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流光溢彩,没有异草灵花,有的不过是腐臭的烂泥,还有腐朽的植被和生命。空气,充斥着腐朽,仿佛一切都已经烂掉了。

    残垣,断壁,往日的辉煌,还有那伫立在万灵之上的尊严,被狠狠的踩在了脚下,成了废墟。

    有人坐在泥地上,靠在那粗大的倾倒在地上的石柱上,满面皱纹,晦暗无光,就像是等待着死亡的丧家之犬。

    何为神?不食五谷,餐风饮露,飞天遁地,长生不死。

    何为神?众灵之巅,领道之统,超脱凡尘,威武笑傲。

    可是,神不是唯一,也不是最强者。

    所谓的长生,也有陨落,所谓的不死,也有尽头。

    谁能不死?道也会死。

    如眼前残垣断壁,昔日何等的荣光辉耀,而今却成了这番模样,岂不也是会死去。烂泥会吞噬掉它们。建筑,生命,一切的一切,在烂泥里会腐烂掉,跟烂泥融为一体。

    那垂垂老矣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生命,岂不就是曾经不可一世的神?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若是放在芸芸众生之中,岂不连那乞儿也不如?看那一道道的皱纹,皮肤松弛宛若是一块皮皱褶在一起,没有了韧劲。那低垂的眼眸,那晦暗的眸光,简直就像是已经死去。那被泥水渐染的身躯,那在苍寂灰冷中剥蚀的衣裳颜色,是不是就要烂掉了?

    他是神。

    在他的身边,横七竖八,躺着不少神。

    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如他一般,虽然活着,却正在死去。

    有人说,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去,有些人死了,却依旧活着。

    神灵的世界,早已没有了所谓的精神依托。当一种生命长久的居于高位,享受着世间的一切资源,高傲的踩踏着众灵,这种先天的优势,便让他们自然而然的忘乎所以没有了顾忌。

    他们不觉得食物会有穷竭,不觉得生命会有苦痛,不觉得某一天会有死亡。在他们面前,卑微的生命不断的受到鞭挞、刑罚、愚弄,他们只会觉得可笑。在他们的面前,无数的食物源源不断的被送上来,口味、品质、形状、颜色,稍有不满意,便被他们踩落在地,他们并不觉得那卑微生命瑟瑟眼光里的渴求是对食物的无限渴望,只觉得他们这是在嘲弄自己在拂逆自己。

    他们位于凡尘之外,居于高山之上,有着氤氲云气为之舞蹈。

    他们插手凡尘,操\弄众生,以硝烟为乐,以生死为乐,以那哀嚎、呻吟、乞求、绝望为乐。

    可有一天,当他们的强敌来临,挥手间毁灭他们自以为傲的建筑,斩断他们的法术依凭,将他们踩入泥沼,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并非无敌,自己的乐并非无始无终。他们发现,自己眼看着就要被剥夺这一切上天的赐予。

    他们反抗,可是他们太弱。

    正如蚂蚁站在大象面前,他们弱的不堪一击。

    于是,高傲的神灵仓惶起来,惴惴不安起来,如丧家之犬一般没了主意。

    有人跪在地上乞求,有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发抖,有人仓皇逃窜。

    于是,那些被踩在脚下的凡间生灵,忽然发现,曾经在他们头顶不可一世的神灵,居然放下姿态与自己联络合谋。

    神血溅落大地,神殿化为废墟。

    风云骤变,天地异象。

    祸水引到了凡间。

    有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这个坐在泥地里的人抬起头,道,“长老院怎么说?”

    “有道支持,无往不利。”

    他垂下头,望着在面前飞舞的苍蝇。他道,“可目下情形,可没有丝毫的改变。那些蠢货,徒有一身蛮力,到底不受教化,即便人数不少,也不过是苍蝇之辈。”

    “谁说不是!”那人在一旁坐下来。“我最讨厌的就是人族了!不但愚蠢,而且傲慢。听说,人族许多部落暗地里密谋,要对我们落井下石。”

    “呵,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冷笑一声道。“可他们还忘了一句,那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如何密谋如何串联,我们要杀他们也不过是动动手之事。”

    “不过长老院那边有些担心,”那人皱了皱眉头道。“说是怕人族会与那边有所勾连。”

    “该死!”他嘟囔一句,扭了扭身体,似乎坐久了很不舒服。“他们这是自寻死路!”

