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等王忠走远,怒道:“裹儿!你好不知分寸!竟敢矫诏册封皇太女!难道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吗!消息一旦传出来,便是为娘也保不住你!”

    安乐公主不以为然的道:“这家业是李家的,我父皇想传给谁便传给谁,岂容别人多嘴!再说,谁敢多事我便拿出圣旨来,看看谁敢抗旨不尊!”韦氏叹息道:“裹儿,你太不懂事了,你以为靠一张圣旨便能镇得住天下人吗?镇得住天下人的不是圣旨,而是圣旨背后的皇权!”

    安乐冷笑道:“那又有何区别?”韦氏道:“若是一张纸便镇得住天下英雄,恐怕此时还是夏商周,哪里轮得到你们李家!如今你父王刚登上宝座,立足未稳,外有各路藩镇节度使蠢蠢欲动,内有权臣朋党心怀叵测,你还要生事!难道不怕别人借助此时掀起惊涛骇浪吗!”

    安乐怒道:“武则天能做得皇帝,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不强似那个奴才李重俊!”韦氏搂住安乐道:“孩子,做人要各安天命呀!”安乐用力从韦氏怀里挣扎出来喝道:“什么各安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说罢夺过黄凌圣旨大步往殿外走去,韦氏惊恐叫道:“你要干什么?”安乐头也不回答道:“到时便知!”

    公主府,太平公主静静地听着李隆基说完,然后久久不语,只是用银簪轻轻挑着灯花。半响才道:“数月前,我可怜他是我的侄儿,不忍见他落入毂中尚不自知。曾经叫简儿暗地知会李重俊,叫他与张柬之等人联起手来。可惜张柬之傲慢、李重俊清高,这两帮人各有各自的脾气。丝毫不顾全大局。

    竟然只见了一次面就谈僵了。唉。市井之人难成大器。眼睁睁瞅着张柬之五人先被封王,架空权力后,便寻了个借口发配边疆苦寒之地,我料到以武三思的秉性绝不会留活口,果不其然,这五人竟然连尸首都不能保全。

    真是让人心寒。如今张柬之已去,武三思再无顾忌,这李重俊的日子怕是一天难过一天了,刚才你说安乐矫诏自封皇太女。把王忠气的在后殿摔了一跤,幸好他们还有个不懂事的安乐,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正是个好机会,阿蛮你把消息透露给李重俊,看看他有何打算?”李隆基道:“侄儿已经得知,皇上身边的小柳子是李多祚的眼线,只要把放小柳子出宫,他自会知会李多祚。事成之后,小柳子不能再留着,干脆杀了,让李多祚断绝了宫里的眼线。他们没有宫里的消息,就会沉不住气。”太平公主赞许地点点头。

    薛崇简道:“若是他铤而走险呢?”

    太平公主微笑道:“他必定会铤而走险,不过。他手里只有个李多祚可用,他自己的才能为将为臣都可以。但不足以为君。恐怕大事难成。”

    薛崇简道:“既然大事难成,母亲为何不让他舍弃太子之位置身事外呢?或许能保全性命。”

    太平摇头道:“人最难的是认识自己。他并不觉得自己不是君王之才,我若是叫他放弃太子之位,恐怕他当即便与我反目成仇,更何况,眼下的局势也不是他说退出就退出的。 再者他与韦氏、武三思结怨甚深,就算是舍弃太子之位,人家也不会放过他,总之……,唉!”

    薛崇简望着李隆基道:“表哥,李重俊与你交情深厚,你也救他不得吗?”李隆基苦笑道:“你叫我怎么去救?劝他放弃太子之位然后坐以待毙或者是起兵造反然后飞蛾扑火?

