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提出和离,还是当着这酒楼众人的面,周延瞿担忧地扶着付阑珊的肩,面色很是难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无论能不能真的和离,这样都太难看了些。

    付阑珊捂着脸,闻言急切道,“嫂嫂,我和表哥之间真是什么关系的没有,你误会了,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还回了将军府小住散心,表哥虽然纳了妾室,但眼里心里都是你……”

    楚云梨双手环胸,一脸淡然,“你一再挑拨离间,暗示我善妒,是觉得我不会把府中那孩子的生母说出来吗?”

    现如今除了侯府自己的人,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生的,只以为是周延瞿找的家世清白的小户女子,以他对夫人的在意,说不准已经去母留子。迄今为止,还没人见过那孩子,更别提孩子的生母。

    付阑珊的话顿住,有些惊恐的看向周延瞿。

    她当然会惊恐。生孩子的事情有侯夫人在,侯府中瞒得极好,别说外人,就是边缘一些的下人,都不知道刚生下来的小少爷的生母是谁。至于那些知道的,不止自己瞒得好,还怕别人漏风出去连累自己,相互之间防备,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知道此事。

    楚云梨嘴角忍不住勾起,若是外人知道付阑珊已经生过孩子,那她就再做不了妻,只能为妾。她和周延瞿暗地里勾勾搭搭,不就是因为不想做妾?所以,楚云梨这话,算是掐准了她的命脉。

    周延瞿松开了付阑珊,靠近楚云梨,低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又放柔了声音,“我知道最近冷落了你,回去后我给你道歉。你想怎么都可以!”

    说话间伸手过来想要握住她胸前的手,楚云梨一把挥开,“别碰我。”

    她转而看向众人,“大家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府上这位表姑娘,前几年说是守孝住在侯府城郊的院子,但我在外散心归来那日,她正在我们府上……”

    “李茹!”周延瞿怒喝,“你别逼我。”

    “是你逼我才对。”楚云梨嗤笑,“你不是对我满腔情意么?吼我做什么?”不看他难看的脸色,她继续道,“和离吧,要不然我可就要告诉他们内情了。”

    周延瞿眼中满是惊讶和诧异,“你真要和离?”

    “和离这种事,难道我还与你闹着玩不成?”楚云梨反问。之后对着伙计道,“去拿笔墨来。”

    笔墨很快送上,周围的人愈发兴致勃勃,楚云梨伸手磨墨,“到底夫妻一场,我不想与你计较,一别两宽就好。”

    付阑珊眼神闪烁,见周延瞿不动,她伸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哀求的眼神对上他的。

    周延瞿对上那样的眼神,低下头拿起笔,只觉得烫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保证不说出去!”

    楚云梨点头,“当然。我就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周延瞿提笔写了和离书,落款时手顿住,问道,“和离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女子,你为何要和离?”

    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原身李茹就是被侯府弄死了外人还不知道,只以为她是病逝,一年后付阑珊就进了门做了两个孩子的继母。

    楚云梨不答,“别废话,写不写吧。”

    周延瞿还是不动,眼神里挣扎为难,恰在此时,付阑珊又道,“表哥,若是你实在不愿,便不必写,嫂嫂要愿意说,就让她说。大不了我离开京城,一辈子不回来就是。”

    听了这话,周延瞿再不迟疑,写下了自己的名,楚云梨拿过,也写了自己的,对着众人道,“劳烦大家为我们做个见证,今日我李氏阿筎,与临安侯世子周延瞿和离,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为感谢你们,也为庆祝我和离,凡是在场众人的菜钱,都由将军府来付!”

    众人先是疑惑她的话,和离这种事居然还要庆祝?然后又听她说请,大半的人都高兴起来。

    楚云梨将和离书吹干,吩咐李嬷嬷拿去衙门备案,顺道取回婚书。

    周延瞿面色青白交加,“你太胡闹了。和离还是什么好事不成,你当着众人的面非要闹出来就罢了,还如此张扬闹得沸沸扬扬……”

    楚云梨笑着摇摇手指,“周世子,方才自己写下的话就忘记了不成?如今我与你已不再是夫妻,我想要如何,轮不到你来管。还有,对我来说,与你和离,是天大的好事!很值得庆祝一番。”

    周延瞿皱眉,摇摇头道,“女子和离处事艰难,光是外头的流言就能逼死你,更何况你并没有强有力的娘家人……”

    楚云梨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这些话语里句句都是担忧,但是方才付阑珊似是而非的要离开京城这样的话有出,他可是一点没迟疑就落了款。

    听到这样粗鲁的话,周延瞿微微瞪大眼睛,之后别开眼,眼神不屑之意毫不隐瞒,一脸不忍直视。

    两刻钟后,李嬷嬷已经回来,楚云梨心情不错,带着她出门上了马车,当然,没理会那边低声窃窃私语的两人。

    她并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带着和离书和将军府护卫去了侯府,门房看到她,还以为是她回府了,丝毫阻拦都无,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开了库房,让护卫将嫁妆搬出上马车。

    这边动静颇大,再说方才她带着护卫直接进了内院,本身就很不寻常,管家已经过来了,待看到院子乱糟糟一看就像是搬家的情形,忙上前问,“世子夫人,这是……”

    楚云梨扬了扬手中的和离书,“从今日起,我已不是世子夫人了。方才世子与我写下了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如今来搬回我的嫁妆。”

    管家一脸惊愕,半晌回不过神,反应过来后一溜烟跑出院子,往正院而去。

    楚云梨见了,再次催促,“快些。”

    众人装车的动作更快了,虽然她嫁妆多,但耐不住来的人也多,等侯夫人急匆匆过来时,已经装得差不多了,“简直是胡闹!和离岂是儿戏?放回去放回去!”

