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冤家路狭

    先放下曾慈的事儿,容后再叙。现在说说肖刃失手杀了肖青平之后,慌张急忙逃出普平镇,急急如脱钩之鱼,匆匆似丧家之犬。只选深山奔逃。当日亡奔150多里,当天傍晚进入桂州府边境大山,此时已经从无比惊慌中稍稍平静下来,方才感觉到了经过整整一天不要命的奔逃,又累又饿,筋彼力尽,再也走不动了。

    肖刃在一处林木茂密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打起精神四下张望,看看能不能找些什么可吃的东西。当他的眼睛转到西边时,看到一树桃子,当下喜出望外,就想站起来去摘桃子。可惜劳累过度,体力透支严重,坐下后竟没力气站起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慢慢地站起身,缓缓移步,挪到桃树下,伸手摘了几个熟桃,用衣服稍稍擦了几下,就狼吞虎咽拚命吃起来。

    吃饱桃子之后,睏意来了,眼皮重重地压了下来。在这深山老林,肖刃可再不敢睏也不敢睡去。好在他爱抽烟,烟叶和火种从小离身。当下在周围抓拢一些干叶枯草,掏出火石煤子,生起一堆火,再挣扎着捡来一些干树支,可保烧一晚上。野兽都怕火,有了火就不敢近前。肖刃自觉安全不是问题了,这才在火堆边铺了些干草枯叶,放心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过度疲劳使肖刃这一觉睡的很沉,一觉醒来,红日已经升起好几丈高了。肖刃精神得到了恢复,肚子又感到很饿了,虽然有桃子可吃,肖刃却觉得水果只能吃着玩,当不得饭,虽然肚子吃饱了,还总是觉得饿,还是想吃东西,只有吃些带盐味的东西才觉得真正吃饱了。

    离家有150多里了,捕快是不会到深山老林去追逃的,肖刃觉得只要不走官道,就不会有危险了,因此心也放下来了。把危险放到第二位,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解决生活了。生活中有两样是当务之急,一是吃,今天必须吃上一顿饱饭。二是穿,出逃时任何东西都来不及拿,衣服也就是身上所穿,急奔一天,汗透重衫,必须要弄套衣服来换洗。

    肖刃明白,在深山老林是解决不了这两个问题的,必须到山脚下的村民家中人偷些来。

    想好之后,肖刃决定出山解决这两个问题。在山沟洗了脸,喝够水。肖刃悄悄地潜移出山。快到山脚时,肖刃看到一支约有二十多人的队伍,正骑着马,赶着马车从桂州方向向山里走来。原来还有一条官道从这山中穿过,开始肖刃以为是官兵,心里发虚的紧,就在灌木丛中藏好,扒开树叶偷看。

    及至马队走近,肖刃看到的是一队走镖的镖师。及至近前,再仔细看了个清楚,这一队人马的镖旗上写着“神龙镖局”。

    “神龙镖局”是桂州府最出名的镖局,号称八桂第一局。这支镖队人强马壮,英姿勃勃,气壮胆雄。看得出来,“神龙镖局”可能是精英尽出了,换句话说,这次保的镖非同一般。一般的劫匪若是见了,早就溜之大吉,那还敢虎嘴是捊须,妄言言镖。

    肖刃虚惊一场,暗自松了口气,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继续下山。

    就在这时候,蓦然听到哨声响起,一支响箭直冲云霄,官道两旁忽地闪出五、六十个壮汉。这些人个个横眉怒目,凶恶狰狞,手握大刀、长枪……之类的兵器,把走镖的马队团团围住。原来是一群盗匪在拦路抢劫,肖刃暗道,还真有不怕死的,连“神龙镖局”的镖也敢劫。肖刃在桂州府闯荡的时候,可是听说过“神龙镖局”的赫赫威名,那简直就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肖刃赶紧停住脚步,躲到大树后偷看。

    只见一位镖头模样的人从队伍中走出,对着众劫匪一抱拳:“我等是桂州府”神龙镖局的,在下是镖头吴俊义,我们此次押镖是为官府出公差,还望各位英雄行个方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当是请各位英雄喝碗酒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大概装有几十两银子,吴俊杰举起银包朝匪众扔去。

    “哈哈哈……”动匪队伍中也走出一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头目来,这个头目约40多岁,双眼精光暴射,颧骨高高隆起,一看就是个武道高手。

    细看之下,肖刃吓的失魂丧胆,这不就是几年前在桂州府万峰山劫官府上交朝庭税银的那伙强盗吗?听说当年劫案被官府用计,诱惑强盗自投罗网,一干劫匪尽数被抓,只有三个头目杀出重围,逃了出来。后来官府到处张贴海捕,此匪就是大头目韦英魁,另外两个头目是他的亲兄弟老二韦雄魁,老三韦豪魁。

    只见韦英魁嘿嘿冷笑之后,对吴俊杰置之不理,反而对着镖师队伍中一个容貌平常、个头中等敦实的中年人大声喝道:“张绍英捕头,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又在这里相遇吧!”

