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金芳到银山来告诉村里要开申智鉴的斗争会时,申智铁再也忍不住了。如果说叔叔和师弟的事是因为私情,那么申智鉴的事是公事。申智鉴对革命是有功的啊,他已经把田契全交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斗争他?朱丽萍让杨金芳带话,叫他千万不要跟工作队发生争执,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够了,有他在,别人就不敢乱来。可是他刚到会场就看到癞头在打申智鉴,他一下子就火了:这个癞头也敢欺负人?他上台制止了癞头打人,他强忍住没对癞头动手。但接下来钱政加的诉苦却更令人恼火,他居然信口雌黄说申智鉴指使人刺杀江帆。这还了得,这可是内奸的大罪啊!

    很明显,钱政加这小子想害死他以前的东家。他制造这么一个罪名,不但可以把申智鉴的功劳一笔勾销,还背了血债,在这镇压地主镇压反革命的风头上,他显然想置申智鉴于死地。智鉴哥对他多好啊,他用心竟然这么恶毒,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申智铁见钱政加下台来,拦住他喝道:钱政加!你给我说清楚,你凭什么说智鉴哥叫人刺杀老江的?

    钱政加见申智铁凶巴巴的模样,有些害怕,但看看身后的张廉忠等,内心稍安,振振有词地答道:我当然知道,我亲耳听到申智鉴吩咐张晨去刺杀江帆的。

    胡说!明明指使张晨的是李俊生,如何赖到申智鉴头上了?这还得了,我们这些当事人都还没死呢。

    钱政加指着申智铁厉声叫道:你包庇地主反革命!你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说话,反对土改,是地主的走狗!

    申智铁勃然大怒:什么?我反对土改?我是地主走狗?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打死你!

    申智铁怒不可歇,抬手打了钱政加一巴掌。盛怒中的这一掌,没有手下留情。钱政加哪里经得起这霹雳般的一掌?当场被扇倒在地,满口鲜血,脖子歪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稍后吐出了一口鲜血和两颗牙齿,半边脸肿得像馒头。

    在钱政加身后的张廉忠,见状目瞪口呆,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钱政加已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他勃然变色,吩咐旁边的民兵:把他抓起来!下了他的枪!

    民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

    见没人动手,张廉忠才想起此人武功了得。公然殴打斗地主的苦主,为地主阶级张目,破坏土改,这还了得!这是阶级报复,是血淋淋的阶级斗争!张廉忠想自己动手抓了申智铁,但又怕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对申智铁怒道:申智铁,你别乱来!谁反对土改谁就是人民的敌人,你殴打土改干部,包庇地主,破坏土改,你已经站到革命的对立面了,你将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申智铁见钱政加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才清醒了一些,有些后悔。来之前曾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结果还是没有能够冷静。本来这些日子心里就不痛快,钱政加的厚颜无耻,让人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愤怒,积压的怒火终于在顷刻间爆发了。不是说钱政加不该打,他的后悔的是下手太重了。他清楚,如果手下不留情,肯定会把人打伤,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把人打伤。

    一巴掌出去,怒气得以发泄,申智铁已冷静下来,口气急促地对张廉忠说:张部长,你听我说,我会对打人的事情负责任的,但是钱政加的话太离谱了,事情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申智鉴对钱政加并不差,钱政加是孤儿,是申智鉴收留了他,钱政加参加革命也是申智鉴的主张,是他让我介绍的。申智鉴对革命是有功的,他真心实意地支持我们党建立武装力量八大队。刺杀江帆的主谋是大汉奸李俊生,跟他毫无关系,江帆遇刺后在申智鉴家养伤几个月,他怎么可能会杀江帆呢?

    此时张廉忠哪里还听得进申智铁的话,他脸色铁青,说: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包庇地主,破坏土改,为地主阶级评功摆好,哪里还有一点共产党员的气味?你已经成为革命的叛徒,你的言行是反革命的言行。你为什么对老钱会如此仇恨?为什么如此气急败坏?恰恰说明他的揭发击中了你们的要害,更说明申智鉴是刺杀江帆的主谋。

    江帆本人就在武临,你们可以调查嘛。

    不用调查,刚才你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一切。

    钱政加躺在地上口齿不清地说:革命者是不怕死的,我誓死保卫土改,誓死跟反革命斗争到底。哎哟!痛啊……

    张廉忠不再理申智铁,他指挥人抬走钱政加,送阳嘉城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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