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吗?”石磊凑到大哥身边,小声道:“船就在码头上等着,一刻钟就能到!”

    许辰面无表情,冲着他脑门抬手便是一下!

    “一边呆着去!”

    这一下力道不小,石磊双手抱头,一脸委屈地嘟嚷着:“不是你说有事就跑吗”

    许辰懒得理他,头冲陆浩说道:“你们先去吧!我跟他们走一趟,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陆浩眉头微蹙,淡淡点头:“好,家里等你!”

    说着,许辰上前几步,笑着冲那小将说道:“我是坐车还是骑马?”

    许辰走后,相府书房内的灯火依旧亮着。

    书桌后的徐番沉着脸,缓缓问道:“怎么样?都怎么说?”

    施南亭听了,苦笑一声,微微摇头:“去了几家,有的说不知道,有的只叫我喝酒,剩下的连门都没让进,好一点的还知道说一声主人不在,不然就干脆说今儿不是拜年的日子”

    徐番轻笑了起来,带着萧索和落寞:“原来我这个宰相这么不值钱啊!”

    施南亭微叹,赶忙劝道:“相爷务须介怀!您毕竟在位尚短,这些人又都家大业大的,难免”

    徐番摇头,笑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懂!他们这些人,实在的很!我若能给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乐得跟在我后面,要是我哪一天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了,他们自然也不会记得我是谁!”

    “我是这样,其实李林甫也是这样!圣上之所以重用李林甫,除了他有手段、有能力外,就是因为他背景浅、底子薄,和那些世家豪门没多少瓜葛。”

    “只是,李林甫太有手段了!就连圣上都免不了忌惮,所以才有我做宰相的一天。”

    “当然咯,正好我也没啥背景!”徐番苦笑道:“可唯一的区别是,李林甫身后那些人能听他话,尽管也有小心思,但谁让人家积威甚重呢!而我后面这些人,他们只会顾着自己有没有得到好处,哪会管你的所谓大局。”

    “所以,我还不如他啊!”

    瞧着徐番这幅颓废的样子,施南亭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温言道:“这次的事即便出了些许意外,但毕竟圣上还是需要相爷的,或许”

    徐番摇头,冷冷笑道:“你没见过今上,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三十年前或许他还讲点感情,如今的他早已是个成熟的帝王,而帝王最是无情!他对杨玉环或许真有那么点感情,但对我们这些臣子”

    施南亭大惊,急道:“局势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徐番深吸口气,振作精神道:“慌什么!一把刀只要还锋利,握刀的人就不会急着换,毕竟合适的刀也不好找。”

    “虽说小弟不听话,但人家都已经出手了,我这个当大佬的总不能没点反应吧?”

    闻言,施南亭一喜,忙问道:“相爷准备从何处入手?”

    “呵呵,既然人家都在打这些贡士的主意,那我也来凑凑热闹好了!”徐番笑道:“明日你就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我要办个文会,趁着过年把长安城里有名的才子们都请过来聚一聚,以诗会友,顺带也点评点评!”

    “行卷?”施南亭转念就明白了过来,击掌笑道:“不错!当真不错!”

    “如今左相那里偃旗息鼓,右相又只是粗通文墨,相爷这个正经的进士及第确实是如今长安城里最高贵的座师了!”

    徐番自得一笑:“好歹也是个宰相,应该会有人来吧!”

    “那是必然的!”施南亭笑道:“那些寒门学子之所以会铤而走险,无非就是被豪门世家许诺了好处,可如今有正大光明的机会让他们入仕,这些寒窗苦读十数载又岂会丢了傲气?”

    “去安排吧!”

    “好!”

    施南亭随即快步走了。

    徐番靠在椅子上,将脑袋后仰,闭上了双眼。

    徐伯匆匆进来,凑到徐番耳旁,轻声道:“大公子被带去京兆府了!”

    徐番没有睁眼,淡淡说道:“没事的,罗希奭不过一条狗,臭小子可是连老虎都敢杀的”

    漆黑的夜空下,大地一片黑暗,在这方黑暗的天地间,长安城便像一个异类,灯火通明。

    只是,如今这个夜晚,在城中一处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着人影在活动。

    “岂有此理!李林甫这个奸相竟敢如此大胆!”

    “嚷嚷什么!怕鹰犬听不到吗?”

    “你以为李林甫敢明目张胆这么做?没听他们说这是奉旨行事吗?”

