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道长交给我一个锦囊,说是到了一处名字中有珠的地方再打开,能帮我们躲过生死劫。我亦不知其何意,顺手揣在怀里。

    商船出海之后,一路顺畅,沿途走走停停,每到一处,爹爹就和几位生意伙伴去到岸上交换货物,购置些新鲜玩意,唯有一样,就是不让我下船。

    这一日,船行至一处宽阔的江面,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远处雷声轰鸣,大片的乌云翻滚着由远及近,成群的鱼儿跃出水面,不一会就刮起了大风,随着风势越来越大,船开始摇晃起来。

    一位有经验的老船工喃喃自语道“不好,要起台风了,我们必须赶在台风前驶到安全地带。”

    我与爹爹走出船舱,天空已经飘起了雨丝,远处雾气蒙蒙,随着视线越来越不清晰,雨越下越大,风也越来越猛,惊天的炸雷一声紧似一声,震的船体都要炸裂开来。

    忽然,商船开始剧烈摇晃,任凭老船工怎么使劲,都停在原处打转。四周除了浓浓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了。船上的人禁不住发出阵阵惊呼,跪在地上开始不停的祈祷。

    老船工也慌乱起来,千钧一发之时,我发现远处隐隐约约竟有几座环形的山峰在迷离的水气中若隐若现。我高兴的把这一发现告诉老船工,指挥着他奋力向那里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船终于驶进了环形的山谷,顿时风平浪静。

    众人纷纷走出船舱,那里早已有几艘渔船停泊,爹爹眺望着远处的山峰,大有劫后余生的快感。

    不一会,爹爹突然发现,有一艘渔船的甲板上好像绑着一只庞然大物。定睛一看,竟是大鼍龙!爹爹顿时喜出望外,指挥着老船老夫靠了过去。挥舞着手臂热情的与那艘渔船的主人打着招呼。

    “嘿,老哥,抓这么大一只龟?”

    “是呀,老汉祖祖辈辈下海捕鱼,头一回见这么大龟,也着实吓了一跳。”

    “老哥,这家伙捕回去能做啥用啊?”

    “按说也真没啥用处,不过有了它,也不算空手而归。”

    “老哥,这只龟您要是真觉着没什么用,匀给小可如何?下个月就是小可家父的寿诞,一则小可想略尽孝心,二则嘛,让他老人家也开开眼。”

    渔夫猛吸一口土烟,答道“好倒是好,不过老汉捕到这大家伙,着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老哥,价钱好商量,小可是不会亏待您的。”

    渔夫伸出巴掌道“怎么也得这个数。”

    “五十两,这也太说不过去了,这样,小可给您一百两如何?”

    渔夫磕了磕烟袋,站起来伸伸懒腰道“留着你那五十两吧,老汉说的是五百两。这么大的龟,没准还是个大龟王呢,少了可谈不拢。”

    爹爹盘算着兜里的银钱,又朝几位生意伙伴拆拆兑了一些,全部加起来也就四百五十多两。渔夫见爹爹很有诚意,也实在拿不出再多的银子,也只好妥协了。

    生意谈拢,众人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将大龟挪到商船上,爹爹看着大龟,摸摸这,摸摸那,高兴的样子,仿佛得了稀世珍宝一般。

    台风很快过去了,商船驶出了环形山谷,行有半日的时间,来到了一处繁花之地,商船靠了岸,众人纷纷下船去置换货物。

    爹爹把我一人留在甲板上,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一定要看护好这只大龟,我也不知何意。稀里糊涂的点头应允下来。

    闲来无事,我一个人坐在甲板上,靠着大龟看风景。两岸群峰突起,层峦叠嶂,山峰之上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一般,旁边船上的几个人正在对话。

    “这四周的山峰高耸入云,景色绝美呀。”

    “你们想必是外地的商船吧,这几座山峰唤做连珠山,最高的那个峰唤做龙珠峰,听老辈讲,以前啊这里没有山,也不知啥时候就从海底下长出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闻听珠字,我立马想到了临行前金水道长的锦囊。不由得伸手从怀里掏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个‘龟’字。诧异之下,我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没明白道长此举何意。

    正在百思不解之时,忽觉有人抓我的后背,我吓得浑身一机灵,才发现原来是那只大龟正拿大爪子扒拉我,两只圆溜的大眼睛流露出期盼的目光。

    我忽然想到纸条上的龟字,莫非金水道长是在暗示我把这只龟放生吗?想到此处,我抚摸着它的头部问道“老乌龟,你是不是让我放了你啊?”

