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日月舫内闹的不可开交,萧逸然的处境岌岌可危时,却不料日月舫又来了客人。来人正是很久没有露面的朱子休。

    朱子休沿着河岸,带着四位随从,来到日月舫停靠的岸边,隐约听到画舫中传来吵闹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朱子休抬脚跨上跳板,大步朝画舫走来。身后的四位随从,显然也听到了画舫中传出的吵闹声,许是担心公子的安危,并没有和往日那样只留在岸上,也跟着朱子休来到画舫中。

    朱子休已进入画舫,就看到四个人正拉扯着萧逸然朝卧房方向去。疾走两步,揪住一人的衣领,用力朝后一甩,只听到扑通咣啷两声响声。说巧不巧,朱子休甩出去的人,正是“混不吝”。先是摔倒地板上,随即把茶几给撞翻了。“混不吝”平时嚣张惯了,何尝受过如此欺负,马上坐在地上叫骂起来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也不睁开狗眼看看爷是谁,竟敢对孙爷爷动手,是不是不想活了?”

    随着朱子休动手,身后紧跟而至的随从也纷纷出手,把另外三人也如法炮制摔到地板上。其中一人,走到叫骂的“混不吝”身边,一言未发,随手就扇了“混不吝”五六个大嘴巴。直打的“混不吝”两边的腮帮子肿起老高,口鼻间有丝丝血迹流出才助手。

    别看“混不吝”平日里耍浑习惯了,眼光还是有的。从后来四人的身上看出这些人有些不凡,也不敢再开口叫骂,怔怔地瘫坐在地板上,心里在暗暗猜测来人的身份。

    此时,晴雯和麝月见小姐被朱公子救下,急忙上前挡在萧逸然身前,替她整理头发和衣衫。朱子休站在原地,直到晴雯和麝月把萧逸然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

    “逸然小姐,这是些什么人?刚才为何如此?”

    萧逸然擦干眼角的泪水,请朱子休坐下后,慢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朱子休听说眼前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混不吝”,不由笑了起来。

    “早就听说应天府有这么一号人,早就想见识见识,不想在这里遇到了。”

    说完,也不回头,直接对自己的随从说道:

    “把他们扔到甲板上,先吹吹风,清醒清醒再拉进来问话。”

    四名随从只是点头,并不答话,便按照朱子休的吩咐,把“混不吝”四人带了出去。

    “小姐也请回房梳洗一下吧。”

    萧逸然也想回去收拾一下凌乱的衣衫,以及被扯乱了的头发。虽然刚才经晴雯和麝月收拾了一下,毕竟仓促之间,难以收拾利索。听朱子休如此说,萧逸然起身告罪后,便在麝月的陪伴下朝卧房走去。留下晴雯,给朱公子沏茶。

    不大会功夫,萧逸然换好衣衫,重新梳理了头发,再次回到客厅中。

    “多谢朱公子援手。”

    “不必客气,也是适逢其会。好在来得还算及时。”

    “公子已经好久没来过了,今天怎么如此巧?”

    “一直忙于其他事情,抽不开身。今天本是来向逸然小姐辞行的,不想碰上这样的事情。小姐不必再为此事担心,既然碰上了,定会还小姐一个清净。”

    “逸然谢过朱公子。”

    萧逸然再次站起来给朱子休见礼。

    “公子说要辞行,要出远门吗?”

    “正是,要到中都一趟,怕是明年春夏时节方能回来。”

    朱子休如此一说,相当于对萧逸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所谓大明朝的中都,几乎无人不知,那就是朱元璋的老家,安徽凤阳。朱元璋因从小家贫,给人放过牛,讨过饭,当过和尚,所以对自己子女的要求也一向严格。朱元璋曾经说过一段很经典的话。

    朕于诸子常切谕之:一、举动戒其轻;二、言笑厌其妄;三、饮食教之节;四、服用教之俭。怨其不知民之饥寒也,尝使之少忍饥寒;怨其不知民之勤劳也,尝使之少服劳事。

    大意是说:他要求自己的子女,行动不要轻狂;要说真话,要诚实;饮食要有节制,不得暴饮暴食;穿衣要节俭;为了让子女们能体会老百姓的艰难,经常要求子女们略微尝尝饥寒交迫的滋味;为了让子女们知道老百姓的辛勤劳苦,经常让子女们从事农事劳作。

    萧逸然虽然听明白朱子休是当今的皇子,却很是不知道是几皇子。毕竟朱元璋的儿子比较多。既然对方是皇子,萧逸然不得不再次施礼,站起身来,就要大礼参拜朱子休,被眼疾手快的朱子休一把拉住。

    “逸然小姐何必如此?尽管本王来画舫的次数不算多,其实也不算少,和逸然小姐也算朋友了。再说,在这画舫之中,何必讲那些俗礼呢?”

