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张姝云的故事讲完了。

    她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悲伤,也没有后悔、自责之类的,有的只是兴奋,越来越兴奋,让我直起鸡皮疙瘩。她的样子是那么柔弱、文静,那么楚楚可怜,她真的做过那么恐怖的事?难以置信。

    “啊,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谢谢您花这么多时间听我倾诉这些无聊事。”张姝云笑起来,美得令人心动。

    “我不太相信。”我欣赏着她的容貌和身段说。

    “不相信什么?”

    “你刚才的故事。你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令人发指的事?”

    “是啊,有时我自己也怀疑。”张姝云叹了口气:“那或许不是我吧?呵呵。”

    是个故事而已,绝对是。想让我相信如此可怜可爱的女孩子会做出那种事,实在做不到。

    张姝云“嘿咻”一声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上课了。谢谢您,神子大人。”

    “唔,走好。”

    “那个,我以后还可以来吗?”张姝云两颊绯红。

    “可以啊,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我怎么会拒绝美女呢。况且我是个怪物,不怕怪物还主动接近怪物的美女怕是很难找。

    “谢谢您。再见啦。”张姝云规规矩矩地向我鞠了一躬,转身很稳重地走了。

    我回到大教堂里。索秋渠正忙着规整书架里的书,累得额上满是汗。

    “歇会儿吧,秋渠。”我对她说。

    “是的,主人。”索秋渠赶紧从梯子上爬下来,跑到我身边跪在地上。

    “是谁呀?”小丫头在楼廊里问。

    我摸摸索秋渠的头回答:“张姝云。认识吗?”

    “哦,那个杀了自己亲生父母的家伙啊。”

    “啥?”

    “她没跟你说?那家伙是杀了亲爹妈之后被nyogtha带到书院来的。是个相当残忍的魔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书院里最恐怖的怪物之一。”

    “不会吧?看起来那么可爱……”

    “不要被表象迷惑哦,她完全没有同情心,杀人手段十分暴虐,简直骇人听闻。就算是我也懒得和她打交道。”

    “可是……怎么可能……”

    我还是没法相信。世上真有这么表里不一的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难道……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啦,”小丫头又说,“她是被ai虫族寄生了的人,做出些残忍的事也是难免……”

    “ai虫族?”

    “也就是shan族人了。一种来自异世界的昆虫形智能生物,可以寄生在人脑里,控制人类做出各种残酷和堕落的事。寄生的时间越长,宿主的精神就扭曲得越厉害。当初张姝云刚来到书院,大伙儿就把ai从她脑子里清除了,可惜为时已晚。现在她的意识与ai没多大差别,可以她就是一个披着人类外皮的ai 。书院里全是些强力的存在,所以她—— 或说他们—— 才不敢轻举妄动。”

    “那还真是可惜,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毁了。”

    “她自己也不是没责任,”小丫头各打五十大板,“ai说到底只是个放大器或说增幅器,用来彻底粉碎人的‘自我’、‘超我’,而把经过扭曲的‘本我’完全解放;他们的存在只能把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仇恨、执着、爱恋等情绪释放出来,而不能无中生有。宿主做出的事情,与其说是ai的意志,还不如说是既有感情与本能的大爆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阀,用来把那些不合适的东西压抑在意识深处。ai等于是拿掉了那个阀,不过如此。真正可怕的还是人的内心啊,人性中的毁灭性力量一旦恶魔出笼,那才真是难以想象的恐怖。”

    还是很可惜。张姝云是什么时候被ai寄生的?怎么寄生的?如果能早些得到紫凌书院的帮助,她的生活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我双手扶起索秋渠,让她坐在椅子上:“以后别叫我们‘主人’。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你不用什么都听我们的,好不好?”

    “好的,主人。”

    我不禁哑然。小丫头笑道:“她现在的智商可能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你就随便她吧。以后慢慢来。”

    “只好如此……小丫头,你知不知道张姝云为什么来见我?她不肯告诉我啊。”

    “她说了是来找你的吗?”

    “是啊。还老是叫我‘神子’什么的,感觉很不舒服。”

    “‘神子’啊。哈哈,好狗狗,才来了没几天,艳福就不浅哪。”

    “何意?”

    小丫头咳嗽一下说:“你觉得身为一个魔女,有没有什么触及‘神’的捷径呢?”

    “我怎么知道?难道你是指……”不会真是那个吧?

    “你也想到了吧?人类最古老的崇拜信仰文化就是生殖崇拜。汉语的第一个语言是‘八’,而‘八’最早正是女性生殖器的称呼,‘八’字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原始先民认为在性快感中有神性存在,后世不少宗教信仰依旧保留着这种认识,或者在某些方面受其影响。看过《达芬奇密码》的话你应该有印象。再比如,垂直的‘基督鱼’(vesica pisces或ichthys)最早是象征女阴或者**的符号,后来却被旋转90度变成了早期基督教的标志,其年代远远早于十字架成为基督教的象征物。换句话说,基督教最早的标志性符号实际上来源于女性生殖崇拜……”

    “也就是说……”

    “你是outer theaology之子,是‘神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outer theaology的存在。‘与余涣箐**可能是进入神之领域的捷径’,不单张姝云,恐怕书院里所有的魔女都是这么想的吧。想是这么想,但她们毕竟很怕我,其实也很怕你。张姝云会第一个跑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她最无所顾忌,最不择手段,从前还做过那种事。她今天就是来探路的。你等着吧,好狗狗,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美女来找你的,绝对会让你左拥右抱美不胜收。”小丫头像是忍不住笑。

    “听起来更像是地狱!”我言不由衷地说。关键是怕小丫头不高兴。

    “你就装纯吧,其实心里早就爽翻了吧?‘所有男人本质上都是喜欢一夫多妻制的’,我看这个规律比熵还要永恒。”

    男人?我还能算是男“人”么?真纠结。

    deology也好,theaology也好,原本都是无性别或说超越性别的,信徒、教众、学者们尽可以随自己喜好赋予其男性化或女性化位格。所有民族的语言文字本质上都有阴阳之分,例如英文中的“god”一词天生就是阳性化的,若使用“god”来称呼神,等于从一开始就默认了神有性别而且是个男性,这无疑荒谬绝顶。与之相对,“deity”一词来源于女神崇拜时代,天生表示阴性,同样不可用。在常见的神学术语中,thealogy对应goddess,而theology对应god,因为在希腊语中表示“神”的词是限定性别的:“thea”表示阴性,“theos”表示阳性。在拉丁语中也一样,“-a”、“dea”表示阴性,“-us”、“deus”表示阳性。所以我们宁可使用“theaology”来指代众神,更进一步用“deology”来指代唯一神、至高神。

    也就是说,我的“双亲”—— yog-sothoth和shub-urath本无所谓哪个是“妻子”哪个是“丈夫”,他们都是超越性别的。世俗中人把yog-sothoth看做男性神祇、把shub-urath看做女性神祇纯粹是由于思维惯性,并无实际意义。他们相遇、结合、生下我,就这么简单,双方都是父亲,也都是母亲。如此说来,我生为男性也是纯属偶然吧。生活在紫凌书院,身为女性其实更方便一些。

    “我饿了,去弄吃的来!”小丫头下令。

    “还要虎皮辣椒么?你好歹也偶尔换换样啊。”

    “要你管!”

    索秋渠正想起身,我把触手搭在她肩上按住她:“我去吧,你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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