    那个被唤作张绍英捕头的中年人也站出队伍,看清了来匪真面目,对着韦英魁喝道:“韦英魁,上次你逃得了性命,就该知道天威不可犯,理当改恶从善,从此金盆洗手,做个良民百姓。没想到你劣性不改,继续为匪作盗,岂不知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我劝你速速离去,莫打劫财的主意,或许还能求得个善终。”

    韦英魁又是一边串冷笑,讥讽地道:“上次中了你等奸计,使我羽毛尽失,恨不得吃你等的肉,喝你的血。今天你还妄想巧言令色,乱我心智,真不知道死是怎么写的吗!”

    张绍英:“我是一片好心,你再厉害,武功再强,还能强过朝庭?即便我今天不敌,明日朝庭派来名将追捕,你还能逃得了吗。不如你今天投案自首,归顺官府,我保你在官府任职,做个捕快,成为衙门中人,岂不比你藏身深山密林,为匪行劫,祸国害民强多了。”

    “哈哈哈……”韦英魁又是一阵大笑,满是嘲讽地道:“你在衙门当差,象狗一样活着,官老爷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有事情来了,半夜也得从暖窝里爬出来,揉着醒松的眼睛,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听从老爷的命令去狂咬。拿着那微薄的傣绿,一家人都养不好,节衣缩食过日子。那能象我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天不管,地不收,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我看你有点身手,不如到我寨里来入伙,给你作个头目,一起作快活兄弟。”

    张绍英被韦英魁三言两语给堵的没话可说,叹了一口气又劝道:“聚啸绿林是盗贼所为,官家不容,百姓不齿,你何苦来着。俗话说得好,走多了夜路必定会碰到鬼。若是那一天落入法网,被绑上断头台,就悔之晚唉。”

    韦英魁冷笑道:“自古人生谁无死,只要活着这一天能随心所欲,轻松愉快的过日子就好。不过你这样油盐不进,我看你是要比我死的早些了。”

    韦英魁知道象张绍英这样的忠臣,多说无益,赖得再费唇舌,挥着大刀片,大喊一声“杀”,带头向镖队杀来。

    第二十五章血拚

    张绍英那年设下请君入瓮之计,引诱韦英魁一众土匪落入包围圈,几乎全部被歼,唯独韦氏三兄弟武功高强,硬拚硬闯冲出了重重包围。如此深仇大恨的夙敌是不可和解的。之前说了那么多话,只不过晓之厉害,扰敌匪心,好从中寻找一丝机会。只是韦英魁嘴上功夫也甚了得,反把张绍英说的无话可说。

    张绍英暗叫不好,当年全凭人多,以几百人围捕盗匪几十人,才把除了韦氏三兄弟之外的匪盗全歼,但官兵也是以死伤几十人的代价获得惨胜。却不知韦氏兄弟在什么时候又聚起了几十人马,看样子还个个了得,功夫不俗,看来今日凶多吉少,说不定丢了银子,还要全军覆没。

    张绍英和韦英魁想的对,韦英魁就没想让在场的镖师留下一个活口。

    韦英魁早就得知消息,桂州府一年一度上交朝庭的税银今天要经过此地。那一年在桂州万峰山劫了五万两官银,让兄弟们尽情地快活了好几年,后来上了请君入瓮之计,才乐极生悲,吃了大亏。日后总结教训,重新拉起队伍,在这牛头山建起了牛头寨,又做起了无本生意。

    韦英魁发誓要报当年之仇,为死去的兄弟泄恨。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天赐良机,自然不会错过,今天是银子全要,人命也要。

    张绍英知道已经陷入绝境,一看就知道,这些悍匪的本领要比镖师们高强,何况在人数上还占了绝对优势。张绍英这时后悔没听从知府的话,把几十个捕快一起带来。

    当时张绍英的想法利用“神龙镖局”在江湖上的威名,护银北上,以为一趟普通平常的镖不会引起巨寇大盗的主意,小盗散匪没有能力动“神龙镖局”。自己带了三个得力助手混在镖师队伍中,将官银以走镖的行式运送,不显山不显水,低调地运到京城。

    张绍英不知是什么原因走漏了消息,让韦英魁这个汪洋大盗知道了,并且做足了准备,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在这深山设伏。一看就知道,打是打不过的,全军覆没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最好的结局是能够逃出活口,回去向知府报告,请来强兵能将捉拿土匪。

    张绍英也容不得多想,一声喊“杀”,手持利剑带头冲上前去。倾刻就和韦英魁斗在一起。

    “神龙镖局”的镖师都是老江湖,知道这些大盗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而他们所保之镖是官银,劫匪是绝不能让消息有半点流露。今日落在他们手里,绝无活命,因此也唯有拚命,也希望能逃出几个人,回去报信,免得死了都没人知道。

    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狂吼声响彻深山古道。

    劫匪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镖师们要死里求生,拚命抵抗。死志萌生,人的体力潜能就充分发挥出来。虽然“神龙镖局”镖师的功夫整体上要略逊一筹,但也有人几个功夫了得。十分钟后,有几个镖师或死或重伤,少了一些战斗力。劫匪方死伤人数也不少,在伯仲之间。但劫匪人数多了一倍,时间一长,劫匪的优势愈加明显。