    哪一条路结局都是一样的,反而暴露了公主府。与其这样,还不如借助李重俊的力量先为我们铲除障碍,只要他一动起来,韦氏便要动用大军威慑镇压各路诸侯,她不可能让武家的人一枝独大,韦氏还没有那么愚蠢,她必定会借重公主府的力量,所以,表弟,若是我们推测的不错,韦氏定会将部分大军交予你手,让你弹压诸侯,同时牵制武家,只要军权到手,数万士卒归你节制,我们便可以起事,若是咱们大事能成,给李重俊身后哀荣便是。”

    薛崇简不甘,低声道:“那个人是个好汉子,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太平公主道:“宫廷争斗容不得片刻犹豫,更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你终究是太过年轻了。”薛崇简长叹。

    长安玄武街,这里是长安最为热闹的地方,青楼酒肆林立,虽然已经入夜,街面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各个楼台商铺纷纷挑起灯火,把街上照的亮如白昼,小贩的叫卖声、酒馆小二的招揽声,以及青楼姑娘们莺莺呖呖的笑语充斥耳中。

    僻静角落停着一辆黑油马车,这种马车在长安极为常见,车行的车夫都是驾这样的马车赶脚,有钱人出来寻欢作乐,也都是乘坐这种马车代步。披着斗篷戴着风帽的车夫懒洋洋斜倚在车辕上,好像是雇主在青楼里花天酒地,他在外面等着,这种街景实在是寻常不过。

    时间不长,一个中等身材的锦袍年轻人,游游逛逛的走过来,当走到马车边的时候,大概是靴子进了石子,硌着脚了,他紧走几步扶住车辕,扯下靴子抖动了几下。就在抖靴子的时候,那人把个什么东西塞进车夫手里,手法极快,别人根本感觉不到。然后那人慢慢穿上靴子便摇摇晃晃的走了。那车夫恍若不知,依旧在打瞌睡。

    暗中监视的李隆基和薛崇简相互对视一眼,低声道:“成了,那人留着没用了,去把他做掉。”手下几个精壮的汉子默不作声转身去了。

    那锦袍年轻人穿行在人流中,不时东张西望。不知是谁轻轻撞了他一下,拥挤的人群中彼此碰撞一下,他并不在意,但片刻后脸色大变,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柄短刀,殷红的鲜血正汩汩淌下。登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周围的人群大声惊叫着四散逃开。远处马车夫见了,轻轻挥动鞭子,驾车离去。

    马车夫架着马车穿行过十几条街道,兜了大圈子才回到将军府后巷,从一扇角门进去。里面早有个老仆在等候,那老仆一边伸手挽住马辔头,把马车牵到别处去,一边低声道:“将军回来了。”马车夫点点头,解下帽兜却是李多祚。他把披风丢给老仆,自己径直奔进书房,掩上门窗后, 更换衣服后从后门出去,直奔卫王府

    李重俊正在书房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今夜是李多祚与宫中眼线接头的日子。这几天他心绪不安,总觉得有大事发生,至于宫中有什么变故,只有依靠小柳子传递讯息。

    书房门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李重俊道:“你回来了?”李多祚道:“卑职见到了小柳子,宫中果然有些变故。”

    “哦?怎么说?”李重俊道。

    李多祚道:“小柳子刚传给卑职讯息,就被人盯上除掉了。怕是身份泄露才惹上大祸。”说罢从怀里掏出个蜡丸,双手奉上。

    李重俊接过蜡丸,轻轻捏碎蜡皮,打开里面的纸团,展开后里面是一行字:“安乐自拟圣旨为皇太女,皇上已玉玺封印,不日将昭告天下。韦、武将构陷太子,以便宜行废黜之事。”

    两人看罢,半响不作声,李多祚伸手将纸条放在蜡烛火头上点燃,看着纸条在火光中化为灰烬,定定地出神,直到火苗烧痛了手指才发觉。

    他挥手将纸灰打散。然后道:“事已至此,卑职以为唯有冒险一击,除此别无良策。”李重俊道:“树欲静奈何风不止,也罢,就按你说的做吧。”李多祚道:“殿下,此举势必与你父皇兵戎相见,殿下可想清楚如何处置你父皇?”李重俊缓缓道:“事情走一步说一步吧。”李多祚大急,道:“此事事关众人九族性命,还请殿下当断则断!怎么能走一步说一步呢?!”

    李重俊怒道:“难道你要逼迫我当那弑君弑父之人?”李多祚跪下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提醒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重俊缓了口气道:“你退下吧,这几天抓紧时间联系部署。”李多祚施礼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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