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艘双动力近海船,桅杆上的风帆还是用的。

    尤其是顺风的时候,非常节省燃煤。

    但毕竟是双动力,所以锅炉房也是有的,只是为了保证旅安全,将锅炉房设置在了船体的偏后方。

    锅炉房有个旋梯可以直上直下,最高处便是整艘船的船上建筑制高点,那里,也是控制室、船长室所在。

    之前郭威去观察过,船长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而且也亲自确认了船长的判断,船长认为“问题不大”,现在看来,的确问题不大,因为以海贼船的速度,不可能追上来。

    只是,因为郭威的“问题不大”,王同学整个人都不好了。

    竖什么旗啊你说你!

    “老爷,咱们这船跑得快,再说了,这里离欢州也近,附近有水师驻军的,实在是不行,发个信号弹便是,离得不远,能看见。”

    “……”

    离得不远!能看见!

    你小子的竖旗技术还挺先进啊!

    王同学当时就怒了,正要好好地教育一下小郭,你说你多好的一个年轻人,不知道这年头,一定要尊重一下“玄学”吗?

    还没开口呢,却见蹬蹬蹬蹬从建筑外的楼梯上,走下来几个身穿制服的水手。

    看到他们,王角一愣,旋即奇怪地问道:“你们……”

    一身制服,显然都是驾驶舱的工作人员。

    这光景,不是船长在指挥跑路吗?

    “船长让我们下来打信号弹,说是要求救。”

    “……”

    什么鬼?!打信号弹你他娘的在高处打不是更好?!要下来打?!

    正要骂呢,又听蹬蹬蹬蹬的脚步声,从下放外层楼梯传来。

    定眼一看,也来了一群人,全都是赤膊着上身,浑身都是煤灰污渍。

    “……”

    卧槽!

    这光景,别说是王角了,郭威直接都惊了!

    “你们这群杀才!不在锅炉室,来这里作甚!”

    急了眼的郭威,抬头看着最高处,顿时心头浮现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老爷,不用怕,我冲上去看看,真要是有什么事儿,我直接……”

    砰!

    一声枪响,就见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一个乘,看模样看打扮,还是在杀龙港的西港,很是出手阔绰的有钱老板。

    就是这位身穿锦袍的老板,掏出了一柄手铳,直接给了郭威一下,“啪”的一下,很快啊,郭威就被撂倒了。

    “……”

    不用怕!

    我直接!

    我直接!

    我直接特么一声好家伙!

    好家伙!我特么直接好家伙!

    王角直接懵了,这他妈什么情况?这就倒了?!

    你他娘的之前不是秀到逆天吗?

    怎么就倒了呢?!

    一脸黑的王角顿时双目圆睁,然后扭头看着放冷枪的这位,这货一脸的淡定,左右更是冒出来几个同党。

    这是老江湖了。

    要不说杀龙港鱼龙混杂、藏龙卧虎呢。

    一个在西港出手阔绰的有钱老板,他可能就是一个海贼,而且是个手段狠辣的海贼。

    根本没有什么废话,上来就是一发带走。

    趴地上在抽搐的郭威,已经肉眼可见血水晕染着脚下的甲板,过了好几秒,郭威这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老、老爷,我……”

    “你闭嘴就行了。”

    王角黑着脸,然后看着放冷枪的老板,握紧了手中的大铳,然后抬起大铳说道:“阁下打算干什么?”

    “求财。”

    那人撩了一下衣摆,一屁股向后坐去,坐到半空,就有人将把椅子塞到了底下,刚刚好,坐下去就是椅子。

    “既然求财,为什么杀人?”

    “铳子儿挑干净了,也死不了,就是失了血,得步步。真要是杀人,他脑袋瓜子已经开了花。”

    此人说话一直带着笑,王角打量着他,看得出来,这货是化了妆的,胡须不是胡须,头发不是头发。

    翘着二郎腿,这人和和气气的说道:“不要紧张嘛,您是杀龙港百几十年来头一个状头郎,我怎么可能杀你?真要是杀你,我还能混吗?姓沙的姓刘的姓钱的,这三家恶狗,我哪一家都招惹不起啊。”

    “别扯他妈的卵蛋,爷不信你!”

