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顺打开工具箱,拿出装有好烟的挎包,他刚要走,又站住了,他急忙打开包看了一会儿,就拿出一条,然后再放进去,抬起头看看四周,若有所思的再次掏出来,放进工具箱里,再看看包里还有两条,他就咬着嘴唇,看着周围的田地,然后看了一下天,犹豫着,最后,再拿出来一条放进工具箱里,挎包里只剩下一条烟后,他就开始往乡政府走去。

    乡政府大门外,陈奇顺探着头往院里看了看,然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按照满仓的交代胆怯的走到梁乡长办公室门前,抬起弯曲好的指头,刚要敲门,却有泄气的举着手凝固在空中,扭过头想起喜儿和满仓的捣茄子数黄瓜似的奚落,牙一咬,横下心敲响了梁乡长的门,双腿开始打颤起来。

    “谁啊?请进——”

    陈奇顺战战兢兢的推开门,梁乡长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猛抬起头瞥了一眼,冷不丁的吓了一跳,看着这位脸上黑乎乎的油渍,愣头愣脑高高的竖在那里。梁乡长上下打量一下,满脸疑惑的问:“你是?”

    “我、我、我……。”吓得成结巴了。

    “坐下、坐下——,说。”梁乡长缓过来神,继续在本子上写着,却很干脆的说:“说吧,有啥事?”

    “我、我、我……。”

    “不要紧张,有啥事慢慢说。”梁乡长看一眼陈奇顺,用笔指了一下椅子,又放下笔,站立起来,弯腰给陈奇顺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说:“不要慌张,慢慢说,是遇到啥困难了?”

    “没,没有,我是满仓派、派、派来的。”刚一说出口,陈奇顺就后悔了,急忙改口说:“不不、不是,是我自己要来。”

    “……。”梁乡长想笑,却忍住了,还是一脸正经的,说:“是不是承包工程的事?”

    “是,是。”

    “这个事情已经决定了,到时候啊,你们龙湾村的村民可以自由掌握,谁想要工资的就发工资,不想要工资的就按投资对待,”梁乡长坐在办公室的凳子上,很恳切的一字一顿的给陈奇顺解释着,又递给陈奇顺一支烟,帮他点上,说:“至于承包工程的事,也只是个小包工,是要懂得建筑技术的人员来担任的,带领乡亲们,要宣传施工安全,建筑材料的标准,比如和水泥的比例,这里啊咱不能马虎,决定需要两个人。”

    “这可以啊,我懂得图纸,在建筑工地赖好也干了三四年了,程公,程公教我的,”陈奇顺一手夹着烟,一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又低头看看烟上印的烟的名字,精神起来,说:“砌墙,我把大楼角一个人,他们都赶不上我,磊墙照捻着来。”

    “可以啊——,到时候你就任职小包工头。”梁乡长笑着,显得十分兴奋,继续说:“你可要负起责任啊,带领乡亲们安全,迅速,保质保量的干好咱自己的职责。”

    “那都不是问题,交给我你就放心吧——”陈奇顺一挥手,脱下左脚上的鞋子,曲腿蹬在椅子面上,一只手开始搓着脚指头之间的污垢,也兴奋不已的挥舞着长长的胳膊,胡侃起来,说:“放心,老弟,只要老哥接着这活,别的不敢喷,这建筑工程的活我最拿手……。”

    “那今天咱就说定了?”梁乡长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站起身,说:“我可信任你啊,不能让我失望。”

    “放心,放心,一百个心都放进肚里,”陈奇顺还是照样没有走的意思,扣着脚趾头,说:“我管理有我的办法……。”

    “那改天再聊?我还有个会,他们都等着……。”

    “这会关紧吗?我看咱哥俩喷的透投机不是,要是不关紧咱俩再喷一会?”

    “不敢,不敢,关紧得很,下次来,我管饭。”

    “好!那就说定了。”

    陈奇顺踢拉着鞋,站起身,恋恋不舍的走了出来,刚要下楼,猛然想起挎包里的烟,就急忙折回去,还喊着:“兄弟——等一下,等一下。”

    梁乡长刚要推开会议室的门,站住了。

    “这,这,给您买了两条烟,你抽烟嘛,就留下自己抽吧,啊、啊一条,一条。”

    “……,”梁乡长一看烟的牌子,不由的吃了一惊,急忙推过去,一脸严肃的说:“不行,不行者坚决不行,这是犯错误,你知道吧。”