    老乌龟转转眼珠,硕大的脑袋直往我怀里蹭,我站起来,寻了一把利刃,割开了捆它的绳索,却怎么也推不动他。却没想到老龟极有灵性,一脱离束缚,径直爬到船沿,就听咚的一声,入水不见了。

    放走了老龟,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竟梦到老龟向我招手表示感谢。正当我熟睡之际,被爹爹一把薅了起来,只见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朝我吼道“子虚,让你看的大龟呢?”

    “孩儿见那大龟可怜,放生了。”

    爹爹听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顿时昏厥过去。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入船舱中。

    这时,商船又开始起锚了。刚驶出不远,忽觉船底似乎有一股力量把船体越托越高,船开始左右摇摆,船老大惊呼道“不好,有暗流”。

    再看远处的海面急剧升高,魆黑的浪潮一浪叠着一浪,如排山倒海般快速的向前推进,前面的几艘船瞬间被拍到了海里。大家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这时,一个足有十米高的巨浪咆哮着向我们的船体袭来,眼看着我等即将葬身鱼腹,忽然,船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商船擎了起来,稳稳停在了浪头尖上。

    众人惊魂未定,诧异的向船底望去,原来是那只被我放生的巨龟。海水还在持续上涨,江面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的船只了,独有我们的商船幸存下来。

    爹爹踉跄着来到甲板上,深深的跪了下去,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也不知道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对大龟的感激。

    海上的暗潮渐渐平复了,大龟驮着商船飞快的前行,直到确认我们彻底安全后,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终于在惊心动魄的磨砺中,回到了我的故乡鄱阳县。

    回到家中之后,爹爹的病势越发沉重了,众人置换的货物多数落到了海里,几近血本无归,只剩下拆兑给爹爹买龟的银子。

    起初众人见爹爹如此光景,还不好撕破脸皮讨要,时间长了,眼见着爹爹一日不如一日,我又不会打理生意,债主们便开始轮番前来催讨。讨要不成,便用各种言语侮辱,爹爹受不了双重打击,变卖了所有家产,硬撑着就剩下最后一口气。我娘日夜守护着爹爹,几近哭瞎了双眼。

    我向金水道长求救,道长笑眯眯的看着我道“子虚,且放宽心,三日之后,必有贵临门,那时你家就会境遇大转。你要切记为师的叮嘱,贵出门时,他走多远,你跟多远,他消失不见时,你就跪在地上叫师尊,他不出来,你不起来,切记!切记!贫道还有事情要办,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言罢,人已消失不见。

    一日黄昏时分,打门外走进来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言说是来报恩的。

    道长走到爹爹的床前,喂他吃了一粒金丹,又在他胸前拍了拍,爹爹竟奇迹般的坐了起来。道长又在母亲的双目上淋了几滴灵液,母亲的双目瞬间明亮了。

    道长把盒子递给爹爹道“贫道此番前来,乃为感谢犬子的救命之恩,这点薄礼不成敬意,万勿推辞。”

    爹爹将将半疑的打开一看,一束宝光跃了出来,屋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爹爹揉揉双眼,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二十四颗夜明珠,颗颗硕大如卵,圆润剔透,莹光胜雪,不由得抬眼打量起眼前的老道来。

    道长微微一笑,朝爹爹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我谨记金水道长之言,悄悄尾随在其的身后,一直跟到了鄱阳湖畔。

    再看道长忽然跃入湖中消失不见了。

    我扑通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嘴里喊道“师尊,徒儿给您见礼了。”

    无奈湖面上除了丝丝的风声,无有任何的踪影。

    我不停的叩着头,直到喊破了嗓子。

    突然,湖面上升起一团浪花,一条金黄色的巨龙张牙舞爪腾空而起,开口言道“好个多事的金水道兄,子虚,只因缘份未到,我现在还不能收你为师,你且起来,老龙有话要对尔言讲。”

    我诧异的问道“您言说此番前来报恩,但不知我对您有何恩情?”

    “我就是你放生的那只大龟呀。”

    “大龟,大龟怎么会变成龙?”

    “我不是一般的龟,唤做鼍龙龟,修行一万年就可以化身成龙。那日我将要飞身之际,不巧却被老渔夫捕到,我一时气愤,就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引发了台风,不然也不会把你引到珠山来。”

    你把我放生之后,我便飞升成龙了,所褪下的龟壳里藏有二十四颗夜明珠,这就是你爹爹将我买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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