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个下午也没能享受一下醉酒后安宁的时光,段二狗赶紧去了一趟城外,亲自接了人犯孙老虎,孙少虎,孙乔氏等人,在几个影子的护卫下带着一溜人进了城,各种手续之类都由他们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一帮人捂在郊外天天聊天打屁好好享受了几天难得的休假时光。段二狗的到来结束了他们悠闲的假期,不过他们一点也不痛恨这位假期终结者,因为天天对着那么几个熟脸天天说那些相同的荤段子几天下来也没劲儿了。

    找来刘进喜交接之后段二狗就一头扎进了深似海的知府衙门,在衙堂院子里四处搜寻,忙忙碌碌的小吏们或是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或是笔走龙蛇起草着公文,段二狗拉住了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小吏,问道:“大人,请问宋经历在哪里办公?”

    被他拉住的人穿着一身不入品的墨绿色官服,手中抱着一摞公文,被拉住之后很是不客气地瞥了段二狗一眼,斜着眼来了一句:“不知道,门口问门房去。”

    门房?这种看门的职业在知府府堂也存在么?段二狗挠着头想了两想,心中暗骂自己,有关系不用白不用,不过暂时不能去找赵修德赵大人了,他正惦记着拉自己去当壮丁帮他剿匪呢,不干!想了想,他眼前一亮,刘进喜那么横的人干嘛不找来帮忙?说干就干,段二狗抬脚就往冀州府大牢走去,刚走到府堂大门便跟一个清瘦的身影撞了一下,被撞的人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一边手脚飞快地收拾着散落在地面上的公文一边嘴里喋喋不休,“走路带眼没带?怎么记得带脑袋了?”

    被撞的人身后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人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极威严地训斥道:“松烟,谦恭慎言!”松烟立刻没了声,飞快地收拾好之后抱着一摞公文站了起来,气冲冲地盯了眼前人一眼,不过一眼之下他脸上的表情就从怒气冲冲转变成了温和的笑意,点头示意道:“段大哥,你怎么来了?”

    赵修德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段二狗的手腕,亲热地拍着他的手:“来了?就说你有会闲不住,走走,咱们书房去好好商议。”说着又对松烟道:“赶紧把这些公文发下去,然后去书房煮茶。”

    松烟应诺一声走开了,段二狗挣扎着冲远去的松烟喊道:“我要找宋经历!”

    赵修德拉着他,“找什么宋经历,钱带了没有?”

    “带了”

    “松烟”赵修德招了招手,已经跑出很远的松烟立刻跑了回来,恭恭敬敬地等着大老爷的吩咐。

    “去帮我们的段爷走一趟,宋经历那边我吩咐过。”

    松烟领命离去,段二狗被赵修德拉回了书房,不过不是前面的大书房,而是后面充当私塾在用的小书房。赵匡辅正在温良玉的指导下练着大字,一张小脸上满是烦躁,嘟着嘴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描画着。

    赵修德简单地招呼了一下,便拉着段二狗在门边书桌上坐了下来,划拉过来约有两尺高的一大摞公文,重重地拍了拍,抬头注视着段二狗:“知道这是什么吗?”

    “书?”

    “是冀州东南山区土匪活动的卷宗!”赵修德很感慨地拍了拍高高一摞卷宗。

    段二狗立刻发现自己还是被抓了壮丁,脸色立刻衰了下来,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段二狗!”一声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娇喝在他背后响起,温良玉背着手,面带寒霜地喝道:“你给老娘站住!”

    又是老娘,段二狗嘴角抽搐了一下,站住了,这位姐姐真是太凶悍了,年纪不大天天自己叫自己老娘。

    “大姐你又想怎么样?!”

    赵匡辅闪着一双八卦的黑眸好奇地看着温良玉,怎么表哥变成表姐了?

    “你才是大姐呢!”温良玉抢过赵匡辅手中的毛笔扔了过来:“不找点骂就难受!过来,有事商量!”

    段二狗讪笑着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书桌旁,手指在书桌上弹了两下,似笑非笑地对赵修德比划着嘴型:“美人计对我没有用的。”

    赵修德儒雅的面庞上闪烁着奸商才有的狡诈光芒,低着头低声说道:“看你们谁把谁搞定了。”

    段二狗眉头挑了挑,眼睛一瞪,正想说“难道她还能强抢民男?”温良玉走了过来,大模大样地摊开了桌面上的几本卷宗,翻了翻,递给段二狗:“你看看他们这些年犯的事!你看看!剥皮植草都不为过!”

