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归头痛,事到临前,还是要解决的。

    老夫人试探着道:“霏韵一个花娘,做妾怕是有损柳府名声。你喜欢,就留她在花楼中,得空多去看看就行。”

    柳非昌会来找母亲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叹息道:“她自小命途多舛,好不容易遇上我,?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胆小,留在花楼中夜夜惊醒,最近消瘦许多……”

    总之也一句话,柳非昌怜惜霏韵,想要让她安心,要把人接进府。

    柳非昌做了多年生意,老夫人已然劝不动他,她最近为了身上的毒心力交瘁,摆摆手道:“你们商量着办吧。”

    事实上,柳非昌跑这一趟只是告知,并不是征求母亲同意,见状也不多言,嘱咐了两句注意身子之类的话就退了出来。

    楚云梨没兴趣听母子说话,闲庭信步一般走在柳府中。说实话,紫娘在府中长大,却从未仔细看过这景致。

    “紫娘。”

    身后传来柳非昌的喊声,楚云梨闻声回头,并不行礼,只好奇问:“少东家找我?”

    柳非昌上前两步,发觉她和曾经记忆中温柔的模样有不?。不过,她如今已是自由身,有变化也正常。

    “紫娘,我娘如今喜欢跟你说话,你若得空,便多进来陪陪她。”说着,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锭银子:“这算是谢礼。”

    楚云梨摇头:“我不缺银子。并且,你的东西我也不敢收,就在你进门时,夫人正因为老夫人带我格外亲近而生气跑回了娘家。我已不是柳府的人,为防引人误会,如非必要我都不会再上门。”

    柳非昌一脸诧异,手却没收回,执意道:“主仆一场,这也算是我给你安家的一点心意。”

    “多谢。”楚云梨道谢,手却没去接,转身就走。

    柳非昌愣在原地,看了看手中银子,很有不信。

    一个赎身的丫鬟,居然会不要银子?

    楚云梨没理会他心里的疑惑,出府之后,特意跑了一趟北街,打听了一下周混子三人犯下的那些事,找到其中苦主,让他们去衙门报官。

    不过两日,周混子三人就被抓入了大牢。

    楚云梨来的那日想要抓张玉珂的两人已经招认,不过,他们只知道是一个长相穿着都很普通的婆子让他们抓人,并不知道那婆子后面的人是谁。

    最后,连那婆子都没找到,只能不了了之。

    凡是这种敢当街抓人的,犯下的都不止这一回事,只要细查,就能翻出许多罪名。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会出现在城中,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度过。

    母女俩大半时间都呆在家中,或绣花或种地,气氛温馨。

    楚云梨还找了一对夫妻帮她们打扫洗衣,这日午后,在外院的保叔进来禀告:“东家,外头有人说是您家人,非要进门。”

    敢自称是紫娘家人的,只有张虎。

    张玉珂对待父亲心情复杂,从当下孝道来说,她得给父亲养老送终。可依她本心,她一点都不想搭理那个从未管过她的男人。

    楚云梨随口问:“有几个人?”

    保叔急忙道:“就他自己!”

    他刚来家中,只隐约知道这母女俩好像没有亲戚,对于这个自称是母女俩亲人的男人,他不知该如何对待。

    楚云梨不为难他:“我看看去。”

    大门外的人果然就是张虎,他趴在担架上,整个人瘦了许多,面色苍白,显然还在病中。看到她出来,大喜:“紫娘,你的在这儿!”

    楚云梨抱臂站在大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是没记错,我们俩已经签了和离书,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怎么还有脸来?”

    张虎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奚落,倒也不意外,只道:“玉珂是我女儿,她在哪,我就在哪。除非你想让她落一个不孝的名声!”

    这就是威胁了。

    楚云梨也不生气,观望一圈周围,好奇问:“彩凤呢?”

    张虎打量着朱红的大门,咧开嘴笑了:“你放心,我不是那不讲究的人,我是玉珂的爹,她给我养老送终应当应分。彩凤与她毫无关系,没资格住进这大宅。”

    楚云梨似笑非笑:“养老送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么重的伤,万一发了高热,星兴许两三天就没了命,玉珂最多麻烦半个月,就能帮你送终,你确定要住进来?”

    张虎面色难看:“你敢杀人?”

    “你想多了。”楚云梨摆摆手:“你伤得这样重,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张虎一个字都不信,她这般笃定地说住进去女儿只麻烦半个月,意思不就是他半个月之内就会下葬么?

