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福建布政司泉州府南面安平城西郑家庄,在竹林的掩映下宛如世外桃源,青山绿水间和谐且安宁。冬日的福建树木青翠,山林里鸟儿叽叽喳喳甚为快乐。郑家庄一道二丈宽的护村河,缓慢地流淌清澈见底的河水。方圆二里的村庄呈椭圆形,外圈房屋如同城墙守卫着村庄的安全。村庄外稻田鱼塘密布,形成了天然屏障。迷宫般村庄道路,会让侵略者望而却步。

    在郑家庄正中一户三进门大院是郑一官的住宅,常年在海上漂泊的郑一官小口品着乌龙茶,眼神柔和地看着三岁多的儿子郑森(作者注:儿时郑成功)摇头晃脑地背千字文。郑一官难得在家享受这种天伦之乐,可他心绪却有些急躁。自从郑一官向破奴城宣慰使司提出往奴儿干都司运货要提高运价以来,破奴城宣慰使司就好像把他给遗忘了。

    郑一官向南京派过细作,据细作回来禀报,南直隶所有勋贵对郑一官涨运价极为震怒。这下得到消息的郑一官有些慌神,南直隶勋贵与北直隶勋贵有很大不同,每家勋贵在南直隶都有很大地势力。别说所有勋贵震怒,就一两个勋贵想整死他郑一官都很容易。至于破奴侯张平安,郑一官现在还是不太怕。一来崇祯皇帝下发明诏封闭大明所有关外榷场,历来以睚眦必报著称的破奴侯,面对皇帝明诏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二是大明已经封关福建离破奴城数千里之遥,破奴军即便是想来福建也没有条件。况且,安平城离海边不远,他打不过还不能逃吗。渐渐地郑一官放下心来,这张家庄住的六千多人,全都是海上漂地兄弟和他们家眷,官军要没四五千人马别想讨着便宜。福建官军怠战已久,连山里土匪都打不过,就更别想与他们这些海上豪杰对垒。

    初冬的福建令人愉悦,郑一官抬眼向敞开的大门望去,他手下兄弟们有的在磨刀,有的晒着太阳聊天,来往穿梭地人流述说郑家庄的繁华。漂泊在海上很是寂寞,大家都在这难得地休闲时光养精蓄锐。可就在这时,郑家庄最高的碉楼上敲响了急促地锣声,这是大敌来临的警告。郑家庄三处入口涌入大批在庄子外劳作的百姓,他们连手中的农具都没拿哭天喊地往庄子里跑。

    郑一官的兄弟郑鸿逵手里拿着把三尺腰刀,衣冠不整地跑入大院中庭,急匆匆向郑一官道:“大哥,官兵把咱们庄子给围了,咱们带兄弟们打出去吧!”

    郑一官心里顿时一惊,他前几天才孝敬了泉州知府二千两银子,咋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呢。郑一官把手中茶杯往桌子上一丢,急忙往碉楼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对郑鸿逵命令道:“兄弟,带人先把庄子大门关上,严查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先去碉楼看看。”

    当郑一官跑到碉楼时,十余丈高碉楼上铜锣声依旧响个不停。待他来到最高处就觉眼前一黑,倒不是郑一官要晕倒,而是看到了满眼黑甲打着官军旗帜的数十个百人军阵。郑一官再傻也看出这是谁的大军,也看到了这只大军背后的力量是何等恐怖。自大明立国以来,朝廷最忌讳外藩打着官军旗号介入大明内部事务。

    破奴军黑甲名声在外,郑家庄外就是破奴军战兵打着官军的旗号。面对如此嚣张的破奴军,郑一官真正感到了害怕。大明南直隶的军队掌握在勋贵手中,要没有这帮勋贵的支持破奴军何以敢进兵千里来到福建郑家庄这个小地方。福建泉州知府收了他这么多孝敬,事前连个屁都不放,这也说明南直隶文官们也和勋贵站在了一起,共同对付他这个小人物。

    在郑一官看来打是死路一条,在陆地上破奴军就没有对手。郑一官虽然没有看到火炮,他也不认为破奴军攻坚不行。果然,郑一官看到有三个破奴军百人军阵接近到寨墙外五十丈,他们没有去攻打防守相对严密的庄门,而是选择了西侧寨墙。约三十个破奴军战兵抬着一个突破护庄河的飞桥,以及二个火药桶,手握盾牌快速接近郑家庄。

    负责掩护的破奴军三个百人火铳军阵,依次进行掩护射击。这个时候的郑家庄海盗们还没从慌乱中醒过神,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三个庄门上,破奴军飞桥就架设完毕。二个五十斤火药桶一安放到位就被点燃,这三十人小队拔腿就往回跑。几乎是同时炸响的两个火药桶,把做护墙的六间房屋夷为平地,碎石烂砖飞起老高。

