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心虚,也想要打听到底事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刚上前两步就听到这话,心里顿时警觉起来,板起脸道:“我今日的饭刚好,没有多的。”

    高明怀:“……”

    说实话,他成亲之后,从来不为吃穿发愁。这人手头有银子了,谁都大方得起来。这么多年来,因为婶娘经常上门哭穷,他向来是出钱出力毫不含糊。

    别的不说,洪氏经常跑上门吃饭,哪怕妻子不愿,他也拦着。

    就像是他和妻子闹翻的那天。妻子端着肉汤走了,婶娘说肚子饿,他还特意跑到街上去买了饭菜回来。

    摸着良心讲,他对这个长辈真的是足够好了。从来没想到自己回来会有吃不上饭的一天。

    “婶娘,别开玩笑,我跑了一日,正饿着呢。”

    洪氏是下意识拒绝,话出口后有点后悔。高明怀这些年日子过得好,她确实没少占人便宜。再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高东家,哪怕和妻子吵架,手头肯定也挺宽裕。

    日后求着他的地方还多着呢。洪氏很快换了想法,顺势道:“我给你下面。”

    高明怀点头:“麻烦婶娘了。”

    洪氏勉强笑了笑,带着他回到家中,立刻去了厨房。

    下面的时候咬了咬牙还挖了一大勺荤油放进去,在这期间,她一直暗暗偷看灶前高明怀的神情。

    面做好了,端到了屋中。高明怀着实饿得不轻,端着面狼吞虎咽。

    不过几息,一碗面下了肚。

    洪氏也终于抽着了空,飞快问:“你们夫妻俩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高明怀叹息一声:“我和喜雨的事被她抓个正着。现在她正闹着要跟我和离呢。”

    洪氏讶然:“和离?”

    乡下女子和离的少,她想了想:“你好好哄一下啊,女人嘛,都是要哄的。”

    高明怀心里烦躁:“我哄了的。可她铁了心。”

    洪氏一个字都不信,语重心长:“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不厚道,当然了,我也有错。可当初我也是为了你好……事情过去了,多说无益。做错了就要认,你得摆出一个认错的态度来。他要是想打你,你就忍着,骂你你就听着。女人嘛,都是心软的,气过了闹过了之后,便会好好过日子,你们俩之间还有英子,她再狠心,也要为孩子着想。”

    谁说不是呢?

    高明怀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邰三鱼就像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般,愣是铁石心肠。好像曾经对他的那些情意都不存在了一般。

    当然了,曾经邰三鱼确实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别的事都可以忍,唯独这种事她忍不了。兴许真是此事戳着了她的肺管子。

    高明怀烦躁不已,揪着头发:“婶娘,你让我好好想想!”他起身走到院子里:“我想睡会儿。”

    哪怕到了此刻,洪氏也不认为这对夫妻真的就能和离,随手一指:“你就住那边厢房吧。一会我让孩子跟我住。”

    高明怀躺上了床,脑中思绪万千,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楚云梨这边,两个姐姐相继上门,开口都是劝和。

    大姐说得直白一些:“你都这把年纪了,真要是和离了,想要再寻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她叹息:“我都打听过了,被你发现之前,妹夫已经不想和那女人继续来往,最近正想和她了断。”

    楚云梨冷笑:“了断?那女人都说了,要高明怀给一百两银子,否则她就要闹。”

    邰大鱼脸色沉了下来:“她当自己是谁?一百两,这么大的胃口,也不怕被撑死!这事不可能。”她道:“妹夫那边我会盯着,非得让他把这事断了,再说和好的事。”

    “断不断我都不会与他和好!”楚云梨语气笃定,强调道:“这种喜欢勾引有妇之夫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谁知道她私底下勾搭了多少男人?谁知道她勾搭的那些男人有没有在外头逛花楼?惹一身病回来,我疯了吗?”

    这话也挺有道理。

    邰大鱼满脸不甘:“可你就这么放过他……真就放他二人相约白头?”

