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挥而就,遒劲而飘逸,下面顿时起了一片掌声。

    他又写了个小标题:第一讲 大江东去

    朱红是先知其事的,虽也诧异,毕竟比其他人要好点。

    下面的人,包括老师,均在奇怪,不是讲历史的么?

    下意识当中,大家便把三国与《三国演义》画上了等号,主要这部书在华国人群中的影响力,实在很大。

    这样一来,大家的兴趣就消减了一半。

    《三国演义》知道的人多了,高中生的选读里还有这本呢。而且老师课上也讲了点,严格说来,这是文学,可不是什么历史。

    讲的人多了,也便没什么新意了。

    大家议论纷纷,均在猜测张斯将要说的内容。

    谢敏振有些皱眉,他本不大赞成张斯换朝代的,何况讲的还是三国?里面错综复杂,可不是明朝可以比拟的。他看中的是张斯讲课时的有趣与锐气,可这些东西是要有知识储备的,否则错漏缺憾,很容易变成单纯的恶搞。

    若真是如此,那倒不如不讲的好。

    冯轩轩却没想那么多,听学生讲课,本就是件小事,讲的好那自然是好,讲的不好也无所谓,毕竟是个高中生嘛。

    她乘着大家未在意,还冲着张斯可爱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瞬间又变回一副冷淡面目。

    张斯见了,不禁一乐,这个冯老师,真是个说不准的主。

    不理大家的议论,自顾自地说道:“从今天开始,给大家讲三国,我们就从大家最熟悉的赤壁之战开始吧。历史上有一首震铄古今的词,描写的便是这场战役,这首词大家也很熟悉,便是苏轼的《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真正的演讲便从这首词开始了,下面的声响自动的息了。

    好的演讲者,演讲着好的内容,便无需去呵斥听众,让他们保持安静。因为听众会自动地去配合你,在哪里安静,在哪里笑闹,在哪里拍掌等等。

    听着听着,大家便理解过来了。

    原来说的不是《三国演义》,是真正的三国啊。

    “事实上历史上的周瑜确实是这样一个英雄的形象,他24岁的时候就被孙策任命为建威中郎将,吴中呼为周郎……‘郎’是小伙子的意思,这个时候呼他们为郎有赞美的意思,所以孙郎就是孙帅哥,周郎就是周帅哥,帅哥都是招美女喜欢的,帅哥也都是喜欢美女的。我们古人有两句话,自古美女爱英雄,自古嫦娥爱少年,所以美女最喜欢的那就是少年英雄。”

    这是原作中笑点的开始,通俗有趣,肥而不腻。

    同学们不负所望,果然笑了,甚而有人拍掌鼓噪。而这个带头的人,不是王鹏,不是孟远,也不是朱红,当然,更不可能是郑杰,却是陈娜。她嬉笑着给张斯鼓掌,毕竟年轻,喜爱热闹,听台上讲的有趣,禁不住要加入嬉闹。

    冯涛也满是笑意,倒是谢敏振几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待讲到“诸葛亮自己搬了一张琴,焚了一炉香,带了两个小孩子,坐在城楼之上唱卡拉ok。司马懿的大军跑来一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司马懿自己打马上前,大为惊诧,说牛鼻子老道搞什么搞?城门大开他开party啊。于是撤军。”

    这下笑的就更厉害了,关键张斯仍然是一本正经,似乎理所当然。这种将不同时空词语搭配的情况,还不是很常见,基本上听不到。故而听来极为新鲜,大家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新颖。

    这次笑的不仅是陈娜了,另一侧的几位男老师也带着微笑。

    这小子也太能搞了,古人的形象都被弄乱了,冯轩轩想道。

    张斯先介绍一番著名的“空城计”,接着说道:“这个事情不合逻辑啊”

    然后开始解释:

