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二老爷气得心都在发抖。

    他就知道,什么错认成丫鬟,那孽障就是惦记上了嫣娘,惦记上了老子的女人!

    他那眼神,似乎要把人给吃了,田氏整个人都有些动弹不得了。

    她是没想到,她死死瞒着的事儿居然又被二郎的小厮给抖了出来!

    “三郎,三郎他——”田氏喉咙隐隐发甜。

    罗二老爷却顾不得了,转了身大步就往外走。

    田氏心中一慌,忙追了出去。

    留下甄妙扫了跪在地上的当归和白术一眼,吩咐人看好了,抬脚跟了出去。

    她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着,这是神马情况?

    两个小叔子吵架,怎么扯上二叔的通房了?

    罗二老爷一脚踹开三郎的院门,正见三郎坐在葡萄架下喝酒。

    这个时节,葡萄还没有挂果,开着一串串的花,浓密叶子倒是遮蔽了夕阳,把三郎整个人留在阴影里,显出几分孤单来。

    他脚边倒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子,听了动静,草草往这边瞥了一眼,就又拿起手边的酒杯,仰头喝了起来。

    罗二老爷看得怒发冲冠,左右一看,捡起地上栓门的棍子就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强忍着劈头盖脸打下去的冲动,咬牙问道:“孽障,我且问你,昨晚你去找你二哥,可是和嫣娘有关?”

    三郎一腔苦闷无人可诉,本就喝的有几分醉意,闻言点了点头:“是。”

    听到这声回答,罗二老爷再也忍不住,抡起棍子劈头盖脸打了下去:“我打死你这个孽障!你这个没人伦的畜生,妄想父亲的女人不说,还对劝导你的兄长动手,当初你娘生下你来。我就该把你掐死,也省得现在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三郎见棍子打过来,本来下意识的想躲避,可听了罗二老爷的话,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却没有打破他心里的坚冰。

    他一动不动,任由棍子又落在身上,只赤红了眼问:“父亲,您说什么?”

    “说什么?”罗二老爷气红了眼。边打边骂,“你这小畜生自己做的事儿还不清楚吗?昨晚,是不是你二哥劝你放下那龌蹉的心思,你才和你二哥打了起来?你这小畜生,仗着从小一把子傻力气,倒是把你二哥害得好惨,如今人人都说他被歹人强了,这个,该不会也是你这小畜生乱说的吧?”

    罗二老爷气急:“孽障。为了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你连你二哥的名声都不顾了,你知不知道,你二哥背了这样的名声。今年的乡试恐怕都无缘了!”

    三郎整个人都不动弹了,像是失去所有感情的木偶,只是喃喃自语着:“我害了二哥?我害了二哥?”

    他直直瞪着罗二老爷:“父亲,这是二哥说的?”

    “你瞪谁呢?”罗二老爷看不得三郎不知悔改的模样。抡起棍子又打了一下,“这还用你二哥说吗?你那点心思,年前不是就败露了?当时我就该打死你这个逆子。也省得你二哥无辜受了连累!”

    “老爷,快住手!”田氏尖叫一声,冲了过来挡在三郎面前。

    罗二老爷那棍子已经落了下去,正打在田氏身上。

    田氏吃痛,差点栽倒。

    偏偏此时三郎心如死灰,见状竟没有扶一下。

    “田氏,你看你的好儿子,他鬼迷心窍,竟连你这亲娘都不顾了!”

    田氏到底心疼自个儿儿子,护着三郎厉声道:“老爷,到底是谁迷了心窍?您但凡不是个糊涂的,当初就该把那祸水打发了,也不会闹出今日的事来!”

    说到这里恨极了:“就是现在,您也该先把那祸根除了,而不是要打死自己亲生的儿子!”

    她说着抱着三郎痛哭:“三郎,你没事吧?你个傻孩子,怎么不知道躲啊?”

    三郎眼珠动了动,渐渐有了几分暖意。

    “田氏,你给我让开,今日我要打死这个小畜生!”

    田氏寸步不让:“我没你这么狠的心,要是想打死三郎,那便先打死我吧!”

    她说着冷笑:“老爷,三郎年纪小,犯了错做父母的好好管教他就是了,您可倒好,为了那祸水,连自己亲儿子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您还不如二郎呢,二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懂得为他兄弟遮掩着!”

    罗二老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三郎猛然抬头,盯着田氏,一字一句问道:“娘,这是二哥跟您说的?”

    田氏被看的有些心慌,抿了抿唇道:“三郎,你二哥跟我说这个,也是怕你走了歪路——”

    “哈哈哈——”三郎仰头长笑,笑罢紧紧盯着田氏,“娘,您只信二哥说的话,是不是?”

