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传来的一系列消息,把张平安的如意算盘彻底砸烂。女真人对大明的进攻,这是张平安乐于见到的,这样可以吸引大明朝廷的注意力。大明宣大边军对长城外蒙古部落冬季抢劫行动,可能因为马腾耀的造反以及高迎祥率部进攻延安府而告吹。

    破奴军统帅张平安手拿谍报,坐在作战室书房里发呆。喜欢用军事手段解决麻烦的张平安,早前有个计划。就是利用大明边军巡缴蒙古部落的机会,用蒙古人绝对优势兵力,包围大明边军。破奴军山地部队乘机潜入大明南直隶,把卡破奴城卫生巾运输的漕帮打垮。顺带抢劫肥得流油扬州盐商。同时,把测绘参谋失踪之谜解开。

    当时张平安信心满满地让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就是得到了三江林乾的谍报,女真人在辽东整军备战。他用脚心都能猜到,作为枭雄的皇太极一定会这样干。因为皇太极和他一样,打仗当然要捏软柿子,靠近辽东的这个软柿子只有大明和它的藩国朝鲜。

    这样的打法一来可以重塑女真战胜敌人的信心,逐步走出与破奴军交战失败的阴影。二来可以拓展女真一族的生存空间。可以肯定的是,当金州江东军不再是女真人的主要威胁时,朝鲜就成为女真皇太极的下一个目标。

    当时张平安得到这个消息女真备战的消息后,兴奋异常。大明一旦边关告急,就会对破奴军局部军事行动漠视。他可以从中捞到大把的好处,他甚至想过,从盐商那里抢来的银子,可以再向西进入湖南、湖北乃至四川开设银庄,而不用他掏私房钱了。

    可如今眼见这样的混乱局面,张平安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他连晚饭都没吃直接走到作战室大厅,让参谋推出大明宣大地图,同时挂出辽东局势地图。作为制定计划的古新也来到作战室,陪着张平安静静地看着地图。

    这时的张平安有些后悔带卢象升来到破奴城,这个谍报要是不通报卢象升。卢象升心中一定会生出芥蒂,这对张平安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他让参谋部机要参谋王华准备好所需资料后,叫人通知卢象升来作战室见他。

    古新见卢象升来到后赶紧起身见礼,可古新奇怪地看到张大帅的脸起了变化。卢象升没来前,张大帅一脸平静,默默地看着手中资料。可一听卢象升进门,张平安平静的面容一下就变得紧张、慌乱。极为熟悉张大帅为人的古新,不由得感慨:大帅又要表演了。

    果然,表演帝张平安一见卢象升,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把谍报交给他。忧心忡忡地对卢象升道:“建斗你看看吧!咱大明有大麻烦了!”

    气喘吁吁赶来的卢象升一听这话,潮红的脸色立马有些发白。他赶紧接过谍报一看,他的面色瞬时变得惨白。一个好的表演帝,是由绝佳的配角来衬托地。古新满脸关心地问张平安:“老大,你连中午饭都没吃,一连看了三个时辰地图,是不是给你叫碗面条?”

    “吃什么吃!大明局势如此危急,我怎么还能吃得下去?”张平安一脸焦急色,心中暗暗为古新挑大拇指,古新大才也!

    两个飚戏上瘾的主配角之间,立刻为吃不吃晚饭,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老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身体要紧呀!马上就要秋季大祭了,你要是饿坏了,谁来主持大祭?”

    “一两顿不吃饭饿不死人。遥想当年我连饭都吃不饱,这点饿算什么大事!秋季大祭要抓紧呀!要不然,还不知道大明那面出什么幺蛾子!”张大帅脸色依然那么痛苦纠结。

    “话不能这样说,老大现在是破奴军的主心骨。你要是饿坏了,谁来带领我们打败林丹汗?”

    “林丹汗那个狗日的,别提他名字。他就是一个逃跑大汗,除了玩女人还能干什么?好像我们把他女人都抓了吧,难道他开始玩男人了?”

