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度看着面前的郭图,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公则这是何意,我等将诸位软禁,只不过是为了不和玄德公撕破脸面罢了,此时公则突然说出这等话来,让老夫....”

    “你们想错了玄德公。”郭图打断了郑度的话语,同时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那因跪坐而变得僵硬的腰身,“知不知道少君是如何评价玄德公的?”

    “额....还望公则提点。”

    “顺毛驴!”郭图轻笑一声,“最开始某家还真没明白,知道见到王粲养的那头驴之后,才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君是说玄德公谦逊温和?”

    “他是说自己的爹比较驴!”郭图忍不住轻笑了起来,“顺并不是说玄德公温顺,而是他善于听人言,但是那个驴说的是玄德公的倔强。

    说的直白一下,玄德公吃软不吃硬。

    若是尔等正大光明前去长安,与玄德公劝谏。

    那或许你们还真能劝动玄德公,但是尔等如今这种事情,玄德公的暴怒会让你们后悔终生的。”

    “哈哈....”郑度突然大笑起来,“我等害怕玄德公屠杀不成,大不了遁入....”

    “莫要提什么遁入山中了,逼急了放火烧山,重金利诱,截断出路,断粮断水,实在不行重用巴賨夷人换取你们的脑袋。

    你真觉得遁入山林这一招能够用上一辈子么?

    十年的时间我等就是耗,也能够将你们耗死在山林之中。

    玄德公能够走到这一步,绝大部分原因仍然是因为他乃是一代雄主。”

    “既然如此,公则又何必要如此,让我等覆灭不好么?”

    “谣言,刺杀,南中,合围,利益诱惑,这手法可不像是颍川那些老朋友,或者是他程仲德能够用的出来的。

    这里面的事情啊,多得很!”

    “公则是说有人想要行那黄雀之事?”

    “黄雀之事.....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或许还有人做那持弓之猎人也是说不准的。”

    郭图摇头轻笑,从刘封被刺杀之前他就看出来有些许不对劲儿的地方了,用百姓之言乱刘封之心这是那群人的手段。

    但是紧跟着卻俭就偷着前来告诉他们,那森罗别院四周有着些许不妥之处,似乎是有人想要对刘封行不轨之事。

    这一下子就让郭图愣了。

    他了解那些人,下手虽然狠辣,但不至于这么没品,或者说他们所行之事不管多么的肮脏,但最起码他们都在规矩的范围之内。

    刺杀这种事.....他们干不出来,也不会干,因为不仅没品,而且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若仅仅如此,对于郭图刘封来说,那就是一刀的事儿罢了。

    但是紧跟着卻俭让人进入南中布局的人全都没了消息,同时巴郡山中的探子也都消失不见,这一次郭图似乎看出来了点什么东西。

    这不是一个人在动手,甚至不是两方势力。

    最开始开局的是程昱郭嘉这边的手笔,而刺则是世家之中默契的配合,或者说有些被刘封借机整治了的家伙心怀不忿,想要用刺来报复。

    紧跟着南中应该是刚刚和江东得到交州有关系,而巴郡的巴賨之人,似乎和汉中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张鲁.....或许仍然不算老实。

    西川的麻烦大么?

    当然不大,一群因利益而凑在一起的家伙,一个个满心算计哪里有什么麻烦?

    西川的麻烦恶心么?

    那是真的恶心。

    因为这是某一个某一家的计策,这是在互相算计,互相掺和,有含怒出手不顾一切的莽夫,有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货。

    有天才的闲来之笔,也有苦心算计的谋划。

    总体来说,这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想要看出来不算难,但是想要抽丝剥茧的话,这却是真的很难。

    “算计的人很多,算计的东西也很多,时机抓的也很准,西川的智谋之士和我家少君不对眼。

    为了荆州与长安的问鼎,贾诩和刘晔全然不在此处。

    而年轻一辈之中,非但不在,而且也未曾完全成长起来。

    此时少君身边,似乎只有某家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家伙存在,缺少智谋之士,是少君现在最大的问题。”

    郭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的轻笑起来,那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自嘲之色。

    而郑度似乎也看出来了几分味道。

    “那是他们小觑了公则先生了,老夫一直觉得公则不比这天下任何人差上....”

    “你闭嘴!”郭图直接一把将郑度嘴给堵住,“某及死就死了,你能不能别给某家最后还弄出来一个狂徒的名头?

