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里面守卫的喽啰们吭哧吭哧地将吊门拉了起来,寒铁带着刀疤四人纵马进门,这下没有任何人敢有意见了,寒铁那诡异的身法便足以将大多数半吊子高手吓得魂不守舍了。

    进了门,五个人下马,在大门前一字排开,目视着寨子里紧张兮兮的豪杰们,左同和虽然手中功夫不是高到卓绝,不过手下管着千把号人,自有些不怒自威的风仪,这会儿不速之客们进了门,接待总免不了。当下便让小的们撤下了微凉的饭菜,重新整治了一桌,这办个丧事可真费钱,不过山寨里养的猫狗,平时伙食一般的小喽啰们却乐开了花。

    寒铁诸人正静静地看着小喽啰布菜,对身旁的豪杰们兴趣缺缺,这时候混混堆里挤出来一个高壮汉子,大冷天的敞着怀,露着胸口张牙舞爪的刺青,混混端着酒杯走到寒铁面前:“少侠,酒且尚温,请!”

    寒铁善意笑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兄弟怎么称呼?”

    混混欣喜莫名:“姓袁,龙年生人,所以名字就叫辰龙。”

    寒铁品咂了两口温热的甜甜的酒液,道:“我记住了。”

    袁辰龙喜得嘿嘿傻笑,借给寒铁斟酒的机会凑过来来低声说道:“少侠等会儿一定想主意把我留下,狗哥吩咐。”

    寒铁星眸中寒光一闪,吞了口酒,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酒菜上来了,吃饭的桌子也换了一张,这是一张硕大的长条桌,左同和坐在上首,左右坐了一溜儿的当家,一个个形容各异,或霸气凌厉,或猥琐下流,或豪气盖云,或温润如玉,穷形尽相不一而足。

    左同和手一挥:“兄弟请坐!”指的却是下手那张凳子,桌旁只摆了十三把椅子,左同和坐了一端,这最后一张却在末尾。

    正跟寒铁说话的袁辰龙忽然拉住了寒铁,一抱拳冲左同和说道:“左老板,我老袁跟你没有过什么眼缘,不过你这样待客我可得说两句了。”

    未待左同和开口,桌上便有一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骈指隔空戳向袁辰龙:“你是哪根葱?我连云寨的事情要你来管?信不信老子削了你给我大姐夫供上?”

    袁辰龙呵呵一笑,也不理他,笑眯眯地对左同和说道:“左老板,您这位兄弟可真是,哎,皇帝老儿都没急呢,他急个什么劲儿?你是太子还是太监啊?”这后一句却是对那拍案而起之人说的,言语里尽是讥讽挑拨之意。

    左同和淡淡一笑,脸上有一种伏虎一般的威严:“袁兄弟,我怎么管教手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对于这座次,这位兄弟有意见他自会自己说的,他都不急,你又急的什么?”

    满院豪杰俱都鄙夷地看着比皇帝还急的太监,“袁公公”被左同和拿话一激半天没能说得出话来,支支吾吾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一赌气:“我老袁本以为左老板是个豪爽汉子,没想到竟也有张娘们儿一样的利嘴。老袁佩服,佩服!”说着扭着脸拱了拱手,赌气地坐回了院子里的桌上。

    原本都是乱着坐的,经过刚才那么一件事,兖州青州冀州三州的混混头子们便坐到了一起,豪杰们不愿自贱身份跟他们这些城狐社鼠坐在一起,是以一张八人大方桌上竟只坐了寥寥三人,寒铁瞥了一眼,对刀疤脸四人使了个眼色。刀疤脸会意,便走了过去,跟三人勾肩搭背地猜拳行令说荤段子。

    寒铁往前走了一步,轻轻的一小步,原本喧闹的山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袁辰龙那张碎嘴突然感叹道:“这只是一小步,却是连云寨历史上的一大步……”话未说全就被同桌的几个通缉犯给瞪了回去。

    寒铁走到那张厚厚的松木制成的凳子旁,轻蔑地看了一眼,忽然一脚轻轻在椅背后一点。整张椅子便似被人用手提着一般缓缓飞了起来,轻轻落在了桌上,后腿正好切着桌沿,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一份力道拿捏让场间围观的武林人士们不禁心中暗暗喊了声好。不过连云寨的十二位当家们却纷纷色变,脸色阴晴不定。

    寒铁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跃上椅子居高临下地坐了。顿时当家们便发出几声冷哼,刚刚拍案而起的一脚狠狠跺在地面上,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黄口小儿,欺我寨中无人乎?”

    说着便从身后侍立的亲信小厮手中夺过一柄镶金错银的厚背大刀,在空中舞了个花便冲寒铁杀来,旁桌的江湖豪杰们只看到一团刀光闪了起来,冷冰冰,寒森森,仿佛天下间所有的障碍都会被那刀光扯裂,撕碎,最后化成齑粉飘散一般。

    刀去的疾,回来得却更快,只见那刀光在寒铁面前一闪,寒铁抬脚随意地一踢,那刀光便又闪了回去,豪杰们忙揉了揉眼睛,却见刚刚挥刀若风的那位已经跌回了座椅中,正满脸冷汗地翻着白眼,而那刀正兀自钉在他裆前颤动。其余蠢蠢欲动的当家们见此情景不得不收敛了锋芒,只是不住地打着眼色,似乎在准备群起而攻之。

    左同和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居高临下而坐的寒铁:“兄弟此来所为何事?”

