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龙幽几人也在窃窃私语。

    术里一脸严肃地说道:“卑职认为,将军不宜亲自上场。”

    宏嘉笑嘻嘻地补充道:“卑职认为他的意思是,二殿下的射术虽与大殿下同出一脉,但这水平嘛……”

    这么一说龙幽可不乐意了:“哪有差那么多?”

    宏嘉仍是笑嘻嘻的:“我们俩可是随便一瞄就能看出来。”

    龙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成天跟着我寸步不离,看不出来才怪!好啦,你们别操心了,我自有分寸。”语毕就向着夏侯瑾轩走去。

    术里忍不住白了宏嘉一眼:“你这样不是刺激二殿下吗?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他是你的主子!说话不要这么没大没小!”

    “嘿嘿,我习惯了嘛!”宏嘉满不在乎,看得术里只想摇头叹气,他早就劝过龙溟,宏嘉性子轻佻不适合做近卫,可不知为何龙溟却仍是为龙幽选了他。

    只听那边龙幽的声音响起:“如此说来,这一场的参试者就是我与夏侯公子了?”

    夏侯瑾轩笑答:“听闻幽煞将军骑射之术无论江南塞北皆是首屈一指,还请龙公子手下留情呀。”

    龙幽忍不住暗自腹诽,言外之意就是你输了也无可厚非,我输了就是大大的浪得虚名了?面上笑答:“过奖过奖。今日既然以你们夏侯家的规矩来比,就还请夏侯公子多多指教了。”内容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敢,不敢。”夏侯瑾轩拱手道,“六艺之中,三曰五射,除襄尺外,皆可比试。”

    “好。”龙幽答得爽快,“我们就比比白矢、参连、剡注和井仪。”

    夏侯瑾轩挑眉:“龙公子果然博学。”说着,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龙幽走上驰道,弯弓搭箭,动作不见雕琢却自有章法,乌沉的箭簇直飞向百步之外的标靶,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划破气流的力道,又极其突然地戛然而止,箭镞透靶而过。

    他满意一笑,也对夏侯瑾轩比了个请的姿势。

    夏侯瑾轩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来。

    龙幽一见,目光中异色一闪,正待细看,那箭已离弦而出,如银星一般划出一道弧线,也同样贯穿标靶,甚至比他的还要深上毫厘。

    听到唱出这个结果,龙幽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侯瑾轩,忽而一笑:“吾族大长老曾言,汉人若自称‘稀疏平常、微末道行’,十之**是做不得准的。看来果然如此。”

    但他们其实都清楚,这有一半是折剑山庄精心锻造的精铁三棱细箭簇的功劳。可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输在利器上也没什么好争。

    “承让。”夏侯瑾轩说的真心,随即自嘲一笑,“龙公子误会了,我这只是田忌赛马而已。”

    “那就下一回合见分晓吧!”龙幽回道,“无论真假,我都不会手下容情的。夏侯公子,请!”

    五射之二为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若连珠之相衔——难就难在这首尾相连,讲究的是对行箭的把握。夏侯瑾轩闭上双目,深吸口气,摒弃杂念,先射一箭,紧接着一招三星连珠,三箭如一线划过,最终在靶上又归于一线。

    看起来也足够神乎其技了,旁的人多少都有些惊讶。只有懂得夏侯家箭术的人才知道这一招有形无实,内劲可差的远了。

    不过夏侯瑾轩大大舒了一口气,总算没太折了夏侯世家的面子。参连他还小有把握,到了剡注之疾,以他的力气多半无幸,再到井仪之准,十次能成一次已是不易。

    龙幽赞了一句“好”,但神态却是自信异常,他出箭依旧迅疾,随后三箭以三星拱月之势围在先前一箭周边,竟连距离都分毫不差。

    龙幽看着夏侯瑾轩,笑道:“这一回便算平手吧。”

    夏侯瑾轩暗自苦笑,心知对手已是胜券在握,越是大度谦逊,越令人襟怀难平——这就是所谓弱者的悲哀吧?可现下也非争一时意气的时候。

    龙幽却不知他心中翻涌,等着换靶的间隙,闲谈道:“我们塞北的射术可没有你们这么多门道,不过所求却也相差无几,无非是出手要快,力道要劲,行箭有度,落点要准。记得孔夫子曾言,君子无所争,其争必也射乎。他说了那么多话,唯独这句深得我心。”

    夏侯瑾轩摇摇头,云淡风轻地驳道:“此言差矣。射者,所为非争,其争也必君子。五射皆非技也,乃是强身健体、修身养性,行之以法、用之以礼、托之于技,方可称之为艺。”

    他不由得想起儿时,爹爹就是这般教诲于他,射御之术,乃是君子之道。那时他答:我看也未必尽然,不然,天下射术之强无出于胡人,那他们岂非全是君子?

    可想而知,夏侯门主定是勃然大怒,狠狠揍他一顿不说,还罚跪了一天祠堂,这更让他对此道心存芥蒂。想不到如此抵触的东西,多年下来潜移默化地仍是记下了不少,也想不到他会有用来对别人说教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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