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婵依见状,又端过一碗汤,少年感激的接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

    这才打着饱嗝道:“不瞒道长,小的名唤萧天鸣,是东海郡首富萧员外的儿子。

    三年前,爹爹外出做生意,谁知竟一去不回,娘亲以为爹爹早已死他乡,故而日夜啼哭。

    孰知一年前,爹爹忽然返回家中,不料性情大变,对娘亲不但恩爱全无,还时常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半年前,又对外言说娘亲与人通奸,将她活活逼死。

    等小的下了学堂,赶回家中,只见了娘亲最后一面,听她说了一句话,便咽气了。

    一期未满,爹爹便续娶了那个宓二娘,将小的从家中赶了出来,流浪至今。”

    顾蔓青闻言,略一沉吟,问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爹缘何要将你赶出府门?”

    天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爹爹说我是娘亲与人偷生的孽种。”

    “你说的宓二娘又是哪一个?你可认识此人?”

    “哼,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爹爹带回来的。

    看着他们二人很亲热的样子,我也问过娘,可每次娘都掉眼泪,不让我过问大人之间的事。”

    “那你凭什么要求贫道替你申冤?你又冤在何处?”

    “就凭娘亲临终前对小子说的那句话。”

    “但不知你娘亲对你说了什么?”

    “娘亲说,“此爹非你爹”,又将这个给了我。”

    言罢,便从胸前拿出半块玉佩。

    顾蔓青接过来,咋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此佩材质极佳,为一块透水玉牌,雕工精美,上刻一只单凤,应该是块定情的信物。

    但翻来复去的看了又看,倒没有什么蹊跷之处,于是便问萧天鸣道:

    “你可见过这块玉佩?”

    “当然见过了,这是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信物,原是一龙一凤,爹爹每天都不离身的带着。

    只是不知娘亲临终将此物交与我,是何用意?”

    顾蔓青闻听,大概猜透了**分,又问道:“你爹爹回来后,身上可曾带着此物?”

    萧天鸣想了想:“不曾带着,原也没有在意,只是一日听爹娘争吵,娘亲质问他那半块龙佩哪去了?

    爹爹支吾说丢了,这才晓得。”

    这时,凤婵依见路上行人稀少,老板又催着结账,便对顾蔓青道:

    “师弟,这孩子处境凄楚,实在堪怜,不如先带回栈,再详加询问,可好?”

    马胖也趁势道:“是呀,师尊,这事可疑的很,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言罢,兀自拉过萧天鸣:“走,跟哥哥回栈,好好洗个澡。”

    就这样,几个人结了账,寻了一家栈住了下来。

    店里的伙计见三个道士领着一个邋遢孩子进来,嫌弃的口吻道:

    “三位道爷,这小扫把星您们也感招惹,当心阴鬼附身。”

    马胖闻听有鬼,顿时来了兴致问:“什么阴鬼?此地闹鬼不成?”

    掌柜的见状,四处扫了一眼,低声对三人道:“不瞒三位道爷,这孩子的娘亲是上吊死的。

    七窍流血惨不忍睹,谁要是招惹了她的儿子,半夜就来寻你报仇。

    小店可不敢留宿几位,还请别处下榻吧。”

    顾蔓青闻听一愣,忙吩咐马胖掏出十两银子放到柜台上,气道:

    “店家,这其中的五两是后几晚的店钱,余下的五两是给您的赏钱。

    贫道看这孩子可怜,还望店家行个方便才是。至于你说口中的冤鬼附身,定是谣传。

    店家但放宽心,有贫道几人在,即使真有,也不妨事。”

    掌柜的闻听,顿时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

    “道爷豪爽,在下姓单,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蔓青点了点头,朝马胖使了个眼色:“胖子,先带天鸣下去休息。”

    胖子会意,拉着天鸣走了。

    复又转身问道:“店家既如此说,那贫道可就不气了。

    你适才说那萧家娘子是上吊而死,又怎会七窍流血?如此说法,岂不自相矛盾?”

