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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定一些事后,徐心庵、徐四虎便先随徐怀潜回鹿台南寨。

    徐怀以往笨拙,他娘在世怕他闯祸、走失,看他较紧,他对玉皇岭之外的峰岭,远不如徐心庵他们熟悉。

    徐心庵也罢了,徐四虎跟他早已病逝的老子,早年都是南寨的猎户,能走善射,他知道山里哪些地方相对容易走。

    他们还是要从山间里找出捷径,方便两相往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徐怀那般,有那样的身手跟强健体魄在深山老林里乱闯的。

    “原本有棵树倒伏在这里,可以踩着过去……”

    今年才二十四岁的徐四虎长得高壮结实,领着徐怀、徐心庵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被一道宽三丈余的深沟拦出去路。

    原先横倒在深涧之上的大树,不知什么时候被山洪冲走,他们被拦在深涧的一侧。

    徐怀探头看下去,裂沟有七八丈深,非常陡,泥石湿滑,底部有浅水流过,看左右却有不少大树,看来需要拿些斧锯过来。

    人手有限,想要造一座木桥太费时日了,但从旁边砍倒两三棵大树拖到涧上,方便行走,却是容易。

    除了这处深沟不怎么好绕过外,三人在灌木草丛间摸索着前行,沿途还有好些陡坡,但都不是太高。

    以往徐四虎他们进山打猎,这种陡坡溜滑下去就行,以后要方便走人,凿些石阶就行,甚至更简单的,临时放置简易竹木梯子都成,徐心庵、徐四虎他们都能想到这些办法。

    整体来说,玉皇岭到金水沟之间没有道路,主要还是以往没有什么人走动,但真要开僻一条供小队人马进出的小路,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

    …………

    徐怀与徐心庵、徐四虎赶到南寨时,徐武良已经提前准备好斧锯火折等物以及一口铁锅,在寨子外的山林里等候,徐心庵、徐四虎没有耽搁,带上这些必需品便返回金水沟去。

    徐怀则与徐武良先回到南寨家中。

    徐怀他父亲徐武宣刚回桐柏山,手里还算宽裕,倒饬出的院落分前后两进。

    虽说过去十多年,但即便徐怀这两年不在寨子里,平时也有苏荻她爹娘帮着打理,院子却也收拾干净,不显破旧。

    徐武良是父母早亡,他从靖胜军回到桐柏山,南寨都没有立锥之地,父母留给他的茅舍也塌了,才不得不入赘到淮源镇去;这次他一家三口,与柳琼儿都暂住到徐怀宅中。

    眼下这情形,柳琼儿断不敢回淮源镇,琴斋也留给徐嬷嬷、周嬷嬷两个不明所以的婆子看管——她窥着徐怀与徐武良回来,单在西厢房檐下候着徐怀,问道:“王禀相公那里,你真就撒手不管了?”

    “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太多?”徐怀苦笑道。

    “你在悦红楼怎么引诱我的,你这么快就忘了?”柳琼儿问道。

    “我都没满十六岁,你不要张口污蔑我。”徐怀说道。

    柳琼儿美眸瞪了徐怀一眼,说道:“落草为寇,总归没有出路的,你父亲当年能够洗脱干净回乡,是得遇王孝成这么一个贵人,你真就不指望王禀有东山再起之日?”

    “不指望。”徐怀没好气的说道。

    照后世那一小段文字记忆,王禀遇匪而死并没有惊起什么波澜,这足以从侧面证明王禀东山再起的难度了——皇帝老儿根本就不念着他。

    徐怀对王禀东山再起不抱奢想,但柳琼儿绝不这么想。

    柳琼儿在悦红楼这几年,可以说得上锦衣玉食,赎身出来,自然要有变化,但她也不敢想象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容色为人贪慕的女子,跟着落草为寇,有什么好的命运等着自己。

    她对王禀东山再起是有企盼的。

    柳琼儿循循善诱道:“你即便不去指望什么,但诸多武卒心里没有一点指望,真就甘心跟着你们落匪,心里没有其他一点想法?”

    “……”徐怀拍了一下脑袋,看向柳琼儿说道,“你还真是女诸葛呢,我都没有想到这点!”

    落草为寇绝不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浪漫事。

    诸武卒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对家小牵肠挂肚,都是普通人,叫他们在金砂沟落脚,十天半个月可能没问题,但三五个月之后真就难说了。

    徐怀也看得出,这也是徐武江最担心的问题,其他却是其次了。

    不管王禀东山再起到底有大的指望,但要说眼下能有什么将人心吊住,莫过于此了。

    人要没有指望,跟咸鱼有啥区别?

    他之前用这个理由蒙骗柳琼儿,这当儿竟然没有想到这点,还得亏柳琼儿提醒。

    不过,想要用王禀东山再起去吊人心,他们就先得确保王禀不横死淮源,这踏马又绕回来了啊!

