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门外再次响起了汽车停车的声音,车门开启关闭声,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干练的中年探员走进了署长办公室,进入后他放轻了脚步,走到画台前观看周署长的画作。

    “署长,您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这幅作品完成后,一定要送给我。”中年人笑着说。

    “哈哈...哈,小胡,这只是幅应景之作,不值得你收藏。你要喜欢,我这有一幅‘鹰击长空’,赠给你吧。”周署长说着停止作画,将笔放回笔山之上,开始寻找他所说的画作。他掀起了画台垂吊的画布,吴迪正是藏在这厚厚的台布之下,台布突然被撩起,他的全身暴露在灯光之下,他甚至看到了周署长的脚就在眼前。吴迪毛发皆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弓起了身子,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掀起了台布,周署长却并未弯下腰查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放下台布走到画台旁存画的青花瓷瓮前翻查,果然找到了“鹰击长空”。他他与小胡指点欣赏了半晌,面露得色,展开了画作,提了字款加盖了印鉴。

    “让它慢慢干着,咱两那边说话。”说着,周、胡二人离开了画台,坐进客厅的沙发。吴迪轻舒了口气,心想:真是侥幸啊。

    “案件进展如何?”周署长喝了一口茶问道。

    “进展缓慢,除了咱们有确凿证据的,其他他一概不予供述。所以今天我来是和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动用特殊手段。”

    “现有证据能认定的有多少?”周署长凝神盯住小胡问,他的眼神让他一阵不自在,局促了起来,他说:“已计算过了,现金存款不多。有二十几处房产,价值在七千万以上。我怀疑他还有秘密的隐藏财产的地点,但目前线索有限,正在秘密调查中。”

    周署长靠近了沙发里,闭上眼睛沉思良久,“这个陈彬,这么不小心。七千万,不算多,但已经足以要他的小命了。”

    小胡小心地问:“您的意思是......”

    周署长睁开了眼,看着小胡下定决心的说:“停止继续调查,结案吧。”

    小胡一听急了,“这,这样结案是不是太草率了?陈彬是典型的裸官,他老婆和儿子都已移民去了英国,我怀疑他大部分财产已转移海外,就这么放过他?”

    看着小胡面红耳赤的样子,周署长笑了,“你还是秉性不改。陈斌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我怀疑那是假离婚真移产。”小胡着急地说。

    “假离婚?小胡,你也是多年的老探员了,法律是没有假离婚这个概念的。即便是假离婚,也只能当他是真的,既然是真的,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调查他妻子的工作已经开始了。”小胡仍想争取,他坚持着自己的态度。

    “你是说,英国那边你已经安排人手了。”

    “是的。”

    小胡的坚持让周署长有些生气。画台下的吴迪心中欣喜,他没想到周、胡二人谈论的正是自己急于了解的信息,他感到不虚此行。

    “小胡呀,英国的人撤了吧。你跟随我多年了,我是一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这个案子你已经尽力了,到此为止吧。你是自己人,我就实话告诉你,陈彬能熬到如此高位,是他多年经营的结果,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被抓已经让一些人惶惶不可终日了。今天我急着召见你,是因为上面有人跳出来发话了,我一直顶着压力在支持你们,但是这次打招呼的人身份特殊,我已无能为力。而且,案情已进入死胡同,难以进展。做出结案的决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不必再争辩了。”周署长说完站了起来,再次走到画台前拿起了画笔借以平复激动的心情,不再理会小胡。

    默然良久,小胡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知道“陈彬案”盘根错节,牵涉太广。要想彻底揭开该案的盖子,无异于蜻蜓撼树,更何况周署长已决定结案,不再支持。说明情况确实复杂,既然署长都以妥协,他也只能接受现实。他站起来,走到画台前,“署长,我决定按您的命令办。”

    周署长笑了,“你成熟了。”他放下画笔,“这次谈话内容仅限于你我二人知道。打招呼的人我也不便想你透露,你要理解。你手下人的解释工作你自己想办法。好了,打起精神陪我去喝两杯。”

    “好吧,好长时间没和你一起喝酒了。”边说着,他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叠案卷,“那这案情报告您还要看吗?”