    众人不动,侯夫人有些尴尬,尴尬过后更怒,回身看向自己的丫鬟,“你去找人来,把世子夫人的东西归置回去,闹起来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好听?”

    楚云梨看向李嬷嬷,吩咐道,“继续装!”

    一时间竟然僵持住了,这边要装,那边要卸的,库房门口不大的空地说挤满了人。

    侯夫人见状,叹息一声,“筎儿,别闹了。我知因为那孩子你觉得委屈,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自己不能生,我们侯府总不能绝后啊。”

    楚云梨冷笑,问,“我是真不能生?”

    对上她冷漠的眼神,侯夫人眼神避开,“那谁知道?兴许只是缘分没到,但你子嗣艰难,需要时间调养身子……”

    楚云梨带来的护卫都是将军中的下人,大半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受过伤之后自愿入将军府做事的,煞气颇重,侯府的人哪真敢拦,很快,嫁妆全部装上马车,没装的也装进了箱子,之后飞快抬着往外走。

    侯夫人见状急了,“筎儿,别胡闹了,和离书不作数,延瞿他肯定是喝酒了。等他酒醒,他肯定会后悔的,你不信我,你也要信他这些年对你的一心一意。”

    不理会她的唠叨,楚云梨上了满满当当的马车,直接就要出门。

    “不能出去!”侯夫人吩咐道,“事情不说清楚,今日这嫁妆不能带走。夫妻吵闹常有的事,你闹成这样侯府的名声不要了?”

    侯府大门应声而关,见了禁闭的大门还有边上的一脸严肃的门房,楚云梨吩咐李嬷嬷,“劳烦嬷嬷再跑一趟,就说侯府要扣押我的嫁妆,顺便找人告诉娘娘,和离之后嫁妆不让带走算哪门子规矩?是她侯府自己定的规矩么?”

    侯夫人气急,道,“你到底想怎样?”

    楚云梨见她生气,嘴角已隐隐带上了笑意,“不想怎样,只想带走我的嫁妆。如果侯夫人不愿意,那我只能把侯府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宣扬宣扬,比如府上的小少爷的生母身份……我说到做到!”

    半晌,侯府大门打开,楚云梨的马车带走抬着箱子的护卫出来,直奔将军府,一路上挺多人看到,一打听才知道这对满京城众人赞誉羡慕的夫妻,如今已是陌路人了。

    不提外面有多少人对这段感情扼腕叹息,楚云梨带着嫁妆回府,心里原先那种隐隐的不甘和愤慨似乎少了许多,她就知道,洗清李茹善妒的名声后再与侯府断绝关系,李茹应该会释然些。

    将军府中,时隔五年迎回了主子,从上到下都挺高兴的,楚云梨也没闲着,继续折腾书院,又放出风声,要建慈安院,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

    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大笔一挥,将靠近城门口的一片房子划给了李茹,当做建慈安院的地。

    她这边忙忙碌碌,却不妨这日有人找上门来。

    算是个熟人,是朱蔓蔓。

    说起来如今周延瞿的世子院中没有女主人,朱蔓蔓出门应该比以前容易。

    朱蔓蔓虽然眼神动作间有些傲,但还算规矩,“李姑娘,冒昧上门,还请见谅。”

    “有事直说吧,我挺忙的,一会儿要出门。”楚云梨直接道。其实她愿意见朱蔓蔓,主要还是想听听侯府这几日又发生了何事?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人,应该很热闹才对。

    “今日我上门,是有事相求。”朱蔓蔓倒也不废话,“我有孕了,日子不久。”她咬咬唇,“昨日我跑去禀告侯夫人,想着兴许能得些赏,只是我没想到……会偶然知道小少爷的生母是付姑娘。如此一来,婆婆定然不愿意我留下这个孩子,就是我上门就是想求夫人做主。当初你说过,如果我们中有孕,会做主纳为贵妾。”

    楚云梨点点头,“不过现如今我已不是主母,甚至不再是侯府的人,这种事情我不能为你做主。不过生孩子是好事,小少爷的生母遮遮掩掩,一直不让外人知道。也不知道是为何。”

    朱蔓蔓垂着头若有所思,半晌起身郑重道谢,起身告辞。

    又隔一日,没听说朱蔓蔓如何,倒是听说了侯府定下了新的世子夫人,就是侯夫人的娘家侄女,周延瞿的表妹。

    这消息一出,可以说是劲爆,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看来那日在酒楼,李姑娘的话没有夸大,这对表兄妹本身就是有情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和离,是不是有这个的原因?

    又隔一日,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言侯府中的那个孩子,长相与付阑珊相似,且不良于行,根本不能走路。

    楚云梨听到的时候,正看着面前一堆衣衫褴褛的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就一两岁,最开始的慈安堂,收留的就是他们。

    正盘算着说几句话呢,门口周延瞿气势汹汹进门来了,“李茹,你答应过我不说出去的,现在你什么意思?”

    楚云梨有些莫名,不过想到外头的传言,瞬间了悟,一瞬间心里又生出一丝悲凉来,问道,“我与你多年夫妻,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周延瞿皱眉,“若你没有说,那谁还会与侯府有仇?”

    “我哪知道?你自己回去查吧。”楚云梨摊手,“我挺忙的,没心思管这些。”

    周延瞿半信半疑,到底是离开了,楚云梨的脸色则阴沉了些,吩咐李嬷嬷,“去问问看,周延瞿他从哪里来的,如果是在侯府,尽量打听一下是从谁院子里出来的。”

    她倒要看看,是谁嫌日子太好过了在这边挑衅,她先前之所以轻易放过,不过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今有人妨碍到她存善值,自然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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