    “武良兄弟!”

    这会儿有人从竹篱墙外探头看过来,喊徐武良。

    鹿台南寨这边的家小安顿,有苏荻、徐武良负责。

    而苏荻她爹苏老常这些年在玉皇岭佃田耕种,这些年挑耕犁地,与桐柏山里的寨民没啥区别,但兴许是早年被迫四处逃荒的缘故,却也有几分阅历见识,人又孔武有力,习过拳棒功夫,在外姓寨民里威望很高。

    有苏荻、徐武良以及苏老常等人在前面主事,徐怀就负责装痴卖傻。

    他没事到南寨耆户长徐仲榆家院子前兜一圈,叫他不敢出来牵制苏荻她们,也方便脱身前往金砂沟联络徐武江他们。

    徐怀见来人是徐心庵的父亲徐灌山,默不作声的站在西厢房檐下。

    “灌山啊,有什么事找我?”徐武良从屋里走出来,招手叫徐灌山进院子里来说话。

    徐灌山走进来,有些犹豫的看了徐怀、柳琼儿一眼。

    柳琼儿扭身走回屋里,徐灌山这才跟徐武良说话:“这人是都搬到南寨来了,但各家佃种的田地却很分散,又不能叫大家不下田,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诸多武卒,除了徐武江这几年置办了十数亩薄田,稍有家资外,其他都穷家破户的。

    家小里没有壮劳力的,多织布采桑;有壮劳力的便佃族里富户名下的田地耕种;也有人帮富户或本家打长短工。

    总之,仅靠武卒那点的饷银,家小没办法都混个饱腹,不可能清闲下来等养。

    现在苏荻、徐武良他们将诸家小都搬到南寨来抱团,这事容易做,穷家破户,没有什么讲究,能腾出几间茅屋瓦舍就够了,但是白天不叫诸人劳作,就难办了。

    最关键的是,南寨附近田少且贫瘠,南寨这边很多家小都要到北面岭下的青柳寨两岸佃田耕种,离开都要颇远。

    “我知道,我待会儿去找苏老常问问他跟荻娘是怎么想这事的,”

    徐武良先将徐灌山敷衍过去,待他走后,才看向一屁股坐泥地里的徐怀说道,

    “这是个问题——徐武富、徐恒父子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但肯定憋着坏,就怕他趁着家小出寨劳作,跑过去捣鬼。”

    徐怀敲了敲门,将从里面虚掩着的门推开,见柳琼儿就站在门内侧听着,说道:“你想出什么辙没有?”

    虽说被徐怀强拽入这是非里来,心里还难免有怨气,也最清楚徐怀的真面目,但柳琼儿这些年在悦红楼迎来送往,久历风尘,没事与徐怀“打情骂俏”,也是打心底自视比他年纪居长。

    在徐武良面前,柳琼儿却还是端庄姿势,怕被瞧轻了出身:

    “庶民劳作以足衣食——对劳作惯的人,要他们留在南寨三五日不出,没有什么问题,但七八日一过,怎么还可能坐得住?之前太仓促,没有考虑周详,却不是没有办法补救,徐怀顺手牵羊,从邓珪那里拿来不少金银,将诸家小在南寨之外佃种的田地都退去,都换南寨附近的田地佃种,又或者在南寨附近找一桩能安家小心思的生计,甚至直接组织人手去开垦荒地,让家小都忙碌起来,就可以了!当然,徐氏一族的富户,基本都唯徐武富马首是瞻,这事叫家小分散去谈,必然会受到推搪,你们当牵头去促成这事!”

    “……”徐武良有些迟疑的看向徐怀,柳琼儿这主意听着不错,但金银是徐怀从邓珪那里顺手牵来的,在他看来就是徐怀的,得徐怀拿主意。

    “武良叔,那些金银往后交给柳姑娘打理吧,十七婶那边需要什么用度,都从柳姑娘这里拿……”徐怀跟徐武良说道。

    前日潜入邓珪宅中看过秘函后,就直接出军寨去见柳琼儿、徐武良,顺手将那一小袋金银都交给徐武良帮他收着。

    除非他现在就抛下他人远走高飞,要不然在这个节骨眼里,钱财就是身外之物。

    而他同时也觉得应该给柳琼儿找点事做。

    “嗯,那我这就去找苏老常说这事!”

    徐怀这么说,徐武良便应下来,回屋从婆娘葛氏手里将那袋金银拿来交给柳琼儿,又拿上挎刀,便去找苏老常、苏荻商议这些事。

    徐武江这些年积蓄有限,今日几十贯钱掏出去,苏荻囊中便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钱粮怎么得行?即便在徐武良心目里,这些金银都是徐怀的,但临时拆借一番,不算什么事,只需要将账目记清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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