    “都说妾不如偷。”楚云梨冷笑:“那女人本来就是因为银子才和他来往的。没有银子,我看他们能恩爱到几时。”

    邰大鱼看得出来,现在的三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又劝了几句,无功而返。

    邰二鱼也上门来劝,不过,却没有提让二人和好的事,从头到尾只让楚云梨放宽心,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气坏了身子,痛的是你,伤心的是爹娘和我们。”邰二鱼苦口婆心:“你要是真出事了,英子没了娘,刚好你如今所有的家当都便宜了他,兴许还有外头的女人。”

    上辈子就是这样,高明怀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那女人分开,就因为邰三鱼忽然没了,他需要一个妻子,找生不如找熟,没多久就娶了洪喜雨进门。

    “我才不会那么傻。”对着二姐,楚云梨态度很好,亲自把人送出门:“二姐早些回去,免得姐夫担心。”

    楚云梨本来就会做生意,以前邰三鱼也经常在铺子里帮忙,由她接手,铺子生意和往常一样。

    高明怀的离开对铺子的生意一点影响都没有。

    如此过了三日,楚云梨一切如常。但凡高明怀回来,肯定就是一盆热水泼上。

    英子过了伤心的那股劲,又开始绣花,偶尔也去铺子里帮忙。

    最先受不了的是洪氏。

    她经常跑别人家蹭饭,也不是缺那几口吃的,本身就是抠搜会算计的性子。高明怀天天躺她家里一天三顿的吃,她哪受得了?

    高明怀每吃一碗饭,都像是在啃她的血肉。这一天中午,看到高明怀连吃三碗饭。洪氏忍不住了:“明怀,你何时回家啊?”

    高明怀也想回家,可他如今无家可归,根本就没处去。

    只要他胆敢回院子,别说敲门,只站在门口就会有一盆热水从天而降。

    高明怀想要哄好妻子,可从来没想让自己毁容。万一受了伤还没人伺候……他只想想就觉得很惨。

    高明怀摇头:“三鱼还在生气。”

    洪氏:“……”

    她认为得把话说得更加明白:“明怀,那她何时才会原谅你?”

    高明怀叹息:“我也想知道啊!我一靠近她就一盆热水,那么烫的水,我要是凑上去,还能全乎吗?”

    洪氏也想叹气,道:“这事情呢,得慢慢来。”她压低声音:“婶娘把你当亲儿子,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这么长期住在我家也不像个事儿,今天你弟媳都跟我摆脸子了。”

    话中之意明显。

    高明怀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皱起了眉:“这么多年我帮了你们不少,逢年过节都会奉上厚礼。弟媳她不知道?婶娘,她是晚辈,不懂事你一定要说。否则最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洪氏性子强势,儿媳哪敢朝她甩脸子?

    这不过是她想让高明怀离开的托词而已。

    话已经说出口。洪氏只能继续往下编:“这人年纪大了,以后肯定得靠着儿媳伺候。我就算要说教,也不敢说得太过。明怀,其实我也认为你这么住着不是个事儿。三鱼那边,你还是要赶紧把人哄好。万一她回头另找了人……”

    听到这话,高明怀也急了:“她不会!”

    “谁说不会?”洪氏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兮兮:“她名下两个铺子,天天躺着都吃喝不完,多的是人愿意凑上去。”

    她想了想,又出主意:“依我看,你要么就再狠一点。受了她那盆热水,真受了伤,她不可能不管你。就算她真的那么狠心,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这话虽然有理,可高明怀根本不愿犯这个险,那么烫的水,谁受谁知道!

    万一邰三鱼还是不管他呢?

    再说,就算邰三鱼管了,他那么重的伤,痛也要痛死了。

    高明怀摆摆手:“这是馊主意。”

    洪氏不满:“明怀,你不能继续住在我家里了。”

    都是多年来往的亲戚,那些年邰三鱼没少在他面前说洪氏的小气势利,高明怀以前没当真,甚至还会斥责几句。这会儿听到婶娘话里话外都在赶自己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婶娘,你这是要赶我走?”高明怀沉下脸:“这么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清楚,我才住三天!”

    “那又如何?”洪氏也不装了:“以前我去你家,你们夫妻俩那眼睛能瞄到天上去,从来都看不起我。我吃你几顿饭,还得看你们的脸色。你既然看不起我,就别来求我收留啊!”

    高明怀:“……”

    他本就好面子,被人这样撵,心里又急又气,霍然起身出门。

    洪氏飞快追了上去,临关门前,还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喊:“明怀,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不赶你走的话,你就不想着把媳妇儿哄回来。”

    高明怀知道她不是这意思,也懒得和不讲理的妇人争吵。头也不回地远去。

    走到了大街上,高明怀心里茫然,一时间只觉天大地大却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后街上。

    远远的看向洪喜雨的房门,他想着自己照顾了母子俩这么多年,回来住几天也不过分。

    洪喜雨每每听到门响,心里就是一紧。

    她和高明怀来往的事不是秘密,后街的人都看到过。以前最多冲她吐口水。可自从邰三鱼要和离又在衙门前大闹一场后,知道的人更多,这些人也愈发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不止吐口水,还会站在门前谩骂,臭鸡蛋也往大门上丢。

