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乐进去寻许褚,三人都有点忐忑。

    倘若吕布突然反悔,调头来攻,只恐他们三人合力,也未必是其对手,倒不是怕吕布,而是他身边有了军师,又有吕娴,以及马超的精锐在。所以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战争倒不怕,毕竟还有各关拦阻,就怕一旦开战,后续战争不力啊。

    所以可想而知的紧张,既要防备,又不能表现出防备太严密的样子来,反而可能激怒吕布。既要不远不近的跟着,又不能贴太近,全身上下都是极度紧张的。

    晚上就见吕布行军脚程极慢,并且停下来了,而且就在附近扎下营来。

    许褚来寻钟繇,道:“大人,吕布是何意?!既已接到其女,为何不急回去?!偏还如此行军慢?!”

    钟繇道:“吕布此人向来随性,他想行军慢,也不是有什么目的。约是见到女儿太高兴,所以想要宴饮庆祝了。他这种人,想要攻城,或是扎营,都是一念之间,出其不意。然而,倒不必太防备他。”

    许褚道:“既是如此,奈何大人如此的形色忧虑?!”

    “吾之担忧者,非吕布,而是司马懿啊,”钟繇道:“此人到了吕布身边,只恐是主公心腹之患,他若助徐州咬死了兖州,只恐兖州必落入吕布手中!吕布觊觎此多番矣,若有此人助而能得,他岂能放口?!”

    许褚听了拧眉道:“此人之智,莫非堪比主公身边奉孝?!”

    钟繇道:“他若尽力,未必比不上。”

    许褚听的也是倒吸了一口气,深为遗憾当初没有把这司马氏给宰光了!

    错过良机了!

    哪怕没有杀了司马懿,杀了司马氏族人,哪怕没杀光,这笔帐,也叫司马懿记在吕布头上,便会深恨他不已。

    “此人狼形环顾,可惜,吕布想收服他,怕是不能,”钟繇道:“吾观吕布其女,面色从容,气度非凡,只看她能不能收服他了。”

    接着又问许褚,道:“仲康以为此女可能?!”

    许褚想了想,眉头紧锁,却说不出不可能的话来。

    钟繇的心是不住的往下沉啊,道:“此番与袁绍决战,已是惊险万分,倘若想要击败袁绍,非借吕布之力不可。便是真不借,也得防备他袭后,主公哪还有兵力可分?!最好的办法,便是割肉喂狼啊,这兖州……”

    “大人是说把兖州……”许褚脸色都变了,道:“凭什么?!”

    “那吕布既已来此探路,岂肯轻意罢休,便是此次回去,也一定会再次前来,尤其是在主公与袁绍打的火热的时候,那个时候,若是稍退让之,他若助袁绍……”钟繇忧心忡忡的道:“仲康也知道,不能输,若输于袁绍,一切根基全无。许都与兖州之间,终究是要舍一个……”

    要么就是全败,要么,就是割肉饲狼的。

    许褚脸色难看,想要发火,却也发作不出来,一时气闷的道:“都怪吾等无用,倘若实力再强些,哪惧这吕布?!”

    “都说是无谋吕布,现在可不算是无谋之辈了……”钟繇道。

    算一算他身边的智囊有多少人了?!

    钟繇心里不乐观,说中的也正是现在郭嘉和曹操最忧心的问题。

    无论如何,劣势之下,都会变成取舍的问题。

    无非是暂舍兖州,然后再图以后三方灭吕了。但此时的袁绍,必须要灭,这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必然的趋势了。

    只是吕布父女贪心,吕娴又已回到吕布身边,只恐所贪图的不止是兖州。

    以那父女的性情,不入冀州都不大可能!

    况且袁尚此次送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给她,她不抓住才怪!出师都有名了。

    而兖州,剩下的事情只是主动给,还是被迫割。

    吕布前番为了兖州,三番再次的逼的曹操都差点发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不咬住才怪!