    又过了十分钟,“神龙镖局”又有十人失去战斗力,还能战斗的也就是十来个人了。劫匪那方也损失了十一个,但劫匪还能战斗的还有四十来个,4:1的情况下,“神龙镖局”最多还能支撑七分钟。

    张绍英见无力回天,只能舍弃镖银,便大喊一声“冲,逃出一个算一个!”。韦英魁岂能让张绍英如意,也大叫一声:“兄弟们,绝不能留活口。”

    韦英魁明白只有自己是张绍英的对手,所以就粘着张绍英对杀,让张绍英无法脱身冲向其他人。韦、张两人功夫差不多,又都是豪无保留,全力拚杀,拚的旗鼓相当。但韦英魁一方人多,来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张绍英这方各人自顾不睱,哪还有人来助力。

    又过了五分钟,张绍英这方还能站着的只有镖头、另一个副捕头和张绍英三人,被劫匪围在中心。张绍英对镖头吴俊义道:“你向前冲,我帮你抵挡拦路者,只要冲出一个人,就算我们胜利。”

    吴俊义知道唯有这个办法,或许能保得一个人冲出去,把这件事上报。也看明白了韦英魁死命緾着张绍英杀,就是绝对不会让张绍英脱身。吴俊义哀叹一声,点头同意了张绍英的意见。

    张绍英见吴俊义同意了,就奋起一剑,闪电般向吴俊义前面的劫匪剌去。劫匪是韦英魁的三弟韦豪魁,还没来得及接招,就被绍英一剑剌了个透心凉,惨叫一声倒地而亡。吴俊义趁机挥刀逼开两个喽罗,冲出包围圈,选择林密草茂处狂奔而去。

    绍英为了剌杀韦豪魁,没有抵挡韦英魁的刀锋,后背被韦英魁的大刀劈个正着,从肩至肚,劈成两片,仅存的副捕头也被韦雄魁和几个喽罗围杀而死。

    韦英魁发现吴俊义逃了出去,大呼快追。但林深草茂,那还找得到吴俊杰的踪影。

    韦英魁闷闷不乐,逃出了一个报信的,他们的日子将要天天在提心吊胆中渡过了。三弟韦豪魁在这一战中被张绍英杀死,也令他悲痛不已。

    韦英魁命令众喽罗打扫战场,将五万两官银及马匹财富尽数拉走。喽罗们打开镖箱,里面尽是黄白之物,一一清点数目之后,喽罗报告韦英魁:“报告大头领,共计五万两银子。”

    韦英魁点点头,与情报里的数目,为了这笔大横财,死了二十多个兄弟,其中还有他的亲弟,但也是值得的。刀口上舔血,不死人是不可能的,既然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就须把生死看的很淡很淡。

    韦英魁又命令挖一个坑,把所有尸体一起埋了,再把可见的痕迹全部消除,包括战斗共费时一个小时,幸运是这一个小时都没有见到有人通过,众匪自以为这事做的鬼不知神不觉。

    这场悲惨壮烈的战斗,被藏在茂密深草丛中的肖刃一一看在眼里。一辈子算是第一次开了眼光,懂得了什么叫着拚杀。

    肖刃对韦英魁的说法非常赞同,并引起了共鸣。想到自己现在是个逃犯,没吃没穿,还时时刻刻担心被人发现报告官府,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活的憋屈。

    与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提心吊胆苦挨光阴,不如象那些劫匪一样痛痛快快的活,痛痛快快地死。一次行动就换来了五万两银子,只要不乱挥霍无度的话,可以供他们这些人花几辈子了。肖刃的眼睛红了,甚至忘记了危险与饥饿。

    肖刃看到韦英魁一众盗匪走了,很想赶上去,请求韦英魁收留。但稍稍考虑之后,觉得不妥,劫匪在这个时候,为了不给自己埋下隐患,决不会留下任何活口的。此时去求他们收留,无疑是自取灭亡,尤其是自己一个庸夫,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劫匪更不会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留下祸胎。

    想到这里,肖刃决定:当土匪这条路是要走的,只有走这条路,才能有锦衣玉食、逛青楼,才能活出个人样来,才有能力去报复曾慈。

    但是,暂时不宜去求韦英魁收留,等此事过后,打听到韦英魁的山寨,再去山寨求他让自己当个喽罗。

    肖刃正在胡思乱想,耳朵里传来了抖抖索索的声音,随声望去,肖刃大吃一惊。原来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地上艰难地缓缓爬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冲出包围圈的“神龙镖局”镖头吴俊杰。

    这时吴俊杰也看到了肖刃,睁大眼盯着肖刃,语不成声的艰难地说:“兄……弟,我是‘神龙镖局的……镖头吴俊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件要去做,但是……我就要死了。请你……看在那么多为公而死的官差、镖师的份上,求求你……把牛头山土匪打劫官银,杀死……全部押镖的官差和……‘神龙镖局’镖师的事报告给桂州府衙,知府大人……和神龙镖局会重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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