    听到门响,洪喜雨先是心弦一颤,仔细听发现是敲门声后,她飞快上前开门。

    看到门外的高明怀,她愣了一下,左右观望一圈,飞快把人拉进门。

    把门关好后,她迫不及待问:“你怎么来了?”又焦急问:“你们夫妻俩这几日如何?”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高明怀心里就烦躁:“还是那样。她根本不肯原谅我,我一回去就浇我热水。”

    洪喜雨哑口无言。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事情闹开,她名声尽毁,对孩子也不好。她心里已经在琢磨着搬家的事。

    可此事闹得那么大,整个城里少有人不知。她又能搬去哪儿?

    要是去外地,她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身边没有男人,她就是去了也是让人欺负的份,再说了,她如今根本没有存下多少银子。

    “明怀,现在外头的人都在骂我。”洪喜雨哭着道:“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话高明怀也想问。

    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女子,他心里再无以前的怜惜,反而满心烦躁。

    “你别哭了。”

    洪喜雨抽泣着道:“我忍不住……”

    高明怀也想哭,随口安慰:“你少出门。谁都有自己的事,过一段时间就没人管你了。”

    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洪喜雨哭得愈发厉害:“我哪做错了?我不就是想找个人照顾我们母子吗?邰三鱼她忒狠了,简直不给我们母子留活路,她这是想逼死我们!”

    又哭又闹的,高明怀心里愈发烦躁,若不是他如今无家可归,真的想掉头就走。

    他揉了揉眉心:“有饭吃吗?”

    转悠半天,他肚子都饿了。

    洪喜雨哭声一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她哭着责备:“你是不是也要把我逼死才甘心?”语罢,开始哭嚎。

    高明怀恼了:“不就是吃你一顿饭嘛。你们母子俩吃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是我给的?”

    “我住的这房子可跟你没关系。”洪喜雨强调。

    高明怀瞪着她:“喜雨,做人可不能没良心。我养了你们母子这么多年,你家里的米难道不是我买的,我吃你一顿怎么了?”

    他逛了半日,本就满心烦躁。恼怒之下,眼睛瞪得老大。

    洪喜雨被吓着了,忍不住后退两步,胸间忽然涌起一股恶心,整个胃里翻江倒海。她咳了一声,便吐了出来。

    满院子瞬间都是呕吐后的酸臭味,高明怀捏着鼻子。看到她吐得黄疸水都出来了还忍不住干呕,两眼泪汪汪的,着实可怜。他心里生出了一点歉意:“喜雨,你生病了吗?你别着急,我不气你了就是。”

    洪喜雨好不容易止住呕吐,想到自己的月事已经过了几天,当即面色大变,本就苍白的脸变成了惨白。她抬起头,声音微颤:“明怀,我月事晚了七天了。”

    高明怀和邰三鱼做了许多年的夫妻,曾经两人没少期待好消息。他当然知道这话的意思,当即面上一喜:“你的意思是……”

    洪喜雨眼泪汪汪,整个人虚弱无比:“本来我还以为是最近被你给气得缓了几天,可方才我吐成这样……我还是当年怀着安儿的时候会如此。”

    提起安儿,高明怀只觉如鲠在喉。

    他疼了近十年的孩子突然发现不是自己亲生,想起一次就憋屈一回,不过,洪喜雨这一回有孕,定然是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儿子呢?

    高明怀越想越兴奋,飞快上前把人扶起:“别太伤心。有了孩子咱就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总不会让你们母子饿肚子的。”

    洪喜雨面色复杂,哪里不知道这男人是为了腹中孩子才突然转变了态度?

    当下推开他:“明怀,你已经想和我分开。这个孩子……还是别生了吧?”

    高明怀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哪里舍得放手?当即强调道:“生!我肯定养得起你们母子。”

    洪喜雨看着他:“我都听说了,邰三鱼想跟你和离,还什么都不留给你。你拿什么养?”