    正被刀疤脸裹在腋下欺负的袁辰龙忽地捋了捋头发,一把挣开,惊喜道:“妈的,闹成这样还有得谈,真牛逼,别的不说,左老板这份气度还是值得敬佩的,佩服佩服。”

    场间都是江湖上行走的人物,武艺德性如何暂且不论,不过论经验都是十足的老江湖,对寒铁这一过来就硬闯,见面还得杀个人做见面礼,嫌位次不好就上桌的愣头青实在是不看好,心中纷纷预言这位小爷有命进来没命出去,有人甚至到处张望着看有没有安排刀斧手什么的。

    寒铁并不答话,手在扶手上用巧劲一拍,桌子上的筷子便平平飞起,本来细雨是绝不会有这样花哨的功夫的,不过有个贱人告诉他对这些土匪,就要时不时地显出点高明的手段,不然总会被瞧扁,狼只会对虎狼有好感,对一只弱兮兮的绵羊只会有食欲。

    不过这一手并未得到大家一致的叫好,因为他已经给大家太多惊喜了,大家都觉得他这样神乎其神的身手应该是筷子飞出去夹菜回来送到他嘴边,只要他想吃点头say yes,不想吃摇头say no。

    没有听到期望中的赞叹或者倒吸冷气,寒铁有些怏怏地夹了一块子牛肉便扔下了筷子,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斜着眼看向左同和,慢声细语地呜呜说道:“左大当家可知道那四个是什么人?”

    左同和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自己知不知道那四个看起来脸上就写着龙套的汉子是谁,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

    江湖豪杰们也愣了,纷纷以好奇的眼光扫视着四人,那四个老土匪们见被人瞧了半天还没个人认出来自己是哪号英雄,顿时脸就有些红了,刀疤脸带头站了起来,冲四周作了个团团揖:“小弟叠翠山四虎老大胡疤子,见过各路江湖朋友!”

    叠翠山的名号一直不响亮,场间英豪们很多甚至没听说过叠翠四虎这号人物,不过没待他们表示疑惑不屑就只见刚刚从刀疤脸腋下挣出来的高大混混袁辰龙屁股下的凳子往后一倒,人也摔在了地上,随后他就像一只被踩了脚的灰狗一样嗷嗷乱叫:“草你娘的天爷,出门忘记看黄历了,今天肯定不宜出门!!”说着就去拉扯同桌上的两个混混头子:“走走走,咱们换一桌去。”

    众人正奇怪,只见那刀疤脸胡疤子酝酿了一下,傲然说道:“那小子,给我回来!说说冀州城里什么情况!”

    “我呸,你个死兔爷!老子怕你啊?”袁辰龙地痞本色发作,坚决不在嘴皮上吃亏,隔得远远地寻了一桌坐下:“不怕告诉你,冀州府正堂昨天将巡捕,城防全洒了下来,大街小巷翻了个底掉,画影图形贴得够老子几十个兄弟上半年茅坑的。别嘚瑟,明天就有人来拿你们几个越狱的通缉犯!!”

    这下大家都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几位刚越狱啊,场间不少人也是作过奸犯过科,杀过人放过火的,既然同是天涯通缉犯,相逢哪管谁更坏,不少人看向叠翠四虎和寒铁的目光就柔和了下来,颇有逃犯见逃犯,两眼泪汪汪的惺惺之情。

    刀疤脸洒然一笑,将一张狰狞面庞对着袁辰龙:“这位兄弟,不知你惧我如避瘟疫,是因为我好搞男人还是因为我是逃犯?”

    袁辰龙嘴一撇,心里暗骂一句谁怕你了,演出戏罢了,嘴上却说:“老子堂堂八尺好汉,大家都不是好人,岂会怕你,只是觉得恶心罢了,你快转过去,快快快,越看越觉得恶心!”

    刀疤脸勃然变色,正要抽刀断人肠,借血消块垒,忽然听得一声不轻不重的干咳,抬头只见背对着自己的寒铁正竖起一根手指点着自己,那手指是黄的,只是那黄不是温暖的黄,映在刀疤心中更是一股寒凉之意从心底升起,仿佛在草窝里拉屎时候遇上盘上小腿,跟你对视的毒蛇一般。

    “我们这些人的来路相信左大当家已经明白了。”寒铁不紧不慢地开口:“兄弟此来,不过是听说左大当家是这兖青冀三州难得一见的大豪,麾下人马上千,以为是个热血义气的江湖好汉,便想借您羽翼托庇一下,咱们几个离乱之人,闻名不如见面,嘿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叨扰一杯水酒,吃完咱兄弟便走,去幽州寻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细雨去!”

    说完又抬脚在桌上微微一震,一只细瓷酒杯凌空飞起,寒铁头一甩,叼住那只酒杯,一仰脖子将酒水灌下肚去,再一甩,盯着左同和的眼睛沉声说道:“左大当家就守着你这一亩三分地做那土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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