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撒到了空中,却没有马上降下来,而是在空中摊薄,变成了一片水幕。

    王铄手里多出了一支笔,开始在水幕上挥洒,水幕上就这样出现了一副活动的画面。

    刘知易惊讶,这是水幕电影啊,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能看到。

    谢玄在一旁解释:“江南王家,字画传家,有字画双绝的美誉。”

    这还是一个艺术家家族,擅长书法和绘画。

    刘知易点点头,眼神始终紧盯着水幕,上面出现了一些人物,其中一个就是楚儿,只见楚儿正跟一个肥硕的妇人争执。楚儿楚楚可怜,拉着老妇的袖子,边哭边说着什么,老妇不为所动,面色狠厉,似乎在严声呵斥。楚儿跪下来,继续苦苦哀求,老妇依然不为所动。

    老妇甩开抓着她袖子的楚儿的手,走到窗边,窗外有光有影,应该是中午某个时候。楚儿跪着,瘫倒在地上,身躯起伏不定,在抽泣。哭了半晌,突然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化,从柔柔弱弱的模样,突然变得冷峻起来,慢慢爬起来,缓缓走到窗边,突然伸手拔出头发上的玉簪,朝着老妇脖颈扎了过去,老妇不防,紧接着抱着脖子倒了下去。

    看到这里,刘知易道:“人果然是楚儿杀的!”

    王铄道:“刘兄不觉得奇怪吗?”

    刘知易道:“是有些奇怪。楚儿杀人,分明在白日,可你是傍晚去的。从中午到傍晚,就没人发现?”

    王铄道:“我说的奇怪,不是指这个。汴媪死后,楚儿就把汴媪的尸体藏了起来。到了傍晚,等我去后,才告诉我。还让我告发她!”

    刘知易皱起眉头,找到楚儿,绳之以法的念头更强烈了。这女子,好有心机,明知道王铄爱慕她,偏偏让王铄告发她,这不是明摆着暗示王铄帮她顶罪吗?真有投案的心思,何须别人告发,早就主动投案自首了。

    刘知易劝道:“王兄。恕在下直言,这个楚儿,不值得你如此!”

    为了一个绿茶顶罪,太滑稽了。

    王铄摇头道:“刘兄,难道不觉得楚儿奇怪吗?”

    刘知易点头:“是有些奇怪,前后变化很大,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刚才的画面中,楚儿从一个只知啼哭的弱质女流,突然变成了一个一招致人死命的女杀手,动作麻利,一气呵成,这不是愤怒之下能做到的,必须经过专业训练。

    王铄道:“刘兄明鉴,楚儿是杀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从刚才的画面看,楚儿确实像一个杀手。不过让人很意外,青楼女子和杀手之间,跨度太大了。

    刘知易点点头:“难怪她可以逃走!如此,王兄更不值得替她顶罪。”

    王铄道:“许多内情,刘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件事牵连甚广,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所以刘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刘知易拱拱手,他知道王铄的心意了。一个杀手,藏身烟花柳巷,这绝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一种死士。能从小豢养这种死士的势力,不是能轻易招惹的。王铄肯定发现了什么,但是他不想说,他不全是替楚儿顶罪,他还怕连累到他的朋友,所以他坚决不肯告诉四大才子,现在更不想刘知易插手进来,一方面是不想连累到刘知易,也怕刘知易挖出真相后,让他的朋友受牵连。

    “告辞!”

    拱手后,马上离开。

    谢玄、徐介和沈权三人皱着眉头追了出来。

    “刘兄当真要撒手不管?”

    徐介追问,脸上露出不悦。

    徐介是性情中人,谢玄和沈权就没有任何表露。

    刘知易摇头:“诸位难道没找过别人,官府中难道就没有法家高手?”

    徐介这才表现出一些尴尬,他们肯定找过别人,这种事,第一时间是动用官方的人脉关系,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人肯出手,大家似乎都对这个案子讳莫如深。所以他们才找上了刘知易,可是以他们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猫腻,却并没有告诉刘知易。这很不地道,虽然他们为了王铄这个朋友,不顾一切,很让人钦佩,但他们却隐瞒了刘知易,明显没把他当自己人。所以刘知易甩手,徐介没有任何资格责怪他。

    谢玄道:“刘兄误会。在下等人找刘兄,并不想刘兄担什么干系,所以并没有告诉刘兄一些隐秘。只想让刘兄帮忙找到楚儿,至于幕后的情况,我等也不关心。”

    楚儿的身份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这个势力,官服的人不想招惹,他们也不想招惹。

    这个理由刘知易接受。

    “走吧!”

    刘知易道。

    “去哪?”

