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老子一定把他唧唧剁了下酒喝。”米莱三恨得牙痒痒说道。

    他的肩膀中了一枪,又从楼上摔下去,腿摔骨折了。

    “啊!老黄你轻点!”米莱三惨叫一声。

    “喝酒!喝酒!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着喝酒?”老黄瞪了米莱三一眼,骂道。

    米莱三咧咧嘴,不敢再说什么,心中琢磨最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得罪过老黄这个老家伙?

    这老东西心眼比针眼还要小,最擅记仇,据说有人曾经说了老黄一句坏话,都能被老黄记仨月,终于等待那个倒霉蛋受伤了,老黄给他消毒的时候,下手那个狠啊。

    ……

    “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金克木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露出沉重的表情,“王亚久是死了,他手下那四位还活着呢。”

    程千帆点点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真是阴魂不散啊。”

    王亚久的‘斧头帮’在上海滩威名赫赫,其本名叫作“安徽劳工上海同乡会”。

    顾名思义,这个‘安徽劳工上海同乡会’就是在上海打工的安徽人组建的同乡会,乡里乡亲的,大家出门在外讨生活的时候相互照顾一下,免于被人欺负。

    王亚久的人一开始是帮这些工人去要账,有的人不给,王亚久就让这些工人一人拿把斧头去要账,一点点打出了自己的名堂,所以人们都习惯称他们为斧头帮。

    王亚久的斧头帮,后来发展壮大位上海滩最赫赫有名的一股武装力量,且以精于暗杀,擅长使用炸弹著称。

    ‘斧头帮’做得最著名的事情,就是刺杀汪填海。

    而王亚久组建的‘铁血抗日锄奸团’更是立下赫赫功勋。

    其中最有名的抗日战果则是在侵华日军举办‘淞沪战争胜利庆祝大会’的时候,使用开水瓶里的定时炸弹把出席所谓庆祝大会的时任日本派遣军司令长官陆军大将白川义则炸上了西天。

    此外,这一枚炸弹还使得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和日本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中将变成了一只腿的残障人士。

    金克木表情阴沉。

    即便是他对于日本人态度强硬,内心倾向于抗日,但是,听到王亚久的‘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卷土重来,他也是有些头疼。

    铁血抗日锄奸团的人确实是都是杀鬼子的好汉,但是,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主,甚至可以说是‘疯子’,倘若真是这些人‘重出江湖’的话,法租界别想安宁了,等着整天介听炸弹的爆炸声吧。

    “金叔,我会安排人暗中打探消息的。”程千帆说道,他苦笑一声,“我倒是宁愿希望是重庆那边的人动的手,也不希望是王亚久的人干的如此大事。”

    “你小心点。”金克木看了程千帆一眼,若是今天枪战的一方确实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干的,那么,以王亚久的人做事的风格,说不好就会顺带着给程千帆这个素来亲近日本人的家伙来一枪。

    “我会注意的。”程千帆表情一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整个人神情肃然。

    “席能阁下来了,我们过去吧。”金克木看着远处开来一辆小汽车,知道是政治处查缉班的席能来了,便带领程千帆迎上去。

    来的果然是席能,他和翻译修肱燊从后排座位下来,面色阴沉。

    金克木在前,程千帆在后,两人迎了上去。

    经过大头吕的身边,程千帆低声问,“补枪没有?”

    大头吕立刻点点头。

    程千帆拍了拍大头吕的肩膀,以示赞许之意。

    ……

    金克木和程千帆向席能敬礼。

    席能冷着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喷唾沫星子。

    “上尉说,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安定、和平、繁华的法租界,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修肱燊翻译说道。

    金克木点了点头,他看向自己的副手,示意小程总来回答这个问题。

    “报告阁下。”程千帆惊了个法式军礼,“初步调查显示,有两伙人马在此地发生激烈交火,现场遗尸九具。”

    “交火!交火!”席能脸色铁青,“程副总巡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开森路是你的辖区,你能告诉我,你的手下在哪里?这里的枪声简直比过年还热闹,巡捕呢?巡捕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

    “阁下,正如您所期待的那样子。”程千帆看着席能,挺直腰杆,目露骄傲之色,“我的手下第一时间抵达战场,迅速投入战斗,我部击毙匪徒三名,打伤数名,敌方仓皇逃窜。”

    席能一听,露出惊讶之色,贪生怕死的巡捕这一次竟然如此勇猛?

