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谷的初冬寒风依旧,清晨的太阳为躲避寒冷也懒散了许多,微弱的晨曦在东南挑起一抹亮色。经过一夜的调兵遣将,田鹏手里已经有了一只强大的反击部队。三千火铳兵组成破奴军惯用千人方阵,呈品字形向北方四里外破奴军阵地推进。二十辆移动弩炮炮车,由驮马牵引居于品字阵型中央。破奴军亲卫营副千总张佑赫,带领亲卫营二千骑兵游弋在阵型东面,警惕地监视着二里外女真镶蓝旗骑兵。

    奋战了一夜的破奴军千总孔祥义,看着南面推进的破奴军军阵,缓慢地站起布满箭杆而显得沉重的身体,借着晨曦观察着当下战场,昨晚战斗的残酷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破奴军投掷手雷的战兵,用五六颗手雷把辎重营千总柯云海炸成碎片,破奴军宁愿炸死自己军官也不当俘虏的态度,令他们的敌人也为之叹服。女真人的进攻也随之暂时停歇。

    这个暂时的停歇并不代表女真人就要撤军,二万多伤兵战兵需要转移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要是他们的进攻停歇,一旦破奴军增援部队赶到,还没撤退的镶红旗伤兵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因此,镶红旗战兵的进攻更加地猛烈。与之相反的是,镶蓝旗战兵这时却有了一个很好休整的理由,他们要去穿好盔甲后再进攻。对于镶蓝旗战兵的怠战,贝勒岳托也不好勉强,毕竟人家前来救援死伤无数。

    虽然岳托也知道镶蓝旗战兵面对破奴军火铳射出的铅弹,穿不穿铠甲并无两样,攻破破奴军第一道防线镶蓝旗损失的确很大。既然不能阻止镶蓝旗战兵休整换盔甲,岳托还是执意留下镶蓝旗三千弓箭手为镶红旗进攻进行掩护。对于岳托的这个请求,莽古尔泰表示了默许,在他看来反正主攻是镶红旗战兵就行。女真人重新组织进攻花了近一个时辰,也使得孔祥义他们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刚才女真人进攻射出的箭矢,给予了阵地上破奴军不小的损伤。在不足三十丈的阵地上不满了箭矢,破奴军将士身上也都被女真狼牙大箭射成了刺猬。虽然狼牙大箭没有能射穿破奴军将士的铠甲,由于箭矢深入盔甲要想取出并非易事,他们相互帮忙用战刀砍去箭杆,以减轻箭矢在身上的重量。作为阵地上指挥的千总军官,孔祥义着手清点破奴军手里的弹药。

    到这时孔祥义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二道防线破奴军,为打败夜袭的女真战兵,投掷了大量的手雷与弩炮开花弹。即便是火铳兵手里的弹药,也已经不足十发,这点弹药不足以应付女真人的再次进攻。为此,孔祥义又一次清点了还能打仗战兵的数量,这一点人不要紧,孔祥义发现能还能拿武器作战的破奴军将士只剩下二百九十人。

    刚才这场夜战,第二道防线上七百多破奴军阵亡二百三十人,重伤一百三十五人,至于轻伤剩下的人一个没跑个个带伤。孔祥义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这里的地形,相对第一道防线这里的地形比较陡峭,要是失去了手雷这个防御利器,至少还能用石头阻缓敌军的进攻步伐。说干就干,孔祥义一面带领受伤不重的将士动手搬运石块,另一方面着手把重伤员和阵亡将士的尸体抬到最后一道防线。

    负责再次进攻的镶红旗贝勒岳托,虽然想急于再次进攻。可镶蓝旗掩护他们进攻的弓箭手,由于连续拉弓射箭基本都已脱力,没半个多时辰的休整不能再次射箭。岳托深知,弓箭手射箭也是个体力活,弓箭手一般连续射上十箭后,都会后力不计。因此,岳托也只能看着大好的进攻时机悄然流逝,万般无奈的他也只能耐心等待。

    岳托这一等就等到了卯时,眼见着天光放亮,岳托不敢再等下去。此时的女真战兵都在战场上忙于抢救受伤的同伴,至于死在破奴军阵地前的战兵还无暇顾及,在这些女真战兵看来,破奴军已经被困死在山头,先救活人晚些时候再把死亡的兄弟带走。完全暴露了战役意图的女真大军,此刻也不再隐藏行踪,他们打起火把重新列阵,打算对破奴军阵地最后一击。

