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沟官道对晋商洗劫后,副千总李春阳与把总参谋杨天鹤商议是否该抢黄金发商队。他们两人看着身后走过驮马背上一垛垛的金银,心中充满复杂情绪。他们在查验这些金银时,有官府库存纹银但更多的是带着血迹的散乱碎银以及金银首饰。这就说明这些金银的来源主要是建奴掠夺百姓身上财物所得,无良奸商们打算把这些金银运回山西后重新铸造,也就无从追查这些金银的来历。要是破奴军劫走了这批财货,这些为建奴提供粮食的山西奸商当然会血本无归。

    只不过再次选择伏击地点时间上有些来不及,最后他们商议采用直接攻打的战法把暗夺变为明抢。虽然定下了抢劫的作战决心,可还有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如何把这些财货运回神马堡的问题。李春阳也不知道副帅陈挣会带兵入关,一旦战事不利,他们所能指望的救援大军就是在京城的张家庄破奴军。为此,李春阳派人向神马堡传信,让留守的老兵组织青壮赶来帮忙转运财货。他则和杨天鹤一道带领五百八十破奴军向东疾行。

    破奴军其实向东奔袭走过五十余里,前方斥候飞马来报,五里外发现镶红旗斥候。听到这个情况李春阳心中暗喜,他粗粗看了一眼这里的地形,让李春阳失望的是这里并不适合伏击作战。从后队赶来的把总参谋杨天鹤看了一眼驻足观察地形的李春阳,然后也环视了一下四周地形,他也不禁摇了摇头。这里山势陡峭极为不易埋伏,除非对手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新手,一定会对这里的探查格外用心。何况他们的对手是久经战阵的女真镶红旗斥候骑兵,你要是小看他们很有可能被敌人反噬。

    作为战场老手的李春阳和杨天鹤,几乎是同时认定这里是个打阻击战的好地方。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镶红旗斥候发现破奴军后,在两边山头构成阻击阵地,如此一来,破奴军想要强攻过去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太少。这里的地形他们曾经走过,前面还有七八里官道的地形与这里差不多。向前走肯定会遇到镶红旗斥候骑兵,他们本来的预设攻击地点在这个峡谷地形东面,那里地势相对开阔有利于破奴军发挥火力优势。

    既然不能前行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向后撤五里等待敌人车队走出峡谷。商队的行进速度总是不如骑兵那么飞快,到天光将尽时,前方侦查的破奴军斥候来报,晋商车队全部走出峡谷地带就在山谷外一里扎营。斥候还报称,这支车队的规模小,只有六十辆箱车却有三百镶红旗骑兵护卫,明军和车夫人数在六百左右。或许是天色将晚,镶红旗斥候骑兵放出探查的范围在缩小,斥候虽然战场武技比普通兵卒要强,他们也是希望抱团过夜。

    得到己方斥候探报,李春阳苦笑着看了杨天鹤一眼,杨天鹤同样回了个苦笑表情,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意图,那就是要打一场谁也不喜欢的夜战。可他们也没有办法,要是晋商车队退回易州女真镶红旗大营,就他们几百人还没有自大到与上万鞑子决战的地步。当晚,李春阳下令参战破奴军在后背和左臂上扎白布条,他们这样做是今晚有月光,后面行军的将士能看清楚前面兄弟后背白布不会走错路,胳膊上扎白布条是在夜晚混战中不会出现误伤。

    破奴军黑甲很适合夜战,李春阳下令所有战兵用细绳固定身上盔甲,把战刀斜背在后背,尽量不要在行军中发出声响便于隐蔽接敌。这次准备夜战的破奴军没有等到黎明时分,主要还是李春阳怕夜长梦多引来镶红旗主力,那么他们抢来的财货就有可能得而复失。破奴军晚上与敌接战并不完美,镶红旗斥候战场经验极为丰富,在破奴军离晋商临时营地还有二百丈时,就发现了偷袭的破奴军,镶红旗斥候向营地射出一支报信哨箭。

    哨箭犀利的尖啸声惊动了入睡中的镶红旗骑兵,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熄灭身边篝火,把自己躲藏在黑夜当中减少被敌人发现的机会。然而,车队中明军大多数都是夜瞎子(夜盲症),他们根本就不敢熄灭篝火,反而想加大篝火亮光好看清来袭敌人的身影。真可谓高手遇到了猪队友,本来报信镶红旗斥候借助夜色黑暗向营地撤退,结果他隐藏很好的身影被突然加亮的火光招得那叫一个清楚。镶红旗撤退斥候本身离破奴军只有三十丈的距离,本来夜晚镶红旗斥候盔甲是红色滚白边,就白边显眼已经很吃亏了,这下他们的身形暴露后立刻遭到了破奴军火铳兵重点关照。