    店家见他不信,便高声唤来他的浑家。

    这时,那妇人正在厨下兵兵乓乓的剁肉馅,闻听掌柜的召唤,手里拎着把菜刀就出来了。

    一抬眼,看见柜上的银子,忙伸出油脂麻花的胖手,喜滋滋的拿起来揣在怀里。

    此妇人约摸三十开外的年纪,端的是膀大腰圆,瓮声瓮气对着掌柜的嚷道:

    “没见我正在厨下忙着,有何言语,痛快讲来。”

    掌柜的见妇人满脸不悦,忙着陪着笑脸道:“翠花,你适才收的银子便是这几位道爷的店钱。

    道爷想知道你那日去萧府所见之事,还不说与他们听听。”

    顾蔓青也拱手问道:“可否烦劳大嫂将那日去萧府之事细细讲于贫道听。”

    胖嫂一见问话的是两位眉清目秀的道人,不好意思的放下手里的菜刀,

    搂起围裙边,边擦着手,边粗声大气的言道:“大约在半年前,萧夫人在小店定了几样菜,

    说是要给儿子萧天鸣庆生,托奴家烧好了,给送过去。

    谁知奴家去了夫人房里,连叫了几声没有应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不料,却见昨日还好端端的夫人竟吊死在房梁上,奴家打小跟爹爹杀猪为生,胆子特大,赶忙给放下心来。

    一看夫人七窍流血,摸摸竟还有**气,就嚷着救人。

    谁知喊了老半天,萧老爷才过来,出奇的大方,竟给了俺五十两银子,把俺打发了。

    俺拿着银子刚要出门,却撞见小少爷正好下学堂回来。

    他一见娘亲死了,急急扑了过去,好歹他们娘俩算见了做后一面。

    之后的事,道爷还是问当家的吧,俺这厨下还烧着火。”

    言罢,拎起菜刀,转身忙去了。

    顾蔓青闻言,只好转头问店家:“单掌柜的,萧夫人无故上吊,她的家眷可曾报官?”

    单掌柜拾掇起账簿道:“萧夫人的出身小的不甚清楚,再说尸首连夜就下葬了。

    即使知道其中另有隐情,谁又敢报官?萧老爷家大业大,一跺脚,东海郡乱颤,有几个愿意触那眉头?

    后来又听说萧夫人冤鬼缠身,都躲得远远的。

    只是可怜天鸣那孩子了,要不是看在您二位是出家人的份上,打死小的也不能说。”

    顾蔓青深施一礼道“如此多谢店家,贫道等先去休息了。”

    单掌柜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爱管闲事的。”

    待回到房间,凤婵依问顾蔓青:“师弟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顾蔓青端起一杯茶,吮了一口:“如果店家所言属实,萧夫人必是中毒身亡。

    后又作出上吊的假象,如此看来,这个萧老爷疑点重重。”

    “那师弟打算从何处入手?”

    “师兄,你与七真子师兄在井陉县破获过高天丑的案中案,小弟颇为赏识师兄的胆识。

    此案也要师兄鼎力相助才是,你看这样可好?”

    言罢,附在凤婵依耳边嘀咕了一阵,凤婵依边听,边不住的点头道:

    “目前也别无他法,这招投石问路也未尝不可,但依师弟便是。”

    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各自安歇了。

    翌日清晨,顾蔓青扮做游方道士,举着一个幌子走上了大街。

    一路打听,兜兜转转来到了萧府门外,高声叫门。

    不多时,打里面传来阵阵脚步声,门吱扭,开了一道缝,探出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见是一位游方的道士,忙连连摆摆手往外轰道:“哪来的妖道,在这里呱噪,再不走,小女子可要喊人了。”

    顾蔓青抬手故作姿态的捻捻假胡须:“这位小大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贫道此番前来是为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归还银子来了,哪有银子不要,往外赶人的道理?”

    小丫鬟闻听他不是来化缘的,忙言道:“那你等着,我去回了夫人。”

    言罢,便一溜烟跑开了。

    不多时,又跑了回来道:“道爷,夫人有请。”

    顾蔓青闻言,收了幌子,踱着方步,不紧不慢的随着小丫鬟七拧八拐,来到了后堂。

    见一女子正在喝茶,看年纪估摸也就三十刚出头,姿容妖冶,穿着华丽。

    小丫鬟指着女子道:“这就是我家宓夫人,有什么话,说吧,说了赶快走。”

    顾蔓青故作惊讶的看着夫人:“哎呀,是贫道老眼昏花了,还是夫人又年轻了?

    如何与去年不是一个模样?看眼前这位夫人印堂发黑,近期定有冤鬼缠身。”

    年轻女子闻听,吓得手一哆嗦,随后刻意的稳了稳心神,问道:

    “这位道爷,夫人还是夫人,只不过换了一位。

    你既是来还人情的,还了即刻走人,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顾蔓青闻言,打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角上,一边假意往出走,一边连连摇头叹气:

    “算贫道多嘴,若不是看在原夫人对贫道有恩的份上,又何苦来哉!”

    宓夫人见他不似危言耸听,连忙抬手招呼道

    “道长且留步,你适才所言,究竟何意?说得明白,本夫人有赏。如若说不明白,小心将你拉去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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