    在碉楼上郑一官赶忙躲在墙壁边,可不少碎石还是砸在没有屋顶的碉楼上,把郑一官的额角砸出一道血口。郑一官没有擦拭头上的血迹,而是再次伸出头观察动静。破奴军似乎没有继续进攻地打算,严密的军阵只是牢牢地围困住郑家庄四周,做出了随时进攻地准备。郑一官看到东面百丈之外数十个码放整齐的火药桶,这么多火药桶足以把郑家庄夷为平地。

    郑家庄外数个距离远近不等的水塘,虽然给敌人进攻造成麻烦,同时也为郑一官他们突围造成了困难。别看郑一官海盗们水性不错,血肉之躯也不可能在水塘里与破奴军火铳对战。刚才郑一官看到了破奴军火铳地厉害,郑家庄结实的砖墙被破奴军火铳铅弹打成了麻脸。不过郑一官从破奴军按兵不动的架势上,也读懂了破奴军不进攻的缘由,那就是破奴军不打算斩尽杀绝。

    既然破奴军没有赶尽杀绝的意图,郑一官只能亲身赴险去认输投降,郑一官暗自打定主意,不管破奴军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留下一条命再汇集兄弟们彻底封死破奴军海上通道。心有定论的郑一官也很光棍,他从碉楼下来走向东面庄门,就是看到了有一只三百人马队在此列阵。阵后更有数千匹战马和驮马汇集在三里外,这就说明破奴军主将在这里。

    郑一官来到庄门后,看着门后一帮兄弟们用惊慌地眼神,他接过兄弟郑鸿逵递过来的干净白布擦了擦脸上血迹,把整理了一下身上蓝色丝袍,决然地命人打开大门。郑一官缓步走到破奴军骑兵军阵前,就看到破奴军居然在阵前摆放了一张桌子,虽然这张桌子有些破旧,但桌面被擦拭地极为干净,两把同样破旧的椅子一尘不染。

    与老旧桌椅不匹配的是,桌子上摆放着精美的茶具,身穿黑甲的破奴军主将正是郑一官的老熟人许义安。待郑一官接近,许义安热情起身拱手施礼道:“飞黄兄数月不见风采依旧,兄弟我不远千里拜访贵府,自个点了几个炮仗虽然动静大了点,可喜庆呀!呵呵呵,来,坐!坐!坐下聊!”

    郑一官心里流着血,表面上还不得不回礼道:“许都统说的是,兄弟前些时日偶感风寒说了些糊涂话,还望许都统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飞黄兄说笑了,你一句糊涂话让整个南直隶勋贵们围着你转,不愧为海上霸主!连远在破奴城的破奴侯都被惊动了,命令兄弟我屁颠屁颠跑来向你问安。今天看到飞黄兄面色苍白,头上带伤果然病得不轻,兄弟我看到了真实的情况也好跟我家大帅回报了!”

    许义安话里有话,点明了郑一官这次把整个南直隶勋贵给得罪遍了,他这次来福建郑家庄就是奉了破奴侯张大帅的命令,要是这次郑一官不给一个满意地答复,其后果将由郑一官自己承担。郑一官不傻,他当然听出了许义安话里的含义。他也很光棍,在许义安示意坐下后拱手道:“许都统,兄弟这次犯了大错,有没有办法让兄弟有个将功折罪地机会?”

    “飞黄兄真是个爽快人,既然飞黄兄问得直接,兄弟也就实话实说,咱们一件一件事情谈清楚。兄弟带这么多人来福建,人吃马嚼花费极大,破奴侯这人有钱不假可他抠门地紧,这一万五千破奴城金币的花销飞黄兄你看是这次我带回去呢,还是你先欠着再慢慢还?”

    黑,真黑!许义安一开口就要走了郑一官兄弟辛苦三月才挣得的银钱,现在郑一官如同案板上的鱼,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既然不能反抗,郑一官点点头答应了许义安提出的第一个条件。

    “嘿嘿嘿!飞黄兄果然爽快!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叨扰地方,福建巡抚衙门、布政司衙门各位大人们为咱们筹集粮草,怎么也得有一万二千金币才的孝敬才能说得过去。飞黄兄你看……。”

    郑一官咬着牙再次点头认可,郑家庄存银基本能满足许义安提出的条件,先把破奴军打发走只要能离开这个险地,今后再找机会报复。

    “哎呀!飞黄兄真是一个痛快人,我也就不见外了。咱们这样办!南京勋贵需要二万金币安抚他们受伤地心灵,我破奴城宣慰使司在南京外为你们兄弟家眷们找了个安置的好地方,你们常年在海上奔波很是辛苦,在南京内地有个安身之所今后也有了个奔头!”许义安轻松愉快的话音未落,郑一官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这次他真的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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