    真要是去外头做苦力赚几文铜板回来养……洪喜雨自己都不够花。再说,她要是想过苦日子,也不会给人做这么多年外室。

    看她满腹疑虑,高明怀将人揽入怀中:“你别多想,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洪喜雨不知想到什么,眼神茫然,喃喃道:“我怕你会后悔。”

    “不会!”高明怀语气笃定。

    他和邰三鱼感情不错,会到外头找洪喜雨,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她,而是为了生儿子。

    当然了,后来两人多年相处,感情也是有的。如今她有了孩子,高明怀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哪怕出去做苦力,也要把他们母子养好。

    做苦力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高明怀现在想做也搬不动,他自己也受不了那份罪,想了想:“我会去寻求她原谅,然后重新接手铺子,以后的事……咱们再说,总不会让你们母子饿了肚子的。”

    言下之意,他还想恢复以前那样的日子。

    洪喜雨本来也想继续过那样的日子,可是,现如今情形不同,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事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只要出门就觉得窒息。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她脸皮厚,早已经寻了短见。

    但是,不和他继续来往,洪喜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去处。当下低声道:“她都生你气了,还闹得那么大,又怎么可能会原谅你?”

    高明怀站起身,负手在屋中转悠了几圈,心里立刻有了主意:“她会原谅我的!”

    *

    楚云梨知道高明怀不会罢休,肯定会回来纠缠。所以,灶中十二个时辰都烧着热水,但凡看到他回来,立刻就泼上一盆。

    这招很好使。至少,几次之后,高明怀已不敢靠近门口。

    楚云梨接手了铺子后,改动了不少。白天都挺忙,夜里挺疲惫的,回来倒头就睡。

    深夜里,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冷笑。轻手轻脚起身,七月的天气炎热,她睡觉都开着窗户。

    也不开门,像猫一般从窗户跳了出去,月色下一抹影子闪过,她人已经到了厨房。锅中热水蒸腾,靠近就出了一身汗。她拎过一只木盆,开始往里装热水。

    期间还抬头看了一眼费劲爬上墙头正往下跳的高大人影。

    高明怀跳下墙头,喘了几口气,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轻手轻脚地靠近正房。

    就着月光,他只隐约看到床上的帐幔,里面的被子翻卷起,像是有人,又像是没人。

    不过,他想到邰三鱼本来就瘦,最近遭逢大变,兴许更瘦,看不出人形也是有的。搬了一把屋檐下的椅子踩着,正想翻窗进去,突然察觉不对。回头一瞧,只见面前一只木盆扬起,热气扑面而来。

    情急之下,高明怀只来得及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脸,下一瞬,手上脸上胸口上巨痛传来,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一声尖叫在黑夜中划破长空。

    一瞬间,周围狗吠声起,各家各户亮起了烛火。没多久就有人在外头敲门。

    “三鱼……是你家出了事吗?”

    “英子她娘,快开门啊!”

    高明怀挨了一下,痛得险些晕过去。

    不过,这也不是晕的时候。他跌跌撞撞地扑向院子里的水缸,整个翻滚落进去。

    楚云梨打开了门。

    众人举着火把进来,看到院子里水缸中挣扎惨叫的人,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是贼人,没想到是人家夫妻俩吵闹。

    “这怎么回事啊?”

    楚云梨摊手:“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不让他进门,没想到他夜里□□也要进来,我眼睛不太好,月色下朦朦胧胧的,我只看到一个人影,还以为是最近家里没有男人有人起了贼心。顺手就打了一盆热水倒上……然后就这样了。”

    高明怀疼痛之余,听到这话,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邰三鱼,你太狠了。”高明怀满脸悲愤:“咱们这城里何时有过贼?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夜里翻你的墙头?”

    “那可不一定。”有妇人不赞同:“最近你们家里就得母女两人,有人惦记很正常。谁让你夜里鬼鬼祟祟的?”

    高明怀振振有词:“我回我自己家,你管我何时回?”

    他脸上已经长起了泡,一说话扯得到处都疼,痛得他呲牙咧嘴。

    楚云梨拎着木盆去了厨房装了一盆热水,作势要泼:“高明怀,我说过见你一次泼你一次。刚才我也没有泼错,你要是还不滚……”

    看着那个盆,高明怀心弦一颤:“邰三鱼,这么多人在,你小心伤着了别人。”

    楚云梨端着热水靠近了些:“大家都让开。”

    众人退了好几步。

    水缸旁瞬间只剩下夫妻两人。

    高明怀:“……”

    他大喊:“三鱼,我错了!你别泼!”

    “不走是吧?”楚云梨一盆热水兜头给他浇了下去。

    又是一声惨叫。

    天气太热,楚云梨一盆热水下去,整个缸中的水都已经被带热。

    高明怀身上本来就被烫伤,被热水一泡,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像是一条脱水的鱼般从水中跳出,整个人在地上活蹦乱跳,不停地撕扯身上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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