    “第一,你不就是怕他城中埋伏了军队吗,派一个侦察连进去看看,探个虚实可不可以?”同学们一想,对啊,好像挺简单的嘛。

    “第二,司马懿亲自来到城门楼下看见诸葛亮在城楼上面神色自若,琴声不乱,说明距离很近,看得见听得清,那你派一个神箭手把他射下来行不行?”这个似乎也挺有道理。

    “第三,根据这个郭冲的说法和《三国演义》的说法,两军的军力悬殊是很大的,有说司马懿带了二十万大军的,有说司马懿带了十几万大军的,反正至少十万,你把这个城围起来围他三天,围而不打行不行?何至于掉头就走呢?所一是不合逻辑的,诸葛亮的空城计是子虚乌有。”

    有理由据,简单扼要。

    怀疑这一事件的人很多,举证反驳的也很多。可是,能如此简单明了地说清楚的,就恨少了。不需要太多的考证,不需要太多的例举,只是简单地逻辑推理,事情就很容易地说清了。

    谢敏振不禁为之点头,渐渐地放下心了。别人听他说的简单,以为很容易,似乎谁都能来做。可是谢敏振知道,越是这样,需要的能力越强,难就难在举重若轻,深入浅出。

    一些难得题目,许多学者能钻进去,却出不来。到最后,只有自己理解自己的想法,或是同一层次的人才能理解。若是让他用通俗的语言,或大家常用的语言说出来,却怎么也做不到,正是所谓的“茶壶倒饺子,有货倒不出”。

    张斯在这一点上,做的非常好。

    只是大家却没给什么掌声,因为一般同学,根本听不出其中的好处。再者,学生鼓掌,多在有趣的笑话调侃上了,正正经经的推理,他们可没兴趣。

    张斯继续往下讲,各种知识开始出现,各种解释、各种介绍也开往外涌。

    文化名人,古代制度,地方风俗,随手拈来,侃侃而谈。

    同学们的掌声也越来越密集,其实张斯不喜爱这样的。因为在教室讲课,没有话筒之类,全凭口说,声音有限。大家每一鼓噪,他的声音便会被淹没,只得停下来,待大家安静了才能继续。

    所以他讲话,总是断断续续的,不能连贯。

    开始时,冯涛还站起来示意一下,让大家安静。

    后来就直接放弃了,因为不顶用,没人理他了。

    边上的班级,被这密集的掌声与呼喊给吸引了。

    大家都在好奇,(3)班怎么回事?集体发疯啦?搞什么呢,这么兴奋。

    胆子大的,从后门溜出了班级,顺着墙根,悄悄地走到(3)班。找了个窗口,趴在那儿看。窗内的同学正听的起劲,忽闻“咚咚”的声响,转头一看,正有人敲窗呢。

    打开窗子,外面的人问,这是怎么个状况?

    窗内的人,一边指着台上,一边兴奋地给窗外的人介绍了一下。

    窗外的人听完,走开了。

    过了会儿,却有更多的人出现了。

    原来,离去的人回到班级,将方才所闻所见,大力宣传了一遍,同学们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学生讲课?

    还三国?

    满堂喝彩?

    还有老师带头起哄鼓掌?

    多说一句,同学们就多一份好奇。

    这学生谁呀?这么厉害。

    于是,不顾班委喝止,开始有人溜走了。

    群体活动,就需要一个带头的。

    有了第一个,就不怕没有第二个。当头一批人离开后,忽的一下,接着就是一大批走了。

    有道是法不责众,前面那么多人,我还担心什么?

    抱着这种心思,走的人便越发多了。

    到了(3)班,这次不用再敲窗了。

    因为已有人捷足先登了,原来另一边的班级,已经把窗子给占了。

    靠,大意失荆州啊。

    心里边骂,边上去找熟悉人的搭讪,给让点地方呗,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吧?于是,窗台又进行了一番重新分配。

    前后共三个窗户,后面两个都让男生占了,前面占的是女生。

    听着教室内精彩的演讲,窗外的人也随着鼓掌呼喊,前面窗户声音尖而亮,后面两窗户声音沉而稳,泾渭分明。

    这么讲历史,没听过吧?