    他看向金克木。

    金克木微微颔首,“程副总巡长所言非虚,三巡第一时间抵达战场,迅速投入战斗,将其中一部匪徒打散,杀敌数名,极具勇武之气。”

    “阁下请看。”程千帆示意众人跟过来,他指了指一具被击毙的尸首,“此人至少挨了四枪,其中致命伤在胸前这两枪,此人正是我三巡巡捕将其击毙。”

    说着,他一伸手。

    侯平亮将一把毛瑟手枪递过来,程千帆指着短枪对席能说道,“这把枪正是此名匪徒的。”

    “还用这边。”程千帆带着三位上峰,如同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在尸体中穿梭,指认了被其手下神勇‘击毙’的三具尸体。

    “除了此三名被击毙的匪徒外,弟兄们还击伤了数名匪徒。”程千帆说着便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他们有小汽车,带着伤员逃离了现场,弟兄们追之不及。”

    “程副总巡长,按照你所说,这些被击毙的是其中一方的匪徒,还有另外一方呢?”修肱燊问到。

    “这也正是属下接下来要说的。”程千帆表情异常严肃,或者是,严肃中带了一丝丝的惭愧之色,“属下要向席能阁下和金总请罪。”

    修肱燊对席能说两句,他嘴角一抹笑容一闪而过,问道,“程副总巡长,何罪之有?”

    程千帆刚要说话,金克木开口,他清了清嗓子,“刚刚程副总巡长向我汇报了,我也了初步了解了情况,我来说一说吧。”

    “现在初步打探到的情报显示,另外一方人马是所谓的‘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他们携带包括手榴弹、机关枪等重武器。”金克木表情严肃说道。

    “手榴弹?”席能听了修肱燊的翻译,露出惊恐之色,“机关枪?上帝啊!”

    “是的!”金克木点点头,他看向程千帆,“程副总巡长,三巡是你的部下,你最了解现场情况,你来说吧。”

    “是!”程千帆敬礼,继续说道,“我部何对方发生了短暂的交火,我勇敢的巡捕有巡捕被对方射中,更是为手榴弹弹片杀伤。”

    说着,他提高声音喊道,“吕虎。”

    “到!”吕虎走过来,他举了举被绷带包扎的右手,最后只能无奈放弃,用左手敬礼。

    “三巡副巡长吕虎,冒着枪林弹雨冲锋,臂膀被手榴弹弹片击中!”程千帆沉声说道。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担架,“警官鲁玖翻,勇敢杀敌,虽中弹依然不后退!”

    又指了指老黄正在照顾的米莱三,“米莱三,冒着枪林弹雨攀登房屋,试图从房顶包围匪徒,不幸肩膀中弹,然则坚持攀爬,最终体力不支从楼上坠落!”

    席能环视,躺在担架上的巡捕试图挣扎着起身敬礼,其慷慨悲壮之情景,令这名法国高级警官也不禁动容。

    他是以法国外籍军团的身份参加过战争的,自然一眼认出这些人身上确实是刚刚负伤,有的是枪伤,有的说手榴弹弹片杀伤。

    “程,你的手下都很英勇,是巡捕的楷模!”席能竖起大拇指说道。

    “阁下,实际上我很惭愧,确切的说,我为我的手下感到骄傲,但是,我的内心却又备受煎熬。”程千帆露出复杂的表情,说道。

    “什么意思?”席能表示不解,他摊开手。

    “这支自称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的人马拥有手榴弹、机关枪等重武器。”程千帆表情中带着几分懊恼,几分恨意,几分遗憾说道,“考虑到周边都是民房,我部不敢逼迫过甚,最终未能擒获对方,令其趁着夜色逃遁了。”