    “当断则断,不然必受其害啊!”那人道。

    “可知道是哪些部落?”他问道。

    “有轩辕氏、神农氏、蚩尤氏等,其中蚩尤氏更为张狂,听说他们的首领是个好战的凶蛮,年岁不大,却有着巨人的身躯,无穷的力气。”那人道。

    “那就灭了他们!”他道。“灭了他们,也给其他部族一些警示,让他们明白,就算我们神族如今没落至此,却也是他们的主子。”

    “是啊,我的意思也是如此,可是长老院中有些人却担心这样会破坏我们与人族的联盟,消弱我们抵抗混沌的实力。”那人道。

    “呸!”他怒道。“这群人就是败类,忘了我们神族的威严!”

    “是啊是啊,”那人道。“让人齿冷啊!堂堂神族,居然还要卑躬屈膝至此,真真不当神裔啊!”

    “我这就去找那几个部落,让他们瞧瞧,他们的阴谋在我们神族眼里,不过是哗众取宠自取灭亡。”他说着站了起来,庞大身躯却是在颤抖,不只是饿的还是有病在身,恍恍惚惚,显得魂不守舍。“你跟我去吗?”

    “好,反正无事,就跟你走一遭。”那人也站了起来。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一个圆滚滚的老人走了过来。

    “罗刹呢?”

    “长老,罗刹和风神已经走了。”

    “去哪了?”

    “风神说人族有几个部落对我们神族不敬,罗刹便要去惩罚他们,让他们长长记性。”

    “混蛋!快去拦住他们。”

    “可是长老,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那你们为何不拦住他们?不听号令,自以为是,真以为我们还是曾经的神吗?大敌当前,却挑起纷争,日后让那些凡间蝼蚁,如何效忠于我们!”

    “这、我们拦不住他们啊!”

    “气死老夫了!”

    那老人走了,气冲冲而去。身后的人互相打量着,面露沉思之色。

    “其实,我们也想去的,只是没有罗刹和风神那样的魄力罢了!”

    “是啊,这群蝼蚁真是太嚣张了,若是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还真不当我们神族的存在!”

    “上次我去真龙族,不过是看中他们的一个小公主,这群家伙竟然敢在我面前摆弄兵器,我一口气把那鸟龙宫给灭了。哎,就因为这事,长老院至今还纠缠不放。”

    “龙宫那小公主不是还在你那?”

    “嘿,能那么容易让她死么?这口鸟气要是不撒出来,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舒坦。”

    “行了,那便钟声响了,看来是有任务了。”

    果然,钟声悠扬,飘荡在沼泽废墟之上,一道道身影从泥地里起来,朝着钟声处飞去。废墟无垠,黑漆漆惨兮兮,让人如秋风拂面,不由得颤抖。

    在一片乱石之中,可见到一座巨大的破钟悬挂在木架上。木架斑驳,不知沾染了多少血液。那钟却是明晃晃的闪烁着富贵气象。钟边,站着一群老者,皆穿着华丽,而四周聚集过来的人,却像是一群叫花子,无比的狼狈。

    “凶兽虽然被我们以阵法击溃,却是阴魂不散,我等仍处险境。如今,以我神族为头,诸灵为辅,有浩大军队,散播寰宇,凶兽一动,消息便可至此。如今得到消息,凶兽出没在海边,有龙族监视,布下了阵法,等我神族相机而动。今以长老院号令,令尔等以神族尊严为上,破凶兽,复我神族之仇。”

    “嚯!”

    “此外,戒律如故,望尔等莫要玷污我神族名誉,坏联盟之事,不然煌煌戒律,必为尔等所设。”

    “嚯!”

    “长老院戒屠将为尔等首领,即刻出发。”

    钟声再次响起,萧瑟的风呜咽着吹过泽地,刮起一根根衰草,在暗淡的天空下飞舞。于是乎,人群散去,废墟一片空寂。

    在浩瀚的大地上,可见到赤红的岩浆,顺着巍峨的山峰倾泻下来,流淌在平静的大地上。森林化为灰烬,大地龟裂破碎,那浆流便若是河水,在大地上龟速前行。有人赤着上身,手里抓着黑漆漆的铁器,熔化,捶打,锻造,一遍遍的打击着熔炼着,那汗水便随着他的不断挥动而被甩落出去。

    终于,一柄长刀出现在眼前,而面前的浆流却是晦暗的凝固起来。

    这人长啸一声,转身挥舞。那长刀赫赫闪烁,刀光在惨淡的天日之下,化作无穷的芒影,刀锋疾啸,刀芒匹练。孔武的身影,宛若是冲锋陷阵的战将,气势凶猛。砰的一声,长刀斩落在地,一块巨石轰鸣化为碎片。

    长刀嗡的一声指向天空,铜铃一般的眼睛,熠熠的盯着天空。

    伟岸,高大,凶猛,屹立在天地之间。

    狂风掠过,两侧的山林吱吱咯咯的倾倒下来。

    忽然间,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这人猛然回头,眸光射出冷厉之光。他大步迈了出去。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火光,法术之光,天雷轰鸣着从天垂击下来。

