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严少站起身,其实他的眼睛也红了,可是他不想让雷老看见,他不想让这老头觉得,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妥协了。

    走出医院,严少不知道该上哪儿好,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看到了家花店,进去买了一束太阳花,又伸手招了辆出租车。

    当司机问他要去哪儿的时候,他一愣,然后脱口而出,“西郊公墓。”

    司机奇怪的看他一眼,这不年不节的,就算是亲人的忌日,那也应该是上午去祭拜,这人下午一个人跑到公墓去干什么呢?

    车子开到公墓,严少付钱下车,司机好心的提醒说:“先生,马上五点了,一会儿公墓要下班了,这边不好叫车,需不需要我等您?”

    严少摆手,“不用了,零钱不用找了。”

    关上车门,他缓步往里走,还记得第一次发现雷老在这里给他母亲立了衣冠冢时,他的心情是愤怒的。

    后来每次跟着沈清欢到这里来,与其说他是为了陪她,到不如说是给自己找虐,他就是想看到母亲的衣冠冢,这样子他才能永远的记住那些仇恨,雷老对他母亲的辜负,他年少时受的那些苦,全都是因为他。

    他曾经跟自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永远要把他当做仇人般对待,然而现在,然而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严上慢慢步上台阶,也不知为什么,越靠近母亲的衣冠冢,他的心越发的平静,不再像从前那样拧着痛,感觉到呼吸都是压抑的。

    终于跟母亲面对面,雨也越下越急了,他掏出一根烟来,却怎么样也点不着,最后只好掐成一段段的扔在脚边。

    弯腰把太阳花放下,他看着照片上母亲那张年轻的脸,那个时候的她还很美丽很娇媚,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你,仿佛在说,你怎么会忘记我呢,我就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

    严少突然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脸上究竟是泪还是雨水。

    “你满意了吗?现在你应该很满意了吧。他这样煎熬了一辈子,终究还没有忘记你,就算你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可是他却把你的灵魂安葬在这里。

    你终于如愿了,就算你的人不能缠他一辈子,你却在他心里在种下了内疚和后悔,呵呵,老妈,真有你的。”

    雨水打湿了墓碑上的照片,严少伸手去拂,可是好像拂不干净似的,他却像是在跟谁赌气,搓得手指都红肿了,最终,他蹲坐在墓碑前面,大声哭了出来。

    这也许是他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宣泄,也许这次宣泄之后,那个总是看似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严少会消失,又或者不会,谁知道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哭,他又在委屈什么又在气什么。

    或者是在气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仇恨就这么轻易的放下了;

    又或者是在气雷老,这个老头为什么就不能表现的绝情一点狠毒一点呢;

    又或者,他是在气罗佳?什么不是要你跟他和解,不是要你跟像父子一样的相处,只是让你放过你自己,跟自己说,我放下,以后,我的日子会轻松许多。

    会轻松吗?严少仰起头,看着漫天的雨丝砸下来,真的会轻松吗?

    手机响的时候,严少已经走到了山脚下,六点半了,墓园的工人要下班了,他们穿着雨衣站在门口着准备锁门,看到淋的湿透的严少走下来,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站在廊沿下,他拿出手机,看到是阿武打来的,“什么事?”

    “老大,抓到她了。”

    “谁?”

    “苏小……苏珊娜啊。”

    “哦,知道了,开辆车过来接我,我现在在西郊墓园。”

    “呃,老大你好端端的去那干嘛?”

    “就这样,我在墓园门口等你们。”

    挂了电话,严少看到黑名单里有好几通来电,想起他之前把雷老拉黑一直都没救出来,他点开查看。

    果然,是雷老打来。

    点燃一根烟抽完,严少才决定回拨过去,雷老很快接听,声音里透着焦急,“少卿,你去哪儿了,给你打怎么一直关机?”

    “没有关机,你只是在我的黑名单里,我设置的提示音是关机。”

    “……”雷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什么事?我现在很忙。”

    “没,没什么事,就是刚才下大雨了,你一声不吭出去了,我怕你淋着,不是,是丫丫,丫丫过来,是严叔叔。”

    那边传来丫丫踢踢哒哒跑过来的声音,紧接着是软软糥糥的说话,“严叔叔,外面下大雨了,你有没有躲雨?”

    严少低头看着湿透的自己,只觉得跟小天使说谎是一种罪,“没有呀,严叔叔刚才在外面忙,没顾得上躲雨。”

    “哎呀,那你赶紧回来吧,去洗个澡换件衣服,记得要吃包感冒颗粒预防感冒哦。”

    “呵呵,丫丫这么关心严叔叔吗?”

    “那当然了,你可是我独一无二的严叔叔呢。严叔叔,你和雷爷爷是不是重新做朋友了。”

    “呃,算是吧。”

    “呵呵,真好呀。严叔叔,外面雨下得小了,你晚上早点来,带我出去玩好不好?现在妈妈不能下床,雷爸爸也要照顾妈妈,都没有人陪我玩了。”

    “不是有你雷爷爷吗?他不是能陪你玩吗?”

    “那可不一样,雷爷爷年纪太大了,有些节目他是玩不动的,就比如游戏室了,海洋公园了……”

    严少听到这儿不禁笑了,老头在那边听到这些话,情何以堪,那张脸肯定又是拉得老长,可是等到丫丫看向他时,他又得赶紧换副笑脸。

    想到那样的情形,严少的心情好了许多,真好呀,恶人自有恶人磨,看来丫丫这小天使就是母亲派下来折磨这雷老头的。

    “严叔叔,你怎么不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今天不行哎,一会儿严叔叔还有事,明天好不好,明天你放了学,严叔叔陪你玩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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