    ……

    二十分钟后。

    程千帆站在一具特高课日特的尸首边上抽烟,目送金克木、席能、修肱燊等长官乘坐小汽车离开。

    “帆哥,你说的那些话,席能真的会相信吗?”李浩问道。

    “句句属实,为何不信?”程千帆的鼻腔呼出两道烟气,说道。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日特尸首,眼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

    小汽车里。

    席能扭头问自己的翻译修肱燊,“修,你说,我应该相信程说的那些话吗?”

    “程千帆说的话是否属实并不重要。”修肱燊想了想说道,“他对租界当局素来态度恭敬,颇为忠心,最重要的是,民众需要这样的事实。”

    席能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

    “巴格鸭落!”

    三本次郎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在了荒木播磨的脸上。

    “哈依!”挨了巴掌的荒木播磨双脚一并,腰杆弯的更低了。

    此次对汉斯诊所的行动是荒木播磨制定的,不过,因为汪康年突然有紧急事情向他汇报,荒木播磨自忖此次行动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便没有亲自带队,而是安排自己的手下西泽带队行动。

    却是没想到,出去执行任务的是十五人,却只回来了六个人,其中还有三人有伤在身,一人更是受伤颇重。

    而带队的小队长西泽以及副队长吉野更是双双为帝国玉碎!

    此可谓是三本次郎领导上海特高课以来,上海特高课迄今为止最大之惨败。

    三本次郎出离愤怒,直接掀翻了榻榻米,挥舞着军刀一阵乱砍,犹自不解气,又对着荒木播磨一顿三宾得给。

    “课长,是我的愚蠢害了大家。”荒木播磨滿臉痛苦和恨意,“定然是那个医生说了谎話,愚蠢如我,却轻易相信了他的谎言,以至于我们中了对方的陷阱。”

    “你认为南伯然撒谎了,故意引我们进入陷阱?”三本次郎问道。

    南伯然便是特高课所秘密逮捕的那名男子,他是汉斯诊所的助理医生,其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德国犹太人。

    南伯然受刑不过,招供汉斯诊所收治了抗日分子,特别是现在正有一名新四军的伤員在汉斯诊所治疗。

    “除了这种可能性,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原因可以解释。”荒木播磨恨声说道。

    三本次郎陷入了沉思之中,很快,他摇摇头。

    “这种可能性不大。”三本次郎说道,“红党在上海的武装行动力量弱小,他们几乎没有可能设下这种陷阱。”

    “但是,根据中泽的汇报,他们受到了对方两名神枪手的前后夹击,对方使用的是长枪,而我们使用的都是短枪,对方弹无虚发,很多帝国勇士根本无法威胁到对方,只能被动挨打。”荒木播磨表情狰狞。

    他粗着脖子吼道,“课长,红党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他们缺少行动高手,这次竟然是两个行动高手伏击我们,这太反常了,除了这是一个陷阱这种可能性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三本次郎沉默了,他的脸色连连变化。

    尽管他的内心倾向于这不是陷阱,南伯然的口供是真的,但是,荒木播磨说的这些话又颇有几分道理。

    这令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荒木播磨粗声粗气、语气不善问道。

    “课长,荒木队长,宫崎君紧急求见。”外面传来了小池的声音。

    ……

    延德里。

    大半夜的,小程总的家中,传来了程太太的叫骂声,“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到处乱撒尿。”

    “等着吧,等着挨揍吧你。”白若兰气呼呼说道。

    然后还有被吵醒的小宝的声音,“猫咪,快跑,到我这里来,小宝保护你。”

    ------题外话------

    小区又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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