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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东家心里冰冷,下意识抬手挥开了她的手。

    秀美妇人离他太近,被他一挥,直接后退了一步,险些没站稳。

    她一脸惊讶:“孩子他爹,你……”随即反应过来,善解人意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忧我。但是,你真不能生气。大夫已经说了你肝火旺盛,容易气坏身子……”

    她又絮絮叨叨,满口都是关心之语。

    刘东家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摆摆手道:“我没生气。”

    他本来是气的。

    可听了儿子的话后,心思已经放到儿子到底是不懂事还是真被苛待上,怒气已经散了。

    他若有所思,可边上絮叨的声音却没停下:“孩子十三了,等到相看过成了亲,过两年再有了孩子。肯定就稳重了……”

    刘东家不耐烦,强调道:“我没生气!”

    与此同时,刘竹才也脱口问道:“谁要相看?谁想成亲?”

    秀美妇人忙伸手捂嘴,随即做出一副已经说漏嘴,没必要再隐瞒的模样:“还不是你老是闯祸,你爹太费神,说若是给你娶个媳妇儿,你大概就稳重了。刚好前些日子我跟你爹提过,我娘家侄女儿从小懂事……我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谁知他就吃了心了。说让你过两天相看……”

    小叶氏和楚云梨从头看到尾,相看明明是妇人提的,孩子成亲会懂事也是她说的。这时候听她说起,好像都是刘东家说的一样。

    边上的刘东家也一脸惊奇地看着媳妇,之前他没注意,这时候在意起来,只觉得她处处有问题。

    那边的刘竹才已经满脸不悦:“爹,我不相看,我还要读书考秀才。”

    ……

    楚云梨转身上了马车离开,身后的铺子里还在争执。她没心思听了。

    刘东家又不是蠢货,只要有人提醒。他肯定能发现异常。看他费财费力送儿子读书,可见是真疼儿子的。之后的事,应该再不用她操心了。

    马车到了学堂门口,刚好遇上里面的孩子出来。楚云梨没有跟陈长福夫妻多聊的意思,带了孩子就走。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开始备年货,楚云梨也一样。她买了荒地和种子,又把工钱除出来后,手头并不宽裕。但母子俩还是能过个好年的。

    又是一日,李念秋送了柳子安到学堂,打算去开好的荒地看看。马车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刘竹才。

    本来她没打算打招呼,是刘竹才拦下了她的马车。

    楚云梨有些意外:“你有事吗?”

    刘竹才别别扭扭的,憋出一句:“谢谢你。”

    他指的应该是提醒刘东家的事。

    最近没听说刘竹才不读书,要相看之类的消息,想来刘东家那边已经打消了念头。

    楚云梨扬眉:“不用谢。”

    她抬手甩鞭就要走,刘竹才急忙喊住:“我们俩都不认识,你为何要帮我?”

    楚云梨眯起眼看向天空:“因为,之前是我做陈传远的后娘。后娘不好做,现在我回家了。我会帮你,是怕我今日还是陈传远的后娘,你会像对柳子连那样对我儿子。”

    话有些绕口,刘竹才听得是懂非懂,眼看马车要走,他急忙喊:“以后在学堂,不会有人敢欺负子安!”

    楚云梨回头:“有我在,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你也一样。”

    *

    午后,楚云梨再去接孩子,又碰上了陈长福。

    最近这两天,他们夫妻俩换着来接孩子,大概是怕柳子连再被欺负。值得一提的是,别看陈长福来接孩子,但却对陈传远没有好脸色,应该是知道了一些内情。

    楚云梨向来是不爱跟他们说话,接了孩子就走。

    边上的陈长福也差不多,接了柳子连就走。

    陈传远不满,到底是孩子,急忙忙追上,解释道:“爹,刘竹才欺负他的事,真不是我说的。难道你不信我,反而去信外人?”

    陈长福这两天看着这个继子,心情复杂得很。

    难免就想起那日在种子铺中刘竹才招认的话:我亲耳听到,陈传远跟张图抱怨说后娘待他不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还有柳子连仗着人小,时常告状,偶尔夜里还非要跟他父亲一起睡。就跟我二弟三弟差不多。

    最后一句,说的是他自己的弟弟。

    不提刘东家什么想法。陈长福是一脸不能理解:“可是子连没有跟我睡过啊。也没有告状。”

    他和小叶氏新婚,怎么可能弄个孩子睡在床上?

    再说,那孩子都六岁了,再睡一起也不像话啊。

    小叶氏当即委屈不已,哭得泣不成声,陈长福哄了好久才好。哪怕已经过去两天,他也还是不敢相信。陈传远是底下竟然这样编排他,还说他偏心。

    陈长福承认,他确实偏心。但却是偏向的继子!