    王角始终没有把手中的大铳放下,虽说对面的狗东西一直在笑,但是人的肢体语言不会错的,这货就怕自己手中的大铳。

    而且,自己戴着头盔,套着胸甲,普通手铳,没办法轻易破防。

    正要是有神枪手,一枪直接从眼窟窿里射过来,那他王某人今天也认了!

    天意如此!

    很显然,对面没有啊!

    那怕个鸟!

    “状头郎,我真的只是求财,整个南海,谁不知道我‘缥缈苍龙’,从来都是和气生财?”

    “‘缥缈苍龙’?我缥缈你祖宗的苍龙,爷他们看过炮决、铳决、斩立决的‘缥缈苍龙’不知道有多少,你说你是你就是?那爷还说自个儿是张子的嫡传后人呢,你看有人信么?”

    “信啊,怎么不信?”

    这货依然面带微笑,然而脖颈和手指的不自然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还是怕啊。

    毕竟,王角现在就是个十九岁青年,热血上头了,谁他妈知道?

    “小苒!”

    “相公。”

    “把常威拖下去,这倒霉孩子,拉房间里去,然后叫船医,干净给他止血清创!”

    “是!”

    彭彦苒这时候当真是眼神复杂,她能想到王角哆哆嗦嗦跟着她一起猫起来躲起来,就是没想到王角现在站定在那里,手持大铳跟对面的海贼头子对峙!

    “相公,你一个人……”

    “带出来的不是人?都他妈给老子拿家伙!”

    “是!”

    王角余光又打量着,见“缥缈苍龙”的身旁,有个同党身子动了一下,王角响了也不想,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有人应声倒下。

    只不过,不是那个身子动了的“缥缈苍龙”同党,而是另外一个。

    “……”

    枪法不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

    不过不要紧,也不需要枪法好。

    “上!”

    “他没子弹……”

    砰!

    “上什么上?!上啊!怎么不上了?!老子什么身份,会用单发铳?你们这帮土鳖就没见过高档货吧!”

    王角咧嘴一笑,突然又扣动了一下扳机。

    砰!

    “没子弹了是吗?!没吗?!哪个要上的,都他妈去扑街!”

    这一下,“缥缈苍龙”整个人都脸色变了,双方继续对峙着,情况并没有走向明朗,反而扑朔迷离起来。

    王角的随员们,也迅速从不同的甲板赶来了这里,只是赶来的时候,“缥缈苍龙”一伙的人数,竟然也不少。

    很多都是在西港厮混的豪,现在出海了才知道,往日里的豪,那些“一掷千金”之辈,竟然都是海贼!

    蹬蹬蹬蹬的脚步声不时地传来,赶过来的两班人马,在过来的时候,互相之间也都是奇怪,直到聚集在了上层甲板两侧,才知道之前擦肩而过的,可能就是敌人。

    “王家的人都听好了,拽了一只衣袖,区分敌我!”

    王角声音很大,整个甲板都听得见。

    几乎他这样一吼,只要是随员、水手、船工、锅炉工,都是忙不迭地区拽自己的衣袖。

    而海贼们,显然没有这么干。

    几个赤膊的锅炉工一脸苦笑,干嚎了两声:“我没穿衣服,我没穿衣服啊,没有衣服,怎么拽袖子嘛!”

    “都他妈听好了!”

    王角声音很大,“小苒的家人在吗?!”

    “姑爷,在得喃。”

    “带着锅炉工下去,把锅炉房抢回来!”

    “冒得问题喃!”

    “走!听姑爷指挥!”

    彭彦苒的娘家人,长沙路忠武军的人,直接带着锅炉工们往下走。

    这艘船上,实力最强的不可能是外人,只能是自己。

    王角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这一点。

    海贼们这是在装腔作势,不可能有更多的人手在船上。

    最重要的一点,他王角是什么人?

    钱镖的弟子,沙赞的政绩,他去坐得船,还是在他们自己地盘上出发的,就算有人混进来,能混进来多少?

    想要跟杀龙港的状头同行,怎么地也得是有头有脸,至少也是个阔佬,是个老板。

    所以,头脑清醒的王角,笃定“缥缈苍龙”这帮人不会太多。

    人没有他多,枪也没有他多。

    他凭什么要怕?!