    照例,女真镶蓝旗弓箭手想阵地上破奴军抛射箭矢,就听得“呜!呜!”作响的箭矢摩擦空气的声音令人毛孔发炸。在第三道防线上的破奴军重伤将士,没能躲过这场箭雨侵袭。微弱的晨光下,重伤的破奴军将士身上插满了箭杆,已经陷入昏迷的他们没能再次看到即将升起的太阳。早就在山脚下准备停当的女真镶红旗战兵,扛着进攻长梯向着山上破奴军发起最后的攻击。

    女真弓箭手射出的狼牙大箭十分厉害,孔祥义最后一点反击力量,被来自山下三千弓箭手又消耗掉一半。已经无法支撑单薄防线的孔祥义,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孔祥义命令把所有手雷和开花弹砸向镶红旗进攻的人潮中,他知道只要是炸乱了最前面的进攻,对于后续上来的女真战兵来说,前面同伴的伤亡能加深他们在进攻中的恐惧感。

    每个能战斗的破奴军身边都摆放好三把火铳,他们的身旁还有一个躺着为他们装填火药的伤兵。这些伤兵的手边,除了弹药外还有一把自杀用小刀,他们一个个解开了脖颈上的喉甲,准备敌人破阵时给自己最后一个痛快。镶红旗的进攻长梯已经搭在破奴军护墙上,举火铳还击的破奴军将士们已经无力推歪敌人的长梯,他们麻木地举火铳射向最近的敌人。

    孔祥义看着失血过多反应缓慢的部下,也预感到末日的来临,他拿起战刀冲向东北,这里刚刚跳入三个镶红旗战兵,正与守卫在此的破奴军砍杀在一起。“呜…呜…呜!”一声长长的牛角号鸣回荡在空旷的战场,田鹏带领的增援部队向北方挺进。他们排成进攻品字阵,驮马运载的弩炮居中,亲卫营副千总张佑赫带领的二千骑兵策应大军后方。

    尽管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熟悉地形的破奴军进攻大军,用整齐的沉闷的踏地声向敌人宣告他们的决心。进攻中的镶红旗贝勒岳托,看着攻入破奴军阵地的己方战兵在增多,也不得不下令撤军。昨天晚上镶蓝旗贝勒莽古尔泰,打了破奴军一个措手不及,并不意味着破奴军软弱可欺。在眼前这个阵地的破奴军人数不过二千多一点,镶蓝旗主力和镶红旗四千战兵啃了一晚上,也没能全歼此处的破奴军残部。

    万一破奴军增援部队赶到战场,镶蓝旗都是骑兵跑的倒是很快,镶红旗的步兵与破奴军对战,绝对是死相最难看的那只。岳托深知,莽古尔泰已经把镶红旗主力伤兵接应出去,达到了解救镶红旗的战役目标。因此,镶红旗还在这里与破奴军残部死磕,莽古尔泰一定不会再伸援手。在这里与破奴军南面的阵地不过四里多一点的路程,破奴军到达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镶红旗贝勒岳托也是一个狠决之人,判断清楚形势后鸣金收兵。对于倒地破奴军死亡战兵的尸体,女真人还不敢砍去头颅请功邀赏。不是女真人仁义,而是破奴军统帅张平安报复起来没有底线。在女真人看来,一旦激怒草原狐狼,女真人的下场一定是非常难看。至少草原狐狼俘虏女真高级军官后还能出钱赎买,要是彻底触怒草原狐狼,今后想要一条活路就很难了。

    作为女真高级军官不想砍破奴军将士的人头邀功,女真战兵去触霉头就没多大意思了。岳托此刻也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能否迅速撤兵上,对于破奴军阵亡将士的遗体暂时没精力顾及。别说破奴军将士遗体女真战兵们没来得及顾及,连他们镶红旗和镶蓝旗阵亡将士的尸体都没工夫管。毕竟二万多镶红旗伤兵需要转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搬完,直到岳托下令收兵时,还有一千多伤兵在最后转移到镶蓝旗大营的路上。

    被女真人长矛扎穿盔甲左肋钉在地上的千总孔祥义,刚刚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战刀捅入敌人的胸膛,这个镶红旗战兵无力地把他压在地上,孔祥义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他绝望之际,破奴军特有的步伐声让孔祥义看到希望降临,女真人鸣金退兵令他有了推开身上敌人的气力。当孔祥义艰难地爬起身形,只看到了六七个浑身染血的破奴军战兵,有一双眼被敌人戳瞎的士兵摸索着身上短刀,给了自己脖颈最后一刀。

    离他身边五步远的同伴,眼看着胜利在望却不能解救一起奋战的兄弟,不由得失声痛哭。莽古尔泰早就根据斥候来报得知了破奴军动向,他不是不想再续辉煌,破奴军严密的军阵令镶蓝旗女真骑兵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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