    数声火铳声响过,五个还在拿弓箭还击的镶红旗斥候倒在血泊中。即便是夜战,李春阳和杨天鹤各带领一支破奴军从两翼包夹,就是尽可能消灭敌人。由于右翼杨天鹤部率先暴露,他们吸引了镶红旗主要精力。破奴军虽然暗藏在黑夜中,可火铳射击冒出的火光还是给镶红旗战兵们指引了攻击目标,破奴军在夜战中打得极为耐心,用火铳射程远的优势消灭敌人总是非常愉快的事情。战争不可能是一边倒的屠杀,特别是夜战给予了镶红旗战兵作战的勇气。

    在夜战中只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就向车道中明军的表现,他们要么向外逃窜,要么就和车队中马夫一样躲在箱车底部躲避打在箱车上的铅弹。李春阳带领的左翼破奴军,则静悄悄地接近到车队北侧四十来丈的地方,破奴军火铳不用火绳,这就给予了破奴军偷袭的可能。三百多镶红旗战兵把箱车围成一个朝南半月形防守阵地,他们从箭囊里抓取狼牙大箭向南面破奴军抛射。常年使用弓箭女真人对弓箭使用领悟很深,他们凭借多年射箭的感觉,就能把箭矢准确射到火铳发出火光的地方。

    然而,破奴军盔甲专门是用来对付女真弓箭和战刀砍杀,因此,抛射的弓箭并没有造成杨天鹤部太大伤亡。由于破奴军要实施夜战,银色面甲反光容易暴露行踪破奴军也就没戴面甲。镶红旗战兵抛射箭矢,倒是在杨天鹤部破奴军将士身上种下不少晃动的箭杆,只有二个破奴军被乱飞的箭矢射中面部身亡,十余破奴军手臂受伤。而与破奴军对战的镶红旗战兵,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一定优势,可他们伤亡却远大于破奴军。

    镶红旗战兵抛射的箭矢穿不透破奴军盔甲,可破奴军火铳铅弹只要是咬住镶红旗战兵,他们身上的盔甲不可能挡住火药推击铅弹产生的巨大动能。三十个在地上抽搐的镶红旗战兵们,此时一定很后悔碰到了大清的克星破奴军,他们在血泊中渐渐流失着生命余辉。就在镶红旗战兵卖力地与南方杨天鹤部破奴军展开对射时,他们后背突然响起的火铳声彻底熄灭了镶红旗战兵最后的抵抗,李春阳部一轮火铳下去,就有一百多镶红旗战兵丢弃手中弓箭倒在地上。

    女真人打仗远距离采用弓箭射击,但弓箭也有一个很大的短处就是不适合隐蔽射箭,至少他们不能向躲藏在箱车底部的明军那样趴在地上射箭,无论镶红旗战兵采用跪射和立射都会成为破奴军靶标。当镶红旗战兵被从背后打击搞得晕头转向之时,杨天鹤部二百多破奴军闷声不响地向敌人营地发起了进攻。杨天鹤在距敌人营地还有二十丈时向敌射出最后一轮齐射,随后装填弹药后把火铳背在后背。

    他们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用覆盖火力消灭尽可能多的敌人,同时还向对面兄弟们示警,表示我们已经离敌人很近千万别产生误伤。破奴军将士们不怕敌人刀箭伤,独独就怕自己的火铳误伤,他们都在战场见识过自己手中火铳射击铅弹产生的伤害,是个人都不愿意死于铅弹在体内爆炸。配合默契的自家兄弟敌人明白杨天鹤部的意图,他们也装填好弹药后慢慢向敌营靠拢。在破奴军两面夹击之下,镶红旗战兵的抵抗抑制随之消失。

    尽管镶红旗战兵们都知道破奴军从不善待俘虏,可带队的牛录额真何其坤宜尔哈(女真语的意思是,容貌俊秀),在失去最后的抵抗意志后选择了投降。镶红旗牛录额真何其坤宜尔哈人如其名,面容俊秀下颚微须,要放在大明就是文艺女青年中意的美男子。何其坤宜尔哈的投降让李春阳大喜过望,破奴军已经很久没抓到主动投降的女真人,而且这人从盔甲上看还是一个牛录额真军官,这个军功的分量自然大了不小。让李春阳和杨天鹤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抓的这个镶红旗牛录额真何其坤宜尔哈,却让他们捅了镶红旗的蚂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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