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林站起身,习惯地捋了把光头,边往外走边说:好,你不相信我,你看不起我,咱们走着瞧。

    等等!

    程志林眉开眼笑地转回身来,重新挨着龚春莲坐下,说:我说嘛,你这么聪明,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呢。

    癞……志林,我问你,你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们要……这是我们的工作秘密,怎么能跟你说呢?张部长说了,不许说出去的,你是什么人啊,你是地主,我能说吗?

    什么人?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程志林咧开嘴笑道:你同意了?

    龚春莲抿嘴一笑:你什么都不说,叫我同意什么呀?

    龚春莲这一笑,惹得程志林魂都没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她扑倒在床上,一边伸手在她胸前乱抓,一边说:你让我亲一亲,我就说。

    龚春莲强作笑颜说:你别乱来,你先说。

    程志林将脸凑近她的脸说:把你们地主的金银宝贝挖出来就毙人了。

    龚春莲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来,问:你们真的要枪毙人?枪毙谁?

    程志林疯了般地又一次把她扑倒,张嘴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拱着舔着,说:你嫁给我,你嫁了我,就可以不枪毙了。

    龚春莲皱着眉头,紧闭双眼,说:那我爸呢?

    你嫁给我,你爸也就有救了。

    程志林一口咬住她的嘴唇,拼命地啃。一股难闻的酸臭,热烘烘地直抵龚春莲胸腔,令人作呕,几近窒息。恶心,耻辱,羞愤,恼怒,忿恨,她眼泪迸发,忍无可忍。她缓缓抬起手臂,准备在他脖子上砍一掌。此时忽然想到两个孩子,打死他,自己必死无疑,孩子怎么办?她终究没砍下去,只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程志林正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欢愉之中,又是一跤摔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懵里懵懂地说:你……你怎么啦?好好的,又打我?

    龚春莲两眼喷火,手指着他,厉声叫道:癞头,你听好了,我宁可给枪毙了,也不会嫁给你。滚!

    程志林坐地上,半天不说话,见龚春莲面挂冰霜不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说了句“你别后悔”,就摇摇摆摆地走了。

    程志林走后,龚春莲急匆匆赶到娘家。春莲娘詹梅芳听到女儿叫门,打开门惊恐地问:又是什么事?龚春莲沉着脸说:进去说。

    来到龚道明床前,龚春莲说:他们可能要动手枪毙人了。

    啊?龚道明惊恐万状,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问:是要枪毙我吗?

    龚春莲说:应该是吧,也可能有我。

    詹梅芳顿时泪流满面,说:啊呀!这可如何是好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癞头告诉我的。

    龚道明感觉蹊跷,问:这么晚了,癞头怎么会来跟你说这个?

    他……他想我嫁给他。

    嫁给他能保我们的命吗?

    他是说能保。

    那你答应了吗?

    詹梅芳急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春莲怎么可以嫁癞头呢?

    龚道明斥道:总比枪毙强吧?好死不如赖活,跟谁过不是过。

    龚春莲说:爸,我宁可枪毙也不愿意嫁他。

    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呢?这是两条命啊!春莲,你赶快答应嫁给他吧!

    爸,你怎么也气糊涂了,癞头有这个能力保我们吗?他这人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嘴里有实话吗?他是想在我这里讨便宜瞎吹的。

    那怎么办?我们就等死啊?

    我们再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你嫁了癞头,我们兴许还有条活命。春莲,你就答应癞头吧,爸求你了。

    爸你这人怎么这样,总是强迫我做我不情愿的事。当初如果你让我嫁给江帆,现在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你非得叫我嫁给智高。如果嫁了江帆,现在海凤的位子就是我的,我就是共产党干部了,还会受今天的苦?还会这样等死吗?

    唉,我哪能料到共产党会坐天下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那是没办法的事了,现在只能嫁癞头这样的共产党干部了。

    癞头是狗屁的共产党干部啊?他能跟江帆比吗?江帆随便拔根汗毛都比癞头身子粗。

    就算爸爸瞎了眼好不好?就算爸爸害了你好不好?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现在只能想想眼前该怎么活命了。

    你现在知道瞎眼了?当初你……

    詹梅芳拦住说:好了,你们父女俩就别吵了,赶紧想办法吧。春莲说到海凤,我倒想起了个办法,海凤老公江帆现在不是当了共产党大官吗?那也是我们亲戚啊,我们求求他,让他发个话。

    龚道明眼睛一亮,说:是的是的,我们找海凤,让江帆发话。不管怎么说,海凤总该救舅舅一命吧。

    龚春莲说:办法倒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江帆肯不肯帮这个忙,江帆这人刻板得很,他心里想的只是他那个共产主义。

    詹梅芳说:打断胳膊连着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龚春莲说:这事本来该我去走一趟,但我们都给民兵看住了,怎么办?

    龚道明说:叫祖业去一趟吧,让美菊明天到杨家跟他说。

    詹梅芳说:春莲,我们今晚就跟美菊说,明天人多眼杂。道明,你看好廉安。

    申廉安是龚春莲儿子,申智高逃台后,就一直由外公外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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