    这个局势,真的很紧张啊。

    晚上,吕布的大帐驻扎在哪儿呢?!就在兖州境内,在山阳郡内,还未到昌邑中间,算是兖州的腹地了。奈何曹兵真的紧张的要死要活的,而吕布却半点都没有这个觉悟,一副是兖州之主的样子,哈哈大笑,连番招呼诸将士要开宴庆祝,因为女儿回来了太高兴,以至于分寸都把不住这种,在人家境内就这么升篝火开怀畅饮,嚣张的都没眼看!

    而叫司马懿最无语的是什么呢?!

    是狂妄。若是换一个性子的人,这种情况,算是挑衅了,激怒了人家,半夜来袭营都不为过。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看,司马懿是真的知道,吕布就这个性格,他这个脑子真的考虑不到这么多。

    他高兴就是高兴,只图一时痛快,管它后面的局势还是挑衅或是嚣张呢。

    他高兴了就得庆祝,不管是在哪个山头!

    这要是换一个人,这真的相当于在曹操的坟头上蹦迪了,人家不吃了你才怪!

    可是,这吕布,的确叫现在的曹兵敢怒不敢言,还是忍了下来。

    这一切,都叫司马懿无语。他是真的对吕布这种性格无话可说。

    但也不得不说,他这个人命是真好,有这么多人为他擦屁股。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吧,吕布不管不顾的要开宴会,他能怎么办?!派了亲兵去曹营递话,与钟繇说了,温侯见到女儿太高兴了,便不急着行兵了,要喝个尽兴,以庆祝欢喜之情。

    然而还得有表示啊,送了几车酒去,意思是大家都沾点喜气,虽不能在同一帐下饮酒,但这也是吕布的好意了,待庆祝完了,就真的快点回徐州去,不会耽误……

    反正话里话外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钟繇能怎么说?!只能笑着把礼数周全了,不仅收下了酒,还叫问候温侯,定要喝个尽兴啥的。

    亲兵回去了,而曹兵也是憋出一肚子气来!

    曹洪憋的脸色都青了,大骂不止,道:“匹夫吕布,这厮太过嚣张!欺人太甚!”

    曹洪是真的气炸了,越想越气,解不了气,便上前打碎了几缸酒,道:“破玩意儿,谁稀罕他的酒!”

    若说在场的哪个不恨吕布?真没有不恨的。

    钟繇不用说了,郭援的事还在眼前呢,曹洪,许褚,乐进,都吃过吕布父女的亏,眼下哪个心里都不痛快?!

    还能喝酒?!

    都是生着闷气,闷闷不乐的防备着罢了。

    然而再怒,也不能只顾私仇,这便是曹营中人与袁绍营中的区别。

    曹操治兵自有体统,赏不惜,而罚,也十分分明。

    因此,哪怕再怒,再无语,此时他们也不能真的私自去袭营的。除非他们不想跟曹操混了!

    而此时吕布可没有半点这种嚣张的觉悟,偏偏又与马超这种自我的人混到了一块,那可真是臭味相投,一开始这二人说话还算有恭有礼的很,后来一喝开,那劲一上来,一个中二,一个也二中,本来也未必能相合,因为有吕娴做牵绊,因此,便撒开了酒疯了!

    这个说,听闻温侯力大无穷,超愿试之矣。

    那个说,汝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挑衅布矣,来来来,布来为马腾教教儿子……

    这两个人说话,若真是换人,换场合,真的都是对对方的挑衅,那是不死不休,也得怀恨在心。但偏这两个不都是傻子吗?!

    因此,还真的找了个空地,开始较起劲来,一开始吧,还是赤手空拳,后来马超总是不能翻身,气炸了,哪肯服,便要叫战马和兵器来搦战!

    这带兵作战,马超也是天才高手的。虽然喝醉了,但一上了马,真跟撒野的疯马一样,就不受控了。

    吕布哪能服输于这个小儿?!

    便也叫人把赤兔牵了来,执了画戟,两人围着篝火隔空交起手来,那叫一个精彩!

