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二年注定有一个动荡而又肃杀的冬天,多日晴朗的京师,随着建奴大军主力的到来也变得乌云密布。天空中飘散零散的雪花,似乎想掩盖人间血腥的丑恶。强劲的西北风在浓厚乌云的压迫下不断退缩,雪花渐大压制着漫天尘埃。凄凉的牛角号鸣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大明京师的上空,立国二百多年曾经辉煌的大明王朝,在异族铁骑大军的威势下瑟瑟发抖。

    数十万建奴大军战甲鲜亮旌旗蔽日,似海潮奔涌淹没沿途一切阻碍。驻防在京师北城墙的明军被建奴大军骇人的气势吓得鸦雀无声,京师大营的明军将士们面色苍白看着敌人向前逼近,许多初上战场的新兵更是受惊过度尿湿了裤子,被寒风一激浑身颤抖。这时,安定门西侧出现些许骚动,大明内阁首辅钱龙锡带领数十个朝廷官员来到城墙上,他们都想看看建奴大军的规模。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们的脸颊与大明京营官军将士统一了颜色,只有赞画军机孙承宗神色如常。孙承宗是见过大场面的沙场老将,他久居边关非常熟悉战场态势。孙承宗在陕西督师破奴军剿灭两路叛贼时,经历过比建奴鞑子还多的阵势。那是在剿灭马腾耀的战场上,孙承宗被回军上百万的人群震慑得头晕眼花,可马腾耀率领的回军能战之人不过三成之数,其阵势远不能与今天场景可比。

    孙承宗从城墙上向东北望去,建奴军阵严整女真骑兵军阵与汉军旗步兵军阵配合默契,稍微知道一点兵事之人,都能看出建奴主力集中在右翼。女真镶蓝旗骑兵四个骑兵大阵为其大军先锋,整齐军阵地向西南压迫而来,孙承宗初步看出女真镶蓝旗令人眼晕的四个骑兵军阵,每个军阵人马在五千左右。东面建奴骑兵军阵略微前出,西面军阵稍稍靠后,形成一个东南向西北倾斜地军阵。

    孙承宗看到这个建奴这个军阵就有一种熟悉地感觉,老于兵事的孙承宗苦笑着想明白他为何认识这种军阵。这哪是建奴常用的阵型,明明就是小狐狸张平安惯用的大斜面进攻军阵。然而,城墙下一千破奴军骑兵似乎并未将这数万建奴铁骑放在眼里,他们用单薄的骑兵防线直面建奴大军。在安定门城墙上的大明重臣们,一个个用不可思议地眼光看着破奴军怎样应对。

    作为大明首辅的钱龙锡,短短一个月功夫他那张国字脸就消瘦不少。他那双三角眼眼望战场,修整得极为整齐的胡须被寒风吹乱,官帽下布满皱纹的额头拧成了一团。钱龙锡看到建奴如此大的声威,内心对大明今后的前途感到担忧。昨天,军机赞画孙承宗有意无意间说出了一句,破奴侯的心思有些野了。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今天看到建奴数十万大军惊天的威势,钱龙锡有些明白孙承宗这句话所指为何。

    面对强大的建奴大军,大明应对失据,一国的国都居然面临破城地险境。天启年间,虽然大明面临蒙古林丹汗和奴酋努尔哈赤两方的威胁,但大明朝廷应对得法,让破奴侯张平安带领破奴军顶在前面为大明打仗,不但把蒙古林丹汗威胁彻底消除,还杀死了大明世仇努尔哈赤。在如此大好局面之下,天启皇帝英年早逝,使得破奴侯张平安对大明没有了顾忌。

    大明这些老臣们多少知道一点不太确定的消息,说是早年间破奴侯就走过还是信王朱由检的门路。直到天启皇帝下诏,承认破奴城宣慰使司的合法地位后,破奴侯为避嫌才疏远了信王。本来破奴侯在崇祯皇帝登基时,还派杨涟以朝贡的名义来大明帮助皇帝打击阉党,对于破奴侯那时的打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外乎想多捞点好处。谁也没想到的是,崇祯皇帝居然干出一连串错事,接连针对破奴侯软肋下刀子。

    当时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阉党倒台后争权夺利,对皇帝的举措都没太在意,直到建奴破关后才发觉局势到了如此糜烂不堪。就在钱龙锡还在胡思乱想时,城墙下已经是交手双方临战前的压抑对持。城墙下数千百姓本就经历了长时间的逃命,此时体力几乎耗尽。尽管破奴军把缴获的六百余建奴战马交给百姓们骑乘,可大多数百姓依旧行走缓慢。面对逼近的建奴大军,百姓慢慢踉跄逃命的方式让城墙上京师明军都为他们着急。