    山峰破碎,被夷为平地。有人站在虚空,双手挥动,召唤风云,降下灾难。生灵,在这神秘的力量下脆弱不堪。可见到火光中挣扎的身影,可见到在巨石碾压下逃窜的亡灵。绝望,惊骇,痛苦。血淋淋破碎的画面,让天地呻吟。

    一声长啸,伟岸高大的身影冲天而起,一刀砍向了虚空。

    刀光匹练,宛若是彗星划过。

    刀锋一颤,芒光疾驰,空气为之扭曲,天地为之黯淡。

    虚空中的身影大吃一惊,急忙闪身避开。而大地上慌乱的身影却是猛然清醒过来。

    “是首领!”

    “该死的神族,使出卑鄙手段,想要灭杀我们。”

    “战!”

    “战!”

    “杀光神族!”

    瞬息间,慌乱的人不再慌乱,绝望的人不再绝望,他们变得有条不紊,拿起了兵刃,走上了战阵。狂风如刃,吹动着大地,让那山岭晃动。有雨降落,却是如利刃般可怕。电光交织,雷鸣刺耳。宽长的刀光一闪即逝,一道身影化为血雾。

    “风神!”

    风停顿了,大地恢复了沉寂。可是虚空中的刀光却宛若那激浪,重重叠叠延绵不绝的展现开来。

    “你就是蚩尤?”

    “某就是。”

    “你该死!”

    “该死的是你们!”

    “天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蚩尤部落,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败类。”

    “死!”

    “死!”

    轰隆隆,震天动地的巨响,在虚空中宛若雷泽一般的响起。

    可怕的气浪,无尽的威势,凄厉的杀意,席卷四方。

    轰,一座座山峰,忽然间喷涌出可怕的岩浆,赤红的岩浆倾泻而出,浩浩荡荡的朝着平原涌去。

    天地不宁,万物如刍狗。

    流血漂橹,生命如草芥。

    硝烟弥漫的大地上,层云如墨,却闪烁着一道道寒光,仿佛有幽灵栖居其上。掠过层云,向远万里,层云却是消失了。阳光辐照,弥漫在宁和的大地上。高大的城墙,辽阔的城池,无数的生灵欣欣忙碌着。

    “这是哪里?”

    “不知道。”

    “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宝地?”

    “长老,通知长老院吧,这地方虽然不如我们的神族殿,却也可作暂歇之所。”

    “你以为我看中的是那气派?”

    “难道不是?”

    “呵,你看看这城池地形,一望无遮,是不是一个绝好的陷阱之地?”

    “陷阱?”

    “此地距离东海还有多远?”

    “两万里路。”

    “东海向西,直至我们神族殿,却是必经此地。若是我们以此为饵,设下天罗地网,以为如何?”

    “这、卑下愚钝,只懂战斗。”

    “莽夫!”

    “长老说的是。”

    “去打探一下。”

    有人从高空化作一抹流光,掠入了繁华的城池。蔚蓝的天空上,大地上的人却是不知有人正窥视着他们。不一会儿,飞入城池的人出现在老人的身侧。

    “打探清楚了。”

    “打探清楚了。这里是人族的一个王国,有八大部落拱卫,国王继位多年,有传言继承大统之时不为上天庇佑,朝臣多有不悦。不过此人勤勉,很有作为。”

    “呵,不配于天者,即便再勤勉,又能如何!我欲此城为我驻地,你去分化他们。”

    “是。”

    那人又飞入了城池。老人抚摸着自己的胡须,面露讥诮之色。

    “苍龙之地,居然有真龙护佑,果然是兴旺之兆啊!只可惜,如今天神尚且不能安然,尔等蝼蚁何以敢居此地安享太平?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便让我神族来让你们看清楚这天地的本相,让你们明白,不配于天者,难以善终。呵,苍龙啊!四神兽之一,看来其他神兽,离着也不远了!”

    滚滚乌云,浩浩荡荡而来。云层之上,有数名老者御空而来。

    “趁着混沌未觉,我们的计划当尽快实施。”

    “你找到宝地了?”

    “你们看。”

    “咦,不错,地形,城池,人口,最重要的,竟然还有苍龙潜伏。哈,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让我们在这里找到了。行,便在这里吧!”

    “不过还需些功夫,这些人族可并非全非软骨头,特别是那王,有苍龙护佑,必然不是一般人物。我已让人去分化他们,不需多少时日。”

    “那便等等吧,想来这些凡夫俗子,必然会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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