    这是朱子休第一次自称“本王”。萧逸然也就随之改口,称呼朱子休为王爷。

    “几年来,王爷一直回顾小小画舫,今日又救小女子于危难之际,实在不知该如何谢过王爷大恩。”

    “看看,刚说了我们算是朋友了,怎么又客气起来了。”

    萧逸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朱子休正是朱元璋的第四子朱棣,也就是将来的明成祖。子休之名,不过是朱棣流连于秦淮河这歌舞之地,临时用的一个化名而已。此时的朱棣,早在十岁那年,也就是洪武三年,就已经被封为燕王。朱元璋之所以打发几个儿子前往中都,就是让他们去体察民情的,回来之后,即将让他们到各自的封地去,俗称就藩。

    萧逸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头,见早已偏西,试探着问朱子休道:

    “王爷可肯赏光于舫中吃杯水酒?”

    “呵呵,本王求之不得。”

    听到朱子休答应下来,萧逸然急忙亲自到厨下安排去了。等萧逸然安排一圈上来时,见朱子休正和自己的一位随从说话。

    “本王懒得理他们,让朱林和朱毅送四人到应天府府衙,告诉知府王立道,本王不管他如何定四人的罪名,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得让四人再来骚扰逸然小姐,以及日月舫。要是再发生类似事情,让知府亲自来见本王。”

    随从答应一声出去了。

    “逸然小姐放心,‘混不吝’以后绝不会再来骚扰了。”

    “多谢王爷。不知王爷何日动身前往中都?”

    “原定五日后启程。”

    因牵涉到皇家的事情,萧逸然自然不好多问,朱子休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两人聊了些其他的事情,不一会酒菜就端了上来。

    “王爷,也请那几位大哥到隔壁用些酒菜吧,厨房都已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本王替他们谢过逸然小姐。”

    不待萧逸然吩咐,晴雯闻声到外面,把朱子休的四位中的两位请到隔壁,叫来两位舞女伺候着他们。因另外的两人带着“混不吝”四人去了知府衙门,只能边吃边等了。

    席间,朱子休问萧逸然:

    “上次那枚玉佩可还收着?”

    “一直珍藏在房中。”

    “以后出门时就带着,也许能用得上。”

    因感激朱子休,萧逸然一直殷勤劝酒,虽然日月舫做不出皇宫里御膳房饭菜的景致,朱子休倒是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模样,倒也吃的津津有味。一会酒足饭饱之后,萧逸然又安排了歌舞,请朱子休欣赏。这次萧逸然虽没有亲自下场,却是亲自操琴,为朱子休助兴。

    歌舞之后,萧逸然见朱子休兴趣极高,不由说道:

    “不知朱公子对围棋一道可有兴趣?”

    “久闻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正要请教。”

    一时晴雯和麝月排下棋桌,萧逸然执黑,朱子休执白,下起围棋来。没下多久,萧逸然就从朱子休的棋路中嗅到了胸怀天下的味道。不由抬眼看看朱子休,心中似乎猜测到了朱子休的真正身份。

    朱子休的棋艺算得上高明,不过相对于萧逸然来说,却略显不足。朱子休行棋,一直是大刀阔斧,却是些许细腻。而萧逸然行棋却刚好相反,不仅心思细腻,而且巧思不断。毕竟,萧逸然在北宋十几年的经历中,曾经得到过寇湘老先生的指导。而在这秦淮河上的十来年,又接触过不少,风格各异的棋中高手,再加上女孩子本身的心思细腻的特点,下到中盘,朱子休就已经举步维艰了。

    “真想不到,逸然小姐的棋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本王一向以围棋自傲,看来是小看天下人了。”

    朱子休喟叹一声,投子认负。

    “是王爷手下留情了,不然,逸然哪里是王爷的对手。”

    “呵呵,逸然小姐不必谦让,本王输的心服口服。”

    撤下棋桌后,萧逸然兴之所至,又为朱子休画了一副画像。并题诗一首于其上:

    北风吹雪灯欲昏,

    秦淮河上夜寂寥。

    把酒畅谈天下事,

    关山暗度燕山遥。

    朱子休低声念了一遍萧逸然画中的题诗,特别是读到最后一句,不由抬眼看着萧逸然,嘴角微微翘了翘。

    “早知小姐聪慧,却不想竟然聪慧若此。”

    显然,朱子休通过最后一句里的“燕山”二字,知道萧逸然已经猜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再掩饰。

    “不错,中都回来之后,本王就改前往封地燕山府,做自己的藩王去了。此后,若想再到画舫中一会逸然小姐,只能是在梦中了。”

    “王爷何必伤感如此,俗话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燕山虽遥,也还是大明的江山不是。”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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