佛在迎接这一群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抬头远望,暮色苍茫。飞雪簌簌,化泪两行。

    “这就是雪国啊?”江离扬起小脸,雪花飘落在她额头,化作透明的水珠。

    想起玄武大军压境,江释轻拍她脑袋,幽然道:“现在是,也许很快就不是了。”

    下了山,刘威带着车队进入山脚下的狼牙城,这里也是玄武攻下的第一座城池,到处可见战争留下的创伤,比天马镇还要显得破败不堪。

    看着城楼上随处可见的裂缝和箭孔,江释不禁唏嘘。雪国士兵坚韧不拔,威武不屈,临阵对敌从来都是战死到最后一兵一卒。虽未曾亲眼见过双方的攻防战,单是从狼牙城的损毁程度就可见一斑。

    原本狭窄的街道,因为行人寥寥而倍感宽阔。朔风卷起落雪迎面扑来,阴森森如鬼魅乱舞。天还没黑,道路两旁的店铺已经关门歇业,走了半天才在城东找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客栈,小二也已经开始上门板了。看见这边来了一大批顾客,他非但没有停下,反倒加快了动作。

    刘畅一步跨过去,卡在门缝里,喝道:“喂,我们又不是贼,你怕个甚?”

    那店小二唯唯诺诺,陪笑道:“真对不住了客官,小店已经关门了,你们另觅他处吧!”

    刘畅还待争辩,却被刘威止住,小二得空匆匆关上门,把一众镖师扔在雪地里。再找下去,一直快出了东门也没有迎客的客栈,刘威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间空荡荡的破旧院落,确定无主就吩咐大家住了进来。镇远镖局的镖师负责看守镖车,雪狼佣兵团的人就在外围警戒。

    雪国的夜晚比北域其他地方来的还要更早一些,这城中少有人烟,诺大的城镇黑漆漆的,找不到几处灯光。阴风呼啸,院落中那几棵大树摇摇晃晃,粗糙的树干上隐约还能看见斑驳的血迹。

    自从入了夜,江离就没有离开江释半步。大雪纷飞,不见一寸星光,除了断断续续的鼾声和偶尔传开的言语声,再无别的声音。

    “快睡吧,睡着就不怕了,安心安心……”

    江离窝在他怀里,想睡又不敢睡,总觉得这里的夜晚诡异的出奇,没有一丝喧嚣,仿佛这座空荡荡的城里就只有他们这些活人。

    陆鑫亲自带队守在外围,刘威守在内院。篝火噼里啪啦的**,其他人也纷纷入睡,只剩下江释和刘威还在卧雪长谈。

    百无聊懒,江离就竖起耳朵听他们谈什么纵横捭阖之道,魂修术法之类。虽然听不很懂,也会觉得稍微安心些。江释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秀发,指尖温柔如水。火光一点点迷离,渐渐纳入黑暗。

    朔风呜呜的吹响,宛如悲凉的哭泣。冰河依旧冷冰冰的站在雪地里,遥望着东北夜空,走了一路也没听他说过几句话。江释一直留意,这厮也不知是不屑一顾还是真的忘记,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忽而又想起他那个姐姐冰芸,难道姓冰的人生来就是冷冰冰的。

    他兀自在那里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余光忽而瞥见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不等他细细查看,突然传出一声惊恐的呼喊。

    “诈、诈尸啦!”

    夜太静,这一声惊呼瞬间传遍庭院每个角落。江离刚刚惊醒,就听见刘威在那边呵斥:“一具尸体而已,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怪了,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站在那里。”

    江离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偏偏好奇的紧,硬要拉江释过去看个究竟。刚迈开一步,刚才颤动的雪地忽然荡开,一个披头散发,干尸一样的人体直挺挺的立了起来。

    “啊……”

    毕竟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小丫头,就算杀过人也还是对僵尸之类的充满恐惧。那僵尸的速度极快,站起来的刹那就到了江离身侧,江释本能的护住她,僵尸的利爪瞬间穿透他后背。一道电光弧划过,劈断了那只干枯的手臂。

    江释抱着江离跃向人多的地方,身后那只手臂竟然还在动,他催动魂力蔓延过去,手臂转眼冻结成冰,破碎散落。再抬眼看去,院子里早已乱作一团,不知从那里蹦出来的僵尸,多不胜数。他剑眉微皱,纵身跃上房顶,极目望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挤满了黑压压的僵尸,就像是寻觅着光源的飞蛾,迅速向这边的院落集结。看不见的黑夜深处,还不知蛰伏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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