    陈奇顺就连推带搡把梁乡长推回办公室,他个子大,梁乡长经不起他推搡,梁乡长还急着开会,就让陈奇顺把烟留下,并说:“你让满仓来一趟,我还有工作要交代他。”

    “好,这我能办到。”

    陈奇顺走出乡政府,高兴地只想跳起来,一路上哼唧着不着调的小曲,心情愉悦的无法比喻,他直接去工地找到满仓,满仓一见他来就急忙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就扯着陈奇顺的衣角,拉到没人的地方,听陈奇顺的好消息。

    “嗨——,这事轻而易举敲定。”陈奇顺满不在乎的挥一下手,轻蔑的瞟一眼满仓,说:“梁乡长人好着呐,我去了以后给我敬烟上茶,还称我哥们……。”

    “我是问你活,承包的活?”满仓不耐烦的说:“你东拉西扯,废话不少。”

    “说好了啊——,让我当包工头。”

    “你说你的实力没?”

    “啧——,这我肯定要说的啊——,不说人家怎样让我承包工程啊?不过我还说砌墙,我把过高层大楼的角。”

    “你就吹吧,把牛吹死不惦记,”满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人家真是要你把角砌墙咋办?”

    “我给砌墙把角的工人当过小工,知道咋办,我也砌墙,在工地上也是个大工,这点你放心,我把握着尺寸来,胡侃有我胡侃的道理。”陈奇顺满不在乎的顶撞着说:“我俩谈的很投机,人家对我也热情的很。”

    “得得,梁乡长对老百姓都热情,不但热情,每个贫困人家都让他牵肠挂肚,”满仓又问:“他不知道咱的关系吧?”

    “嗨——,人家梁乡长精明的很,我的脚刚踏进人家屋里,人家就说,是满仓让你来的吧。”

    “咦——,你这死脑子,你咋说?”

    “我说了咱的关系。”

    “你真是个混球,你就不会说没有啥关系?我让你去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咱们的关系。”满仓已经心灰意冷,摇头摆手,说:“你坏了大事,在职干部决不能让自己的亲戚朋友,掺和进工程里来,你这不是明明给梁乡长说我已经犯了严重的错误?”

    “哎,对了,梁乡长还说,让你去一趟。”

    “你啊——”满仓站起身,伸出指头捣着陈奇顺,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直接骑上摩托车向乡政府而去。

    “你给我站好了——”

    晚上,在梁乡长的办公室,气氛十分紧张,满仓耷拉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也不敢吭,也没有哆嗦,满仓是遇到过大场面的人。办公室小张来叫梁乡长去食堂吃饭,被梁乡长一脸不耐烦的给挥着手支走了,梁乡长一声不吭伏案写着材料,这样僵持了将近三个小时。

    梁乡长从抽屉里拿出那华子烟,毫不留情的摔在满仓面前的地上,眼里充满血丝,脸色非常难看,他站起身,歪着头,眼光死死的盯着,围着满仓转。

    “你整天在下边到底在忙啥?不好好配合刘毛毛,净想些不入流的坏事?”梁乡长狠狠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接着训斥:“平时枉废心思交代你,就会干出这些鸡鸣狗盗的龌龊事?在哪里学的这一套?简直就是胡闹。”

    满仓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偶尔挠一下头,就是不敢直眼看梁乡长,他也明白三条烟,怎么会摔出来一条?小舅子奇顺给窝藏了,这龟孙,看我回去咋收拾你。

    “我告诉你满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直接免你的职务,”梁乡长非常严肃,以往的热情已经荡然无存,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钱,数好摔在满仓身上,说:“烟我留下,这钱还给你,有心了这钱捐给困难户,你像人家刘毛毛学习学习,你是倒有钱,你在乡亲们眼里的威望呢?把钱给我捡起来,赶紧给我滚——。”

    满仓行驶在路上,疯狂地加大油门,心里窝火,满腔的怒火对准了陈奇顺,直奔老丈人家走去,今天不好好教训你陈奇顺我就枉活在世上,好心好意给你拉私活,你竟敢把这事给酿成大祸?太没人道,再三交代你,你这是为我难堪,给我引火烧身。这畜生,我咋会以前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不说亲戚,亲戚拉倒,爱去叫谁姐夫,去叫谁姐夫,不共戴天这事……。

    陈奇顺正在家里,洋洋得意的躺在床上,抽着烟看着电视,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荡的在想着承包工程的梦,还在媳妇喜儿面前炫耀自己和梁乡长以后就是哥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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