    徐介问道。

    “当然是汴媪家。”

    刘知易并没有打算撒手不管。

    几人并没有问缘由,马上带路,坐上马车一起前往汴媪家。

    汴媪家住在平康里,还是最偏僻的北曲,街道狭窄曲折,最早是一群修建皇城的苦力居住之地,吸引了一些下等的出卖色相的女子。后来才有了中区和南区,以及最后的平康坊。但北曲的特色保持到了现在,依旧以私馆、暗娼居多,没有大型的青楼。主要是普通民众来此消费。

    汴媪家在北曲中,算是大户,院落庞大,平时住着三五十人。四周住着乐工、歌女等平康里老住户。

    大门封着,不过封条已经被人撕破,显然不止一个人进出过。

    推开大门,里面早已空无一人。曾经汴媪豢养的数十个女子,都在牢中。

    刘知易一路被带进后院一个大屋中。

    “这里是汴媪身死之处?”

    谢玄指出:“汴媪就死在这扇窗户下。”

    刘知易靠近窗户,附身蹲下,他看到地面上,还有窗边都有一些淡淡的血迹,伸手蹭了下,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有淡淡的血腥气。

    他可不是老刑警,他闻不出什么,但不妨碍他搜查。手上燃起淡淡的清光,清光跟血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条细线,刘知易一甩手,细线落在地上,如同一条小蛇一样,游动起来。

    小蛇在屋子里胡乱游走,轨迹十分复杂,半刻钟之后,爬上了窗户,钻了出去。这是法家的“千里追踪”之术,刘知易还是第一次用到实战中。

    小蛇爬到了后窗外的花园中,这次没有乱走,径直爬出花园,爬上后墙,翻了过去。

    “楚儿应该是从这里逃走了!”

    刘知易对其他人说着,他一跃而起,双手趴住了墙头,翻身上了高墙,继续追着小蛇。

    很可惜,平康里北边,有一条漕渠,这条漕渠从西水门进城,横跨整个东西城,从东水门出城,汇入护城河。楚儿逃出来后,应该经过了这条水渠。只见小蛇钻入漕渠之后,很快就溶化在了渠水中,失去了踪迹。

    “这是何故?”

    谢玄疑惑。

    法家追踪的法术,不至于如此脆弱,一条小小的漕渠就能挡住。

    刘知易叹道:“楚儿故意涉水。水流冲散了她身上的痕迹,追踪不上了!”

    意料之中,楚儿如果是一个杀手,反侦察的能力应该很强。这世界上有法家这样的超自然力学派,自然也就有对抗的隐匿手段。

    徐介皱眉:“刘兄,可还有其他办法?”

    刘知易点头:“回去。”

    几人又回到了汴媪家,这次进了楚儿的房屋。

    一个少女的闺房,布置的清新典雅,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刘知易嗅了嗅,记住这个味道。

    双手在空中抓摄,接着深吸一口气,往地上一撒,一片清光从他手里洒在地面上,接着发散开来,很快布满整个屋子,清光凝成细细的线,像一张网。

    这是法家真言“蛛丝马迹”,在遇到想要的线索后,会显化出来。

    刘知易又一抓摄,蛛网一样的细线朝他手里汇聚,最后缠绕成一团毛线一样的清光线团。

    抓着线团,马上出门。

    刘知易交代:“诸位,行动要快一些。在下坚持不了多久。”

    他如今的法家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但依然不可能持久坚持,真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沈权点头:“刘兄稍等。”

    他看到隔壁门外的兽桩上拴着一匹马,马上走过去,立马有看门的仆人出来交涉,沈权没跟他啰嗦,塞给他一锭金子,仆人蒙了。沈权牵着马缰绳就走。

    这条缰绳很快就到了刘知易手中。

    “刘兄。有劳了!”

    刘知易没有气,骑着马,飞奔出了平康里,过了漕渠后,将手里的线团扔了出去。

    线团迎风扩散,一张密网在风中展开,覆盖了数百步。其中一个丝线亮了起来,其他丝线渐渐暗淡,最后消失。

    唯一一根亮着的细线,又像小蛇一样蠕动起来,朝西北方,沿着漕渠快速游动。

    刘知易骑着马跟着细线飞奔,竟然到了东水关。

    ……

    谢玄等人一直等在汴媪家,两个时辰之后,才看到一个牵着马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朝他们走过来,不是刘知易还有谁。

    起身相迎,突然从一条横着的小巷中,驶出来一辆马车,遮挡了整条小巷。这马车似乎在掉头,又一时掉不过来,横亘在巷子中,进退不得。

    等到马车终于掉过头,刘知易已经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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