    “这不是说不会有事吗?”

    “就是!那些人可答应的好好的,如今出了事,他们可不能不管啊!”

    “派去联系的人来了没有?那边的人怎么说?”

    “还没有”

    “来了!来了!”

    “什么?什么叫静观其变?我们那么多同年都被鹰犬抓走了啊!”

    “罗希奭什么人他们会不知道?”

    “岂有此理!把我们当猴耍吗?”

    “去!再去问!要是他们还不顾我们死活,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不能让他们好受!”

    这样的动静不止一处,但大体上都是相同的。由于李林甫的突然出手,事先准备好的一些后手无不停了下来。

    暗流,似乎又平静了。

    当然只是表面

    万世俊也和大哥大嫂道了别,马车上,车夫不紧不慢地赶着车,同时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李林甫抓了一批人,如今罗希奭正在审问太子那边依旧没有动静陈.希烈府上的管事今儿出门买了好几菜寿王那边也联系了几家人至于那个安禄山一出皇宫就进了驿馆,一直没有出来过,城外的范阳骑兵也一直在营中饮酒,不曾出动”

    万世俊细细听着,忽而问道:“许辰呢?他那帮弟兄怎么样了?”

    “家主吩咐过,东市那边用的都是好手!只是”车夫犹豫片刻,说道:“只是那间院子似乎有些古怪,我们的人不敢太靠近!”

    “那是自然!”万世俊笑道:“阵法嘛!我们又不是没有!”

    笑过后又问道:“小八呢?收到他的信没?”

    车夫摇头:“没有!似乎不在长安!他们在城外还有庄子,或许在那,只是那里有高手,更不好靠近。”

    “算了,随他去吧!”

    “哦,对了!”车夫又说道:“刚传来的消息,说京兆府又抓了个人过去,是金吾卫的将军亲自带的队,那书生的模样似乎有点像许辰,一整队的金吾卫都是高手,不敢靠太近,所以没有看清。”

    “他?”万世俊沉思片刻,微微摇头:“算了,就算是他也不会在京兆府里发飙,划不来!”

    “我们的计划照常!”

    “好!”

    车帘放下,马车依旧平稳。

    车厢内的万平有些疑惑地问道:“恕属下愚钝,还是不明白家主为何要卷入这场朝争?”

    万世俊笑笑:“有的人在布局,有的人知道有人在布局但心甘情愿做棋子,还有的人只是想利用这盘棋换到自己的好处,而这局棋于我而言只是青萍之末的那一缕风”

    京兆府衙内,问话还在继续,只是少了些哀嚎声。

    毕竟只是些不经人事的书生,哪里受得住罗希奭这魔头般的手段,只是稍稍威逼一下,便争先恐后地坦白了。

    只是这些人连外围都算不上,又哪里晓得什么机密,甚至自以为知道的一些机密也不过是背后之人有意放出的迷雾,此刻一点点汇聚到罗希奭这里,无头无尾,乱七八糟!

    “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看着这些杂乱无章、左右矛盾的供词,罗希奭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是老刑名了,真假还分得清,他知道这帮子书生说的都是实话,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烦。

    这一次的事最开始只是吉温找到他,说了一些话,原本他觉得该是相爷下的命令,也就去做了。

    可没想到到头来竟发现相爷毫不知情,于是他自然慌了!

    虽说他是靠着吉温的引荐才入了李林甫的法眼,可如今他毕竟是李林甫的人,而不是吉温的小弟,瞒着老大做这么危险的事,罗希奭心中自然惴惴。

    好在后来相爷点头了,得了准信的罗希奭自然希望努力做出成绩来,毕竟原本和他称兄道弟的吉温如今都已披红挂紫、位列朝班了。

    他罗希奭也是个有追求的人!

    只是眼下这事却不好做了,人是抓了不少,可一个够份量的都没有,全是小鱼小虾,问出来的口供也毫无用处。

    这让他,如何是好?

    “大人!”门外响起了衙役的声音。

    “吵什么吵!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我吗?”

    “大大人!秦将军说他抓到个书生,可能是主犯”

    “什么?”门陡然开了,罗希奭官帽也来不及戴上,连忙问道:“人呢?人在哪里?”

    “已经在后衙关着了!”

    “走,我现在就过去,你让人把家伙什都准备好!”

    “是!”

    罗希奭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却见一白衣书生正好整以暇的坐着,甚至有空打量堂前挂着的一副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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