    荀家那对儿叔侄,还有我郭家的旁系郭奉孝,亦或者兖州名士程仲德,某家自认是比不得他们。

    便是孙仲谋能够在弱冠之年开始执掌扬州基业,内忧外患之下做到这一步,他和他麾下的重谋也有着极强的谋划。

    某家比不得,这一点自知之明某家还是有的!”

    “可公则当年在颍川也曾和荀文若钟元常等人齐名之人,似乎那位大将军也曾三番五次的征召过元则,对元则颇为看重.....”

    “咳咳咳....”郭图轻咳一阵打断了郑度的话语,无奈的摇了摇头,“往事就不必说了,若非是某个不要脸的将某家劫持,某家现在怎么也得在天下扬名已久了。”

    闲话说的够多了,郭图也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之中。

    “卻俭一直没有露面,是因为某家没有让他露面。

    当初刺刚刚出现端倪的时候某家就发现了,但是却未曾将他擒拿,反倒是让卻俭等人静观其变便是。

    某家局已经布好了,当初刺杀之人某家也已经让卻俭控制住了。

    某家不想知道他们背后谁是,某家只想说的是,某家想要让他们背后是谁,他们背后就是谁。

    尔等不是不想要德治来约束尔等么,那么某家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做不守规矩。

    郑公可以告诉西川乃至整个益州之人,从今往后他们有两个选择。

    其一,少君会传令益州,凡以奴告主者,非但无罪,若是证据确凿,可享其主三成田产与钱帛。

    其二,少君会传令益州,请朝中御史台进入益州之地,清查益州官吏,凡民告官者,必查之。

    其三.....”

    “你这是要霍乱天下,你这是要霍乱益州!”

    郑度忍不住的打断了郭图的话语,同时深吸一口气,“你这计策是不会被同意的!”

    “暴怒之下的张益德将军,你能保证还还会有理智么?”

    郭图也露出来一个轻松的笑容,似乎胜券在握一般。

    “某家只需要劝说少君死保张益德将军继续执掌益州之事,然后出此计策便可以让暴怒的张将军将怨气发泄出来。

    他如此做,尔等可敢保证?”

    “益州会乱,甚至天下会乱...”

    “出了事将张将军推出去,他怨气发出去了,他性格大大咧咧的,既不会责怪玄德公,也不会责怪少君。

    没准还会因为少君死保他这件事情,日后拼命的支持少君也未尝不可。”

    “你!”郑度突然觉得郭图这个家伙才华再其次,但是这个祸害的本事当真是在天下可称之为翘楚的,“你这是将那位张益德将军当傻子啊!”

    “你别冤枉我!”郭图再次猛烈的摇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你这么说,似乎也颇有几分道理....”

    “不知道公则的第二条路是什么?”

    “第二条路....刺是某家找的,原因是因为少君要行德治与某家理念不合,与郭家理念也不和。

    郭奉孝私信与某家劝说某家杀刘封以平天下祸患。

    西川之人都是被某家所蛊惑,包括郑公也不过就是被某家所利用罢了。

    少君想要得到西川之人才,若是郑公愿意的话,可说降成都乃至张任黄权等人。

    只要你们真心投降,少君定然会既往不咎。”

    “仅此而已?”

    “.....雍凉的学堂走错了,那么这个缺陷就由西川弥补,想要活命就必须拿出足够的好处。

    某家一人成不了此事,成都张氏,柳氏,还有郑公所在的广汉郑氏,以及王氏等家族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不杀人不足矣立威,不足矣平息玄德公之怒!

    少君会给诸位留下种子,但是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

    西川豪族主动一点,将自己这么多年私藏的人口和田产吐出来一半,参与此事之人吐出来八成。

    这是你们的代价,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遁入山林,但是那样一来你们就要考虑考虑,有多少人你们能带走,有多少田产你们能带走?

    少君已经请命朝廷,免益州两年税赋,新税之法也在筹备之中。

    蜀律会重新制定,你们进山容易,出山难!”

    “这太高了...”

    “这个当然不高,南中不会听你们的,巴賨之人本就享有不纳赋税之权,你们要做的就是成都及其周边几个郡罢了。

    想要继续在西川出仕,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再说了郑公也要知道。

    若是郭某人不站出来的话,是谁会成为这替罪之羊?”

    “这么做,西川诸多家族将会变成一盘散沙....”

    “你以为你们算是什么?”郭图突然轻笑起来,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向了升起的朝阳。

    “今日我郭公则也要告诉这天下人,某也曾是天下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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