    田氏下意识后退两步,没有吭声。

    三郎却猛然明白了,再次笑了起来。

    这笑声惹怒了罗二老爷,他抡起棍子又打下去,这一次,田氏因为有些走神,没顾得拦。

    就听一个清脆声音喝道:“住手!”

    罗二老爷拎着棍子回头,就见甄妙大步走了过来。

    看着三郎狼狈的样子,甄妙皱眉:“二叔,您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棍子的,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伤心难过的不还是您和二婶吗?”

    她本来可以不管二房的闲事的,可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被打成这个样子,一声不吭实在做不到。

    罗二老爷望着甄妙冷笑:“甄氏,我管教自己儿子,你这做侄媳的还要指手画脚不成?”

    他的倒霉憋闷,似乎就是打甄氏进门开始的,想到这里,罗二老爷心头发火,原本打了三郎那几下已经想收手了,现在反倒更来了气,瞧了甄妙一眼,抡起棍子又往三郎身上招呼,倒像是示威似的。

    “青黛。二老爷喝多了,把他扶回自己院子!”

    甄妙一发话,青黛一个箭步移到罗二老爷近前,劈手把他手中棍子夺过来,然后强拉着他走了。

    “二婶,三郎伤的不轻,您还是快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吧。”甄妙说完又看三郎一眼,然后转了身就走。

    田氏这才回神,挪动一步去拉三郎,却被三郎猛然甩开了手。

    三郎胳膊被打得流血。这么一甩手,那似乎还带着热气的血液就溅到了田氏脸上。

    田氏尖叫一声,早已破败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这一连串变故,软软倒地。

    甄妙听到声响转头,见田氏躺在地上,三郎却毫无动作的意思,抽了抽嘴角,转身走了过来,吩咐青鸽道:“把二夫人扶到屋子里去。等青黛回来,你就去请大夫。”

    这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见着,青黛又压着罗二老爷走了,她可不想连青鸽也打发走。只留她和三郎二人。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婶,还是麻烦您多昏一会儿吧,实在不行。她还有掐人中的绝招。

    青鸽俯身把田氏轻松抱起,向着屋子走去。

    甄妙看着失魂落魄的三郎,劝道:“三郎。你也先进屋吧。”

    三郎回了神,目光落在甄妙脸上,神情似悲似喜,就在甄妙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开了口:“大嫂,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甄妙抿了唇,点点头。

    “那么,你也觉得我无耻,我害了二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对?”他牢牢盯着甄妙,甚至不自觉走近几步。

    他和罗天珵并不相像,今日甄妙才仔细看清了,却也是个清秀俊逸,还带着点青涩的青年。

    可这份青涩,几乎就在她眼前,像是施了魔法般,这么一点点的褪去了,只剩下绝望和冷漠,包裹住那双千疮百孔的眼睛。

    他看过来的目光,都是哀伤到极致的,反而让人感觉不到那份哀伤,只觉得冰冷一片。

    不知为何,甄妙却感觉到了,她莫名的觉得,她的回答或许对眼前这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很重要,所以,她要好好想一想。

    她并不想违心骗他,毕竟没这个必要,可至少,她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与那双眼睛对视,甄妙决定还是顺从心里的答案:“不,我不这么认为。”

    三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笑道:“大嫂,你在安慰我,是不是?”

    甄妙摇摇头:“你爹娘都不安慰你,我干嘛安慰你?”

    在三郎怔忪之际,她叹息道:“我只是觉得,真的犯了错的人,如果还不愿承认,是不会有你这样哀伤到极致的目光的。”

    她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三郎却忽然跌坐在她脚边,毫无形象的放声哭了。

    他边哭边笑:“父亲不相信我,母亲不相信我,没想到,最终相信我的,却是我一直没有真正尊敬过的大嫂,这还真是可悲可笑!”

    甄妙默默走向门口。

    交浅言深,她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不多时青黛转回来,道:“大奶奶,二老爷气得狠,还说要对老夫人说呢。”

    甄妙冷笑:“随他去,我还不信他能和老夫人说什么!”

    她冷眼旁观着,二房这一摊子,还不定多脏多乱呢,罗二老爷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捅到老夫人那里去。

    “青鸽,你去请大夫吧。”甄妙说着皱了眉,嘀咕道,“这院子里的下人,也不知道都哪去了。”

    在外院伺候公子的下人并不多,除了干粗活的,也就是两个贴身小厮,不过现在一个都没看见,也是奇怪了。

    没想到三郎居然回了话:“我喝酒嫌他们烦,赶他们出去了。”

    甄妙愣了愣,点了点头,不多时冯大夫匆匆赶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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