    一时间,他心里有不确定。实在是九死一生之后的紫娘很有邪性,敢打人敢骂人敢和他闹翻,连柳府老夫人都被她弄得烦不胜烦……他今日会到这里来,就是老夫人派人去把他抬来的。

    说实话,和离之后,张虎没打算再与紫娘有交集。

    可紫娘带着女儿住进这样大的宅子,还有人伺候,他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是一定要来合住的。都说夫妻要?甘共苦,他们俩都共苦十几年了,没道理不能同甘?

    但是,她这番话出来,他有点不敢进。

    张虎踌躇半晌,一咬牙:“我伤成这样,只能靠孩子伺候,除非你把玉珂赶出来,否则,我是一定要住进去的。”

    富贵险中求,他就不信这女人敢杀人!只要她不敢动手,他就赌赢了!

    楚云梨并不为难他,颔首道:“那你进吧,我总不能让女儿背上不孝的名声。”

    张虎心里一松:“你找个人来背我。”

    “爱进不进!”楚云梨吩咐保叔:“你们夫妻的工钱由我付,只需要听我们母女的话就行。”

    保叔立刻就明白了东家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当即站在一旁闭口不言,把自己当作一根柱子。任由张虎如何使唤,他都不动。

    无奈之下,张虎只能自己往里爬。

    他受伤已经近二十天,因为伤着了骨头,只勉强能够下地,他这日子有彩凤伺候,一直都没动过。等他爬上台阶,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而转身进门楚云梨已经端出来一碗药:“这是我特意找的接骨的偏方,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喝了吧?”

    张虎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闻着只觉味道怪异无比,顿时皱眉:“我不喝!”

    “这可不行,女儿亲自熬的,这是她的孝心!”楚云梨弯下腰,掐住他的嘴作势就往里灌。

    张虎:“……”天!

    这女人敢动手!

    他本来已经爬到了高高的门槛处,死命挣扎着往后挪,连滚带爬摔下台阶:“我不要进去了!”

    还没进门就灌他药,他怕进门之后被这女人打死。就算不打,只三天两头不给他饭吃,他也会被饿死!

    算了,留在外面虽然苦些,只要有彩凤在,又不会少他一口吃的。

    也是因为这二十天以来张虎从未下地,吃喝拉撒都是彩凤买来伺候,并没有要他操心。眼看这满室富贵够不着,他便起了退意。

    楚云梨也不拦着,冷笑着看他爬远。

    刚到街角,一抹纤细的身影转出,急忙上前扶人,正是彩凤。

    紫娘认识的人都是花楼中的人,楚云梨不去花楼之后,也再没和他们说过话。而她买下宅子的事认识的人中,只有老夫人知道,就连柳非昌都是不知的,否则,他也不会拿那点银子给她了。

    那么,把张虎弄到这里来的人,除了老夫人不做他想。

    简直是老寿星上吊!

    楚云梨也没去柳府找她对质,除偶尔去脂粉铺子外,大半的时间都在家中陪着张玉珂,陪她绣花,她识字算账。

    一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到了该送解药的日子,楚云梨一大早起来就去院子里和张玉珂一起拔草做菜。

    没法子,这姑娘乡下住了半个月,迷上了种菜。

    母女俩正干得热火朝天,保叔来禀:“外头有人想要拜访,自称是柳家老夫人。”

    “请她进来!”

    老太太若是没吃解药,难受不说,也活不了几日。今儿肯定是要进来的,若是在门口不依不饶闹起来,也忒难看,平白让人看笑话。

    老夫人被请进了正堂,楚云梨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与张玉珂一起继续种菜。

    转眼过去半个时辰,老夫人等不及了,主动过来:“紫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有啊!”楚云梨一脸诧异:“老夫人何出此言?”

    老夫人板着一张脸,面容刻薄,提醒道:“紫娘,我们约定好了的。”

    “约?”楚云梨拍了拍身上的土:“原来你还记得我们之间有约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说的话?”

    老夫人心虚,嘴上却不饶人:“你说过那么多话,我怎知道你指的是哪句?”

    楚云梨并不恼,点头道:“既然你忘了,我也刚好忘了解药放在何处。你容我想想。”

    老夫人大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忘?”

    “是啊!”楚云梨赞?:“事关人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忘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到了会给你送来的。”

    老夫人:“……”不吃药她会死!

    眼见面前女子一点都不急,可见女子口中的“忘”是假的,只是想要为难她而已。或者说,想要她主动认错。形式比人强,老夫人没有考虑多久,咬牙认错:“紫娘,我错了。”

    楚云梨颔首:“我也错了,这药我就是想不起来放在了哪。”

    老夫人心下明白,她这是还不打算原谅。忍不住问:“你要何时才想得起来?”

    楚云梨想也不想地答:“那不一定,快的话三五天,慢了就一年半载。”

    老夫人:“……”这是要逼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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