    好在二人算有分寸,知道是喝酒助兴,没有真的要把对方往死里弄的程度,因此都无损无伤的。

    但这对战,也叫一众的吃瓜副将们,小兵士们围着拍掌叫好,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除了在值守的兵士不能来观看以外,其它的人连觉也不睡了,饭也不吃了,拎了酒就过来观战……

    “……”吕娴哭笑不得,真是好一个哭笑不得。

    马超与吕布,不光战力相似,人品也相似,都不咋的,连个性也有点像啊。好人都好的千篇一律,渣人都渣的各有特色。

    这两个,要是打起来,前脚能骂死对方,打倒在地,后脚估计也能重修旧好。这两个人,真的就不能普通的眼光来看他们。

    普通的人,一般都是不会轻易翻脸的。一般翻脸,真的要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而这两个,翻脸像翻书。

    怒了,也别太较真,随他们去吧。

    吕娴将眼神看向司马懿,笑道:“仲达来吾帐中饮茶说话可好?!”

    司马懿一直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永不会变的表情。

    这个人,情绪永远不会外露。心有九窍,腹有智计的人。

    吕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笑道:“孟起与我父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司马懿这性格哪会说开玩笑的话,因此只道:“孟起勇力过人,也是难得一见的骁将!”

    他恭敬的随在吕娴身侧,跟进了帐中,没有半分失礼越矩。规矩的不得了。

    吕娴请他坐,倒了茶与他,如今还在夏末,帐中俨然比外面闷热多了,然而就是这样,司马懿也没有露出半丝不妥的表情。

    吕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与他说什么?!

    这个性格,让她觉得,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挑刺呢。这种无可挑剔的,她要真挑刺,就真的不是人了。

    吕娴笑道:“仲达的性情与陈宫,贾诩,陈登,徐庶他们都不同。所以娴才觉得你是最适合我父身边辅佐的人。我父亲,你也知道的,不用我多说,我需要一个完全能抛弃个人情绪的人,在他身边,辅佐他成事。所以,才大费周章,耗费大半年的时间,用尽了阴谋阳谋,甚至不惜涉险,也要把你弄来,就是因为仲达,天下只有一个……”

    司马懿依旧不动声色,低着头,看着烛火,似乎在听着她到底想说什么。

    “陈宫有急智,然而智稍迟,虽忠心,却多与我父亲有冲突,父亲不听时,二人反倒生隙,多不和,一旦被人抓住中间的隙处,就会身死兵败,而贾诩,我需要他坐阵后方,他是真正的阴谋阳谋集大成者,很多不能上台面的事,我都需要他,他这个人,性格平和,不显功,不露水,极好。”吕娴笑道:“而陈登呢,尖锐的像把刺刀,那个性格,真叫人头疼。元直却太过直。他们虽都是大才,却并不适合在父亲身边做谋臣。”

    “仲达最合适,腹有谋略,大肚能容,不管是仇恨,还是私怨,或是不满,都能容得下,最重要的是性情不外露,遇事不会只顾发泄情绪而误事,遇事也不会因为违背私德而误公,”吕娴道:“包容四顾之风之人,说的便是仲达,父亲行事有时鲁莽,用兵也是,做人也是,在军中也是如此,有时候说话太直,会伤了部下的心,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去周全,去安抚……去为他弥补漏洞。说句不孝的话,我爹他,就像一个筛子,跟在他身边,真的半点也轻松不得,他时时惹事,时时说错话,而这些,全需要人兜底,将所有的一切隐形的不利全部消弥于无形,化解到最低,而仲达,有这个能力……”推荐阅读../../

    司马懿依旧没有半点情绪露出来,只是道:“女公子谬赞了。”

    吕娴笑道:“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事实上交手却不是第一回。我知道你智计过人,所以一开始,使了点不好听的手段,叫你毫无反击之力。这对我是有利的,对你却并不公平。仲达,你有理由恨我。做了这么多,还要叫你心存感激,我没那么大的脸。”

    哪怕是不远千里去接司马氏进徐州,然而,司马氏受了苦是事实,背井离乡也是事实。这一切的无妄之灾都是吕娴带给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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