    更何况装备也是他好,那他凭什么怕对方装腔作势?!

    “小苒!”

    “相公!”

    “常威怎么样了?”

    “船医正在清创。”

    “嗯。”

    王角点了点头,然后又喊道,“带着剩下的人,去把船长室抢回来!”

    “是!”

    彭彦苒应了一声,此时,金飞山和萧温,也以及反应过来,听到了王角的大嗓门,顿时知道的外面的情况。

    “夫人,手铳你拿着哈,会用唛?”

    “会。”

    “那就放心喽。”

    说着,金飞山将头发一盘,然后抄起一柄手铳,又拿了一把剑,缓缓推开门,矮身朝着外面走去。

    “夫人,帽儿戴一哈。”

    刚要往前走,金飞山又退回来找出一顶头盔,给萧温戴上。

    “姐姐,那你呢?”

    “我要啥子嘛,江湖儿女,成都人家,没得问题!”

    说话间,金飞山咧嘴一笑,转过身,迈着快速的小碎步,顺着走廊就是摸了过去。

    到了舱门口,略微看了看缝隙中的情况,确定没问题之后,金飞山这才道:“夫人,没得问题。”

    “嗯。”

    推门而出,金飞山攥着手铳,看到有人在另外一侧堵着,顿时问道:“你们几个做啥子唵?!不去保护官人,在这儿做啥子唵?!”

    “船长被控制了!”

    彭彦苒蹿了上来,冲金飞山说道。

    “不可能!”

    金飞山顿时反驳,“嘞艘船是老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过哩,咋个可能船老大是憨包唵?我觉得,嘞个船老大,怕不是在岸上中了人家哩招式,然后在水里头,给贼娃子带路……”

    这种套路,金飞山见得多了。

    跑船的船老大,在扬子江比比皆是,大多都是有点小钱的。

    不仅仅是船老大,便是车把式,也大抵如此。

    然后这些人有钱之后,如果把持不住,就会被设局诱骗,无非就是吃喝嫖赌抽那几样。

    玩到钱袋比脸皮还干净,顿时欠下一大笔债。

    签字画押,再备个家在何方,那自然是予取予求,让干什么干什么。

    这些中了算计的倒霉蛋,跟老婆离婚的比比皆是,早期卖儿卖女的都有。

    出来干一点湿活,那已经是非常的不错,只要不害自己,害别人,那不就是眼睛一闭的事情么。

    当下金飞山便判断,这船长,搞不好就是在岸上个人赌钱之类的踩了雷,设局的又说是在海上捞一票,不杀人的那种。

    那么船长很大的概率,就会答应下来。

    离杀龙港近的时候,自然是不敢。

    但是出了远海,越是大海深处,越是缺少人性上的敬畏。

    这时候,心想着山高皇帝远都能造反了,他这点儿又算得了什么?!

    干呗!

    “别废话,去一个船长室,把控制权拿回来!”

    “官人在哪儿唵?”

    “下面。”

    “你就让官人一个人唛?!你个憨批婆娘!”

    “……”

    不等彭彦苒反驳,就见金飞山身如轻燕,攥着扶手,各种借力,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这身手,着实让萧温惊讶,她不是不知道金飞山是成都路忠武军出来的,可只是以为出生如此,哪里晓得,这身手,着实得好。

    “你个憨婆娘,在上头保护好夫人~~”

    一个声音又飘了上来,让彭彦苒和萧温哭笑不得。

    咚!

    一声金属震动声,紧接着,就听到金飞山的声音响了起来:“官人诶!你逞啥子英雄嘛!你是读书人噻,哪个读书人用铳里嗦,我这儿有把剑,更配官人噻~~”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老子枪不用用剑?你他妈是不是想我早点死好改嫁?!艹尼玛的,老子一会儿艹死你!”

    “真哩?!”

    金飞山一脸惊喜,双手捂着脸颊,很是娇羞地说道,“官人~~大庭广众哩,你注意点儿形象嘛!”

    “老子注意尼玛,艹,赶紧的,对面这孙子没多少人,怎么以多打少,你有经验吗?”

    “……”

    王角这话一出,让对面的“缥缈苍龙”,直接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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