    周署长接过案卷,看了看标题,随手扔在了书桌上,“有时间再看吧。”他将“鹰击长空”卷成筒状交给了小胡,拍着这个老部下的被说:“这幅画我是用了心的,希望你以后仍是一只鹰。不要受任何影响,我们的工作注定要面对各种复杂情况,你要学会面对现实,以利再战。”小胡点头称是。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脚步声越来越远,院外响起了汽车启动声,然后开远。一切恢复了宁静,吴迪轻轻地舒了口气,小心地从画台下钻了出来。房外回廊上的灯光照进办公室,吴迪活动着僵硬发麻的手脚,打量着房内四周,这里已空无一人,书桌上赫然放着“陈彬案”的案情报告。吴迪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显然是精心准备的,吴迪没有在这里详细翻看,他强抑住激动的心情,从帆布包中取出了工具箱,拿出一架小巧的数码摄像机逐页拍照,以便回去后认真研究,寻找机会。

    院子里月光皎洁,微风吹佛竹林,一阵阵凉爽。吴迪无心感受即将到来的秋意,他紧绷着神经,高度紧张地一步步走出院子,走出了廉政署。

    一出巷子,吴迪加快了脚步朝车走去,上了车打开车用冰箱拿出一瓶伏特加,狠狠的灌了一大口,然后启动车驶向酒店。半路上在一个高架桥的桥洞下吴迪停了车,他在车内卸了伪装,将换下的服装、鞋等塞进了帆布包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后,驾车快速离去。

    吴迪此时迫切地需要了解陈彬案的情况。车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外,门童上前欲为他打看车门,吴迪却已快速从车上下来,他脚步不停的往里快走,边将车钥匙扔给了门童,大声说:“帮我停车!”人已进了大堂,上了电梯。刚出电梯门,就遇见了赵敏,“吴先生您回来了,您用过晚餐了吗,要不要我安排一下。”

    吴迪脚步不停,随口应付,“送房间来吧。”

    进入房间,吴迪直入书房,打开了电脑,从工具箱中取出数码相机与电脑相连,打开文件夹每张照片均清晰逼真。吴迪迫不及待的点击查看,这份案情报告有两百多页,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案情进展;第二部分陈彬案情讯问笔录汇编;第三部分各种书面证据汇编;第四部分是案件进度计划。他从第一页开始看起,头脑中逐渐对陈彬的仕途经历、社会关系、家庭背景有了一个粗略的勾勒,对陈彬从小贪到贪得无厌、胃口随着地位的上升而越来越大的蜕变过程有了了解。这时门铃声响了,吴迪关闭了显示屏,走出书房打开了房门,赵敏带着餐厅的的侍应推着餐车等候在门外。

    “吴先生,您刚才没吩咐要什么餐,我是按昨天的晚餐安排的、希望您满意。”赵敏体贴地说。

    “很好,赵小姐,放这吧。你们不用在这里等了,我吃完会通知你们来收拾的。”吴迪冷冷的说,希望他们快点离开。

    “好的吴先生,还有一件事。毛先生来找过您几次,他留了口讯请您回来后立即与他联系。”赵敏不亢不卑的说。

    “好的,我知道了。赵小姐,我还有些工作要做,这期间请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是,吴先生。”赵敏训练有素的转身离开,并关上了房门。

    吴迪打开餐盘的不锈钢盖子,用叉子叉起一块八分熟的烤牛排,蘸了点调料,狠狠的咬了一口,又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屏幕继续查看......

    两百多页的案情报告看完,已是子夜时分,从这些材料中吴迪了解到,陈彬对“海云间”藏匿的赃款赃物只字未提、守口如瓶。而廉政署对这座宝库也丝毫没有察觉,陈彬的前妻田玉芬和儿子陈浩被廉政署怀疑是所贪财物转移的受益者,已被廉政署在英国曼彻斯特的特工监视起来。也就是说“海云间”只有吴迪与陈彬知情,如果陈彬被判死刑,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吴迪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了。他如释重负,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以小的代价将“海云间”的别墅和财物转移到自己名下,而这必须的经过作为车主房主的田玉芬的同意,吴迪又开始绞尽脑汁思索对策。这时他忽然想起赵敏说毛小米曾找过他,便将电脑中的资料全部销毁,离开了书房。

    吴迪拿出vertu手机联系了毛小米,然后坐到餐桌旁吃了口已经凉透了的食物。他放下了刀叉,按响了服务铃。毛小米与赵敏几乎同时走了进来。吴迪对赵敏说:“赵小姐,这餐凉透了,请你重新为我们送两份同样的来。”

    “好的,吴先生、毛先生请稍等。”赵敏款款转身离去。

    “大哥,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手机也不开,我上来了几次都没找见你。”毛小米笑着问。

    “急着找我,是不是有新发现了。”吴迪避重就轻地说。

    “是,杨勇已经破解了台湾办事处的管理系统,拿到了叶曼的身份资料。另外我们今天在跟踪叶曼时,发现她在一家双语贵族学校接出了一个小孩,后来证实是她的儿子,大约五岁多了。”

    “哦!杨勇真是个人才......”。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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