    现在有的听了,台上那小子谁呀?

    似乎叫张什么的,人倒长的挺英俊的,没想到还满有学问的嘛。

    “我就想起来清代有一个剃头匠在门口贴出一幅对联来,倒是蛮像关羽的口气,怎么说呢:‘问天下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我不知道有人敢去剃头不?”张斯说道。

    历史人物的形象,已变了许多,反正已不是同学们心中原有的了。

    当然,有人喜爱,有人就不喜爱。

    因为涉及到历史人物的评价,三国可是出来不少偶像,只要有评价,就会有争端。可一般学生,知识不多,不喜爱也无法反驳,倒是很容易被演讲者给同化。

    窗内窗外都是声响,倒像是比赛一般,拼命地鼓噪。

    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楼层都惊动了。

    待快到结束的时候,张斯开始对上面所讲到得三种形象,即“历史形象,文学形象,民间形象”进行总结。

    “三种形象,各有各的道理。那么我们这个系列要做的工作,就是把这三种形象都告诉观诸位同学,然后进行讨论。”

    “也就是说我们要做三件工作:第一是还原,就是还原到历史的本来面目;”张斯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几下关键字。

    继续说道:“第二是比较,就是比较历史形象、文学形象和民间形象有什么不同;”

    “第三是分析,就是分析一下这个形象为什么会演变。”将三种工作分别列下,一目了然。

    谢敏振在听的过程中,不时地与身后的人交谈着,两人亦不时地点头,似乎取得了什么一致的意见。

    他听到这儿,心中已不单单是放心,而是惊讶了。无论是三种形象,抑或是三种工作,这都不是简单的历史故事那么简单了。

    这里边有许多史学方面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张斯讲的非常好,有条有理,丝丝入扣,证明这些东西他是极孰的,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学校里的老师,怕没几个能做到吧?可能一个都没有。

    这绝不是单凭新颖的讲课方式,就能做到的。

    需要的底子是极厚的,可现在,一个高一的学生做到了,还如此轻而易举。

    真让人费解,同时心里也不平衡。

    这小子,有当个历史学家的潜质,谢敏振想道。

    若说谁的心里最淡定,一定是冯轩轩。

    因为别人不能解释原因,她却能解释,这是天才。

    如此简单的解释能否令人信服?

    不知道。

    可有一件事是可以知道的,在天才面前,事情往往简单。

    与她同来的陈娜,面色泛红,兴奋地随着大家起哄。张斯在她的眼中,已不仅是一个高一学生那么简单了。她也是教历史的,可只能教些课本上的东西,让学生死记硬背。

    让她也像台上这位一样,洋洋洒洒地给大家讲课,行不行?

    当然不行,她自己都不懂三国,所知极为有限,怎么给别人讲?这得需要多么庞杂的知识,看多少的书?

    不过,有又自解的地方。

    她是个女生,女性本来就很少对历史感兴趣。

    所以,不能知道那么多的事,乃是理所当然。

    张斯的水平,明显已超出她太多。

    那么,便好好地当个听众吧,好好地给别人鼓掌吧。

    “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宋代词人张升的词说,‘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实际上进入渔樵闲话的又何止是六朝兴废事呢?”张斯感到庆幸,终于讲到最后了,这么讲课还真有些累。

    “那是可以包括一切历史的,正所谓,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在今后的班会时,我将给大家笑谈三国,品读三分。而我们要讲的第一个人,就是一个在历史上争论最大、意见最分歧、形象最多样的人,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请听下一讲——真假曹操。”

    演讲完毕,鞠躬致意。

    “哗哗……”一片掌声。

    同学老师们都站了起来,使劲拍着手。

    张斯微笑着给大家回礼,不经意间向外边一看,吓了一跳。

    门外、窗外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大家拥挤在一起,正在给自己鼓掌。

    看来,是把整个楼层都给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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