    段二狗耸耸肩,潇洒地说道:“师傅,我才认识‘一’跟‘二’两个字。”

    “废物!”温良玉白眼一翻,抽回卷宗,站在段二狗身边,一根玉葱一样的手指在纸上滑了一道:“神武三年,三月十一,谷雨,扫荡鸡头岭小王庄二十余户,纵火焚村。村民无一幸存。七月十四,大王庄,老幼人等死三十余人,伤百余人。十一月二十三,黄泥沟……”

    段二狗抱着头,竖起一只手在空中摇晃了两下,语气消沉地打断道:“别说了!”记忆深处,一场大火模模糊糊地烧了起来,伴着灰黑的浓烟中人影摇晃,凄厉的尖叫似乎在尖利的针一样刺进了他的脑海。再抬起头时,他的嘴角抽搐着,眼睛瞪得老大,血红的瞳孔如童话鬼魅一般,模模糊糊地一个秀气的手掌在他眼前挥舞着,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二狗?段二狗?你怎么了?”

    血红的瞳孔慢慢变得正常起来,段二狗抹了把脸,劈手夺过温良玉手中的卷宗往书桌上一扔,站起来就走:“不干!”

    温良玉错愕地看了看赵修德,段二狗这样出乎意料的表现让她觉得有些不安,不过这么干脆就拒绝了自己,太不给面子了吧?

    松烟喜气洋洋地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见段二狗时候远远地开心地招呼道:“段大哥,段大哥,快点来把文书签了。”

    段二狗气哼哼地走了过去,就这走廊里的廊柱上按了许多红手印,然后扯了一把银票递过去,厚实的打印票在秋风里抖着,刷刷的声音极为动听,宋经历抓着点了点,随意地抽了两张推了过来:“多了。”

    段二狗压根不知道自己抓的那把银票有多少,反正都是来自卧虎寨的脏银,别人的钱花着不心疼,干脆他就塞给宋经历一张,又把剩下一张塞给了松烟。二人连连推辞,不过段二狗余怒未消,抬眼说了一句留着喝茶,从宋经历手中抽走了自己保留的那份地契就走了。

    温良玉追出来时候,段二狗正在屋檐下恨恨地往文书上按着手印,那动作就跟要点穴点死谁似的,吓得温良玉吐了吐舌头,悄悄溜回了自己房间。

    跨上马,段二狗摸了摸胸口的一张纸片,满是感慨地心里喟叹着,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了,只是有点远。不过很快就开心起来,盘算着结婚生孩子,然后把老乞丐带过来给自己带孩子,再把妹妹带过来好好享受享受,帮他找个好人家把亲事定下来,赵匡辅这小子不错,比妹妹小两岁,正好给妹妹欺负欺负,就怕他爹不同意。

    这么想着,段二狗不知不觉信马由缰地瞎走了一通,等到他被人一巴掌抽在肩上从幸福的白日梦中醒过来时候自己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段二狗怒极,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手打我?!转头却看到了一张如花笑靥。顿时段二狗就不会说话了,指着打他的人结巴道“你、你、你、你、你……”

    温良玉得意地挺了挺胸,故意呈现出柔如春山的曲线:“怎么,傻了?”

    段二狗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怎么穿成这样?”

    骑着一匹白马跟过来的温良玉此刻换下了男装,穿着那天段二狗买给她的那件不是特别合身的衣服,头上发型也换了,插了一根蝴蝶簪子,那是段二狗借给她的。虽然都有点跟她身份不怎么搭配,不过这么穿着却还是颇有一股子从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的大家闺秀气息弥漫了出来。

    温良玉得意地将马鞭套在手上甩了甩,呲着牙阳光一笑:“嗨,本来就该这么穿,回归本源了而已。”看了看城门又问道:“你这是去哪儿啊?我跟你背后喊了半天都没理我。”

    看了看城门,段二狗心里一热,说道:“去卧虎山看看我的地方。你快回去吧,天不早了。”

    深秋的冀州白天比较短,西北方向云霞漫天时候,冀州城外老远地方的卧虎山一片宁静,山峰在云霞的影子里沉默着,不多时,这片宁静却被清脆的马蹄声打碎,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在山道上,借着夕阳最后的光芒,卧虎寨上守卫着大门的人看清了来客,慌忙将寨门打开,恭敬地等着。

    段二狗跳下马,马鞭随意地挂在膝盖边上跳了跳,环视四周:“收拾得挺干净的!”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被收留的丫鬟仆妇们围了过来,整齐而恭敬地福了两下,齐声道:“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尴尬的沉默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在每丝土壤缝隙中发酵,挥发。天边红云映衬下,段二狗和温良玉静止的影子仿佛雕塑一样,只是这尊雕塑的嘴雕得有些后现代,下巴都掉了。

    轰鸣的瀑布声中,两个人一起尴尬地指着对方解释:“啊哈,那个,他不是他不是……”

    带着丫鬟仆妇们前来见礼的半老徐娘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替东家吩咐大家去各忙各的。随即却又特别善解人意地说:“年轻人嘛,都害羞的,怕什么呀,我们这些可怜人都是你的奴仆啊。”

    黑影在段二狗脸上蔓延,他狠狠地盯了一眼同样表情的温良玉,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反正全是自己人,沾你点口头便宜你又不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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