    数十倍强敌就在眼前,负责警戒的一千破奴军骑兵依旧没有催促百姓快行,他们用单薄的阵线坚定地阻挡在建奴骑兵面前。城墙上的朝廷重臣和京师大营官军,虽然都知晓破奴军打仗厉害,难道这一千破奴军骑兵就要与敌死拼。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最终答案,一阵急促地号角声将人们的视线拉向西面,沉闷地马蹄声中,一团尘埃里慢慢浮现出一支约四千人马的黑甲骑兵。

    这支远少于建奴骑兵的破奴军一出现,开始还气势汹汹的女真镶蓝旗骑兵军阵瞬间出现混乱。前面骑兵已经驻马后方骑兵很自然地撞在停顿的同伴马屁股,铁甲摩擦声与控马呼唤声、建奴军官整队喝令声交杂在一起,让整个战场出现夏日蚊虫聚集的嗡嗡声。当西北风吹散破奴军骑兵掀起的烟尘,让城墙上所有人看清楚了破奴军军阵构成。

    破奴军四千黑甲骑兵,组成了西北一个箭阵和东南一个方阵,其后方还有约三百辆箱车,这种在战场有些奇异的阵型,不但把城墙上明军搞晕连建奴骑兵也有些迷糊。急促的金锣声叫停了女真大军进攻的步伐,战场之上难得出现刹那寂。随着吓傻百姓反应过来后的哭喊声,呼爹喊娘焦急的嚷叫,整个战场陷入一片喧闹之中。

    与大明逃难百姓百姓的恐慌有所不同,即将交手的建奴大军和破奴军却在沉默中备战。最让人看不懂的是他们的箱车阵,三百余箱车百辆为一列,每排箱车相隔五十丈,驮马朝西箱车后部呈扇形对准了七八里外的敌阵。在城墙的孙承宗是相当了解破奴军火炮射程,他知道破奴城宣慰使司没有火炮,可破奴军弩炮即便是顺风其射程不过三里有余。

    孙承宗也见识过破奴军移动的箱车装载弩炮,可城墙下这个箱车明显比他见识过破奴军弩炮箱车要大上许多。孙承宗知晓破奴军弩炮的情况,同样多次败在破奴军手下的建奴镶蓝旗大贝勒莽古尔泰,也是知道破奴军弩炮的厉害。本来女真镶蓝旗骑兵军阵离破奴军四里,他就是害怕破奴军弩炮开花弹对自己这方防护力很弱的骑兵造成巨大伤害。

    这次大清为对付大明关内复杂地形,专门制作了许多观察地形用斗车,莽古尔泰在得知他面临的对手是破奴军时,特意上了斗车观察破奴军军阵。他在斗车上早就注意到破奴军骑兵军阵后方奇怪的箱车阵,在没有搞清楚这个箱车的底细前,莽古尔泰是不会下令手下去破奴军阵前送死。破奴军那个黑心统帅张平安给予了女真人太多的教训,每当破奴军出现新武器时,不明就里的女真人要是瞎冲锋,往往会死得很难看。

    果然,莽古尔泰看出了破奴军箱车阵中一个异常细节,那就是每个箱车阵上风口都竖起一根非常奇怪的旗杆。这旗杆高六丈上面没有挂战旗,只是挂了三条红、绿、蓝丝绸彩带。这三条彩带宽不过三四寸,却长达二丈有余。要说这是破奴军联络用信号旗吧,莽古尔泰内心也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三个箱车阵丝带旗的排列顺序是一模一样。

    更令莽古尔泰起疑的是,这三杆丝带旗下有数个黑甲破奴军,每当彩带旗出现重大变化时,就会看到所有箱车外破奴军在根据丝带旗下一个红头盔口令,钻入箱车一阵捣鼓,可莽古尔泰始终没有看到破奴军箱车开启箱壁。女真镶蓝旗骑兵大阵就这么与破奴军奇怪的对恃,双方都没有马上交手的意思。直到百姓向西走出三里后,董和亮带领的一千破奴军才开始向西移动,在其转移的过程中,协统万谷飞的传令兵向董和亮下达了新的指令,命令该部至箱车阵后方百丈处列阵。

    一直在望斗上观察敌情的莽古尔泰,突然觉得不大的望斗上多了一个人,他转眼一看,身穿明黄盔甲滚红边的镶黄旗贝勒多尔衮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边。“五哥,破奴军统帅张平安是不是又搞出啥新玩意,能不能派大军去试着打一下。要是能试出来破奴军暗藏的新武器,咱们后面打仗时也能有个防备。”

    莽古尔泰一听多尔衮的建议,心里瞬间就暗恨不已。你个娃娃站着说话不腰疼,凭啥用我镶蓝旗骑兵去试探破奴军的新武器,要是镶蓝旗损失过大,他莽古尔泰回到辽东后拿什么说话。历来有丰富政治斗争经验的莽古尔泰,略微思考了一阵,含额微笑着对多尔衮道:“老十四不愧为我爱新觉罗家后起之秀,怪不得老八呈你墨尔根代青。你的建议很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你镶黄旗历来是我大清头等主力,你下去带一万骑兵打一下破奴军左翼,看看草原狐狼张平安到底又出了啥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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