    一个是他当做亲生父亲一般的长辈托付的孙子,他真心想要培养起来的文曲星。另一个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无论是谁,都不会偏向拖油瓶吧?

    当时小叶氏就把这些内情告诉了刘竹才。

    刘竹才在得知陈传远是今年才过继给陈长福时,也愣住了。

    合着俩人都不是亲生,他还出什么头?

    他会读书,自然不是蠢货,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是让人给利用了。

    总之,那天在种子铺里大半人,都感觉自己像个蠢货。

    陈传远紧紧盯着养父的脸色,他这几天在学堂的日子很不好过,关键是向来疼爱他的养父这两天待他格外生疏。陈传远知道,那日刘竹才被早早的叫回去,肯定是出了事了。

    陈长福看着他,叹息一声:“你觉得在我家受了委屈吗?”

    “没有啊。”陈传远一脸疑惑:“我知道爹对我的心,就算叶姨比较偏心她的两个孩子,我也觉得是人之常情。我是大哥嘛,本来就该照顾弟弟妹妹。”

    话说得有理有据,听起来很让人慰贴,但却不能细究。

    别的不说,陈传远天天来镇上,哪儿来的时间照顾弟弟妹妹?

    再有,陈长福不觉得刘竹才说了假话,毕竟,陈传远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肯定知道自己的存银大概有多少,也知道自己负担不了两个孩子读书。

    那么,懂得这些道理的他,想办法让柳子连不肯在上学堂……似乎也正常。

    陈长福确实想□□,愿意接陈传远回来,一是看在他是四叔的孙子,比较亲近,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传远很聪慧,很可能会高中状元。他想做状元的爹。

    其实那时他喝多了酒有些上头,只想着这状元爹的风光,忘记了里面的艰辛。现在他银子花去大半,酒也醒了,知道那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现在梦也该醒了。

    或许……李念秋是对的,就算要过继,也应该过继那种襁褓中的孩子。他心里思绪万千,直接问:“你想回家去吗?”

    陈传远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摇头道:“你是我爹,我哪儿也不去。”

    听到这话,陈长福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他很快又想到众人都夸陈传远聪慧的话,那颗软下来的心又硬了。

    可不就是聪慧么?

    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他冷声道:“我会去找你爹商量,送你回家。”

    陈传远瞪大了眼。

    他叔叔好几个,平时又喜欢喝酒。地里收来的粮食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后,基本都被他们喝完了。别说读书,想多置办一身新衣都不成。

    实在是和他一样的孙辈有五六个,一做新衣就得做五六套。根本就不现实。可陈长福家就不同了,他有银子,又没有孩子。陈传远知道就算是小叶氏带了两个拖油瓶,在陈长福心中他依然是最重要的。

    虽然如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陈长福对他的态度大变,但他认为,这人肯定能哄得回来。而回到家后,他什么也捞不着。以前那种吃个馒头都要勾心斗角抢最大的那种日子,他是再不想过了的。

    看着头也不回的养父,陈传远急了,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和湿冷,他直直跪了下去:“爹!儿子就算错了,你罚我打我都可以。但您千万别不要我啊!”

    陈长福身子僵住,察觉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回身道:“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陈传远不动:“爹,而且会一辈子孝敬您的,您千万别赶我走,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陈长福好面子,反身过来把人拉起,发现拉不动后,随口道:“答应答应!”

    父子三人走了,楚云梨看戏看够了,这才架着马车离开。

    又是两天,楚云梨再去接孩子,就看到了陈传远满脸的伤。

    就和当初的柳子连差不多。

    看到这伤,众人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刘竹才。陈传远在看到养父的一瞬间,眼圈红了:“爹,我今儿摔了。”

    原来是摔的。

    楚云梨听了一耳朵,得知是他们去茅房的路上结了冰,众人都小心翼翼避过,但陈传远没能避开,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鼻血都摔出来了。还把夫子吓了一跳,请了大夫来着。

    所以,陈长福来接孩子,还得去那边医馆付诊费。

    刚好,方氏托楚云梨帮忙带驱寒的药,这两天她得了风寒,已经躺了两日。

    乡下人生病没那么讲究,一般先是扛,扛不住了呢,就随便抓些药回去熬。要是熬了都不成,才会来看大夫。

    楚云梨不好劝,盘算着抓了药之后她再增减几分,应该就差不多了。

    到了医馆时,里面挤了挺多人。此时老大夫正在给人把脉。

    还是个熟人,正是小叶氏。

    这边药童一看到陈传远,急忙招手:“付诊费这边。”

    与此同时,那边的老大夫睁开眼睛,道:“这是喜脉,应该一个多月,不足两月……”

    准备掏银子的陈长福呆住了。怔怔看向老大夫,又看看小叶氏,顾不得付诊费,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老大夫面前,轻声问:“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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