    卢象升听着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破奴军高层和破奴城民事衙门高层,对张平安无耻的做派已经产生了免疫。连龙涛这个马屁精,都会在破奴城制度规矩的范围内忤逆张大帅。

    卢象升现在明白了,张大帅这番做派,是要他出面向朝廷讨要好处。他愤怒地一拍桌子,怒吼:“住口!够了!……,你们…!你们…,唉…!”愤怒的卢象升很快软了下来。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他都是张平安属下,他卢象升不能对张大帅无礼。

    “大帅!不,破奴伯!大明如此危局,望破奴伯不要袖手傍观。”卢象升放下身段,徐徐跪在张平安面前,悲凉的眼泪布满脸庞。卢象升知道大明册封破奴伯这个爵位,张平安根本就不在意。谁要是在他面前敢提这个爵位,张大帅一定会用讥讽的语气,让这人下不了台。

    他今天就是要用这个让张平安不屑的爵位称呼,就是要在张平安面前表明一种态度。他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力劝张大帅出兵,解救大明危机。

    张平安看到跪在面前的卢象升,脸色一寒,他并没有搀扶卢象升。而是轻松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碗浅酌一口后出言讥讽道:“卢同知,你来破奴军时日不短了。怎么还在我面前搞这一套?东林泰斗左公光斗在召狱中,被阉党用重刑打瞎了眼睛,口中还大骂魏忠贤。他可曾求饶?可曾下跪?你怎么不学他?我看你就是东林之耻!”

    卢象升听罢更加羞愧,他起身涨红了脸。对着张平安郑重一稽:“大帅一言振聋发聩,象升受教了!”

    张平安面色微齐,让卢象升坐下后,给他倒茶:“建斗,做人要有骨气。别动不动就下跪,你记住!腿跪下易,可要是心再起来就难了。”

    张平安这是在劝慰卢象升,心跪下去,永远就不能再站起来了。同时张平安拿出两张调令存档,递给卢象升。卢象升看罢更加羞愧,这是张大帅调他天熊营前往破奴城,以及调胡明部去张家口东北三百里,破奴军新建关口“杀狼沟”。

    “大帅能否把我调到杀狼沟?”

    张平安一听卢象升的请求,气得直拍桌子:“建斗你糊涂!东林和魏阉都斗得头破血流了。你带兵去张家口一线,这里离京师极近,会被皇帝误以为你要为东林讨回公道带兵造反。皇帝据此罪名下诏书,要我把你交给朝廷问罪,我肯定会把你捉拿后,上奏疏为你辩解。可你在老家的家人怎么办?难道要我亲自带兵威逼京师不成?”

    卢象升听完这话,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听出了张平安话里对他真诚地关心,那就是他带兵去杀狼沟关隘,会被皇帝视为领兵造反。皇帝下诏书问罪,张大帅会无视皇帝的圣旨,保全他的安全。要是他们一家被锦衣卫捉拿,张大帅愿意为他带兵造反。这种兄弟般的信任让卢象升不能自持。

    卢象升深知,张大帅对待和他一起奋战的兄弟,那是发自真心的支持、爱护。极为护犊子的张大帅,不管这些兄弟在外人前有多大的错,他都会不留余地亲自出面保护。

    “建斗你带兵驻防破奴城,做好作战准备。我随后会调黄志部银狼营前去归化。我估计朝廷会让我出兵,我得给朝廷讲讲条件,看看能不能把左光斗他们救出来。不过有件事你得帮我保密,别让民事衙门知道。我这次出兵给民事衙门通报的是练兵,他们拨付的也是练兵预算银子。我要是真动手,陈良他们又要扣我银子了。这帮人成天就知道抠鼻屎这些小钱!”

    听罢,卢象升瞬间石化。这张大帅说话说得太妖孽,他前面讲得话很让卢象升感动。张大帅为解救东林党人不留余力,可后面的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这话里话外摆明了让卢象升给朝廷写奏折,为他出兵向朝廷讲条件。卢象升也知道,这个奏疏肯定是以破奴伯的名义来写,他不过代笔罢了。

    “大帅为东林出力,象升自当尽效劳!请大帅给出方略。”卢象升一拱手,言语直接而又震耳。

    “好!好!好!建斗这话中听。不过我总觉得女真皇太极这次用兵有些草率,我感觉他要对破奴城使坏。建斗你看…。”

    张平安说着走到地图前,拿起教鞭,指向广宁方向。“女真正白旗贝勒皇太极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他用兵大胆而又不失谨慎。老奴病重卧床,如今他主持女真军政,为什么他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出兵进攻广宁?这其中必有妖孽!其实,在归化南面宁夏、延安府方向,我到不太担心。闯贼高迎祥流寇也,只要我带黄志部再加上胡明部。全歼他四十万流民,跟玩似的。”

    卢象升听完张大帅的解说,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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