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过年也有着自己特有的习俗,客厅里供奉的这个叫“镜饼”的东西就是其中之一。

    镜饼是由一大一小两个饼叠加而成,饼的最上部还放着一个橘子,象征着家宅和睦。茉夏的母亲在两块饼的中间还做了装饰,装饰其实也很有讲究,据说要选在二十八日这一天,因为“八”这个数字很吉利,换成“九”就不行了,因为“九”的发音像日文中“苦”字。

    我开始很好奇为什么要叫镜饼。据说是因为饼的形状像一面铜镜,因此而有了这样的称呼,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圆鼓鼓的饼,怎么也跟铜镜联系不到一块去。

    茉夏的母亲真的很善于烹调,一大早桌上就摆着许多精致的小菜,让人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下口。

    不知道茉夏的父亲是怎么娶到这么一位既端庄又拥有一手好厨艺的女人的,可以的话自己还真想讨教一下这方面的经验。

    “茉夏,晚上要不要跟爸爸一起去拜神啊?”

    茉夏的父亲用一种勾引般的眼神看着我,显然他跟我一样是个没什么搭讪技巧的男人。

    “怎么样,好不好?爸爸顺便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哦。”

    已经不是五岁的孩子了吧,居然还用好吃的来当诱饵,真是个完全不了解少女心思的父亲。

    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如果是茉夏的话,应该会犟上几句嘴之后就欣然答应自己的父亲吧,但是作为我来说,真的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父亲。

    “嗯……好的……”

    要问我为什么会答应,因为自己实在不太擅长拒绝,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看着茉夏父亲兴奋的模样,我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就当是过年附加的工作吧……

    平日里习惯了和大家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打发现在空闲的时间,心里总还牵挂着大家,不知道她们现在都在做着什么。

    眼前浮现出一位娴静的少女,架着圆圆的眼镜,悠然地坐在窗台下,如微风般轻轻拂动着书页,一个人沉醉在另一个世界里。

    美幸的这一天,大概多会这样度过吧。

    傍晚时分,我捧着热腾腾的荞麦面,嘴里不住发出“嗖嗖”的声音。

    “怎么样?”

    “唔!”

    我含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着,一边不住得点着头。

    “太好了,还担心你在外面吃惯了好的,就不爱吃妈妈做的了。”

    “怎么会呢,真的是很美味,比料理店里的还要好呢!”

    茉夏的母亲满足地笑了。

    “茉夏,今年的‘红白’七点二十分开始哦。爸爸好希望也能在‘红白’上看到自己可爱的女儿啊。”

    别说红白歌合战了,连地方台的节目评选,我们都没能通过。回忆起来的话,还是会被那种挫败感刺痛。

    “老公,你别给茉夏那么大的压力,这孩子已经很辛苦了。”

    “没事的,这也是大家所希望的,所以我会好好努力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有了这样的转变,换做是从前的话,我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吧。虽然梦想之流仍旧像是在倒影中的景色,但我开始体会到它是真正存在着的。

    “好了,不说工作的事了,今天就应该好好享受一下过新年的气氛才对嘛。”

    过新年的气氛么……有一个人可能感受不到吧……

    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向我侵袭而来,喧嚣淡去后的孤独和空洞,n次方地扩大着,即使用无尽的悲伤也无法填满,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我今晚……不想去拜神了……”

    “欸?为什么?”

    “我有别的地方想去……我想去见一个朋友……”

    “啊!是去找昨晚那个男人吗?呜……不可以哦,爸爸我不允许茉夏这么做!”

    “怎么回事?茉夏已经有了交往的男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你已经跟那种男人发展到那种地步了吗!?”

    (等一下啊……我可还什么都没说,不要自己妄自下结论啊……还有,什么叫那种男人啊……)

    “不是的……我只是想回去公寓看看。”

    “大家应该都回家了吧,你果然想瞒着爸爸去见昨晚那个男人么……”

    茉夏的父亲看起来就像是在公园里受了欺负的孩子一般,明明是一副魁梧的身材,脸上却摆出了可怜的表情。

    “不是的。就是因为大家都回家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在公寓里,所以我才会那么不放心。”

    “怎么,还有人一个人留在公寓里吗?”

    茉夏的母亲关切地询问着,这也许就是被称之为“母性”的东西吧。

    “嗯……美幸她还一个人留在公寓里……”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可以听见墙上时钟传来秒针转动的声音。

    “茉夏,你去吧。”

    “真是的,我们家的茉夏就像她妈妈一样地善良呢……”

    看来我的决定得到了家人的许可。

    虽然我知道许久不见,他们一定也希望女儿可以多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这是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一点任性,请不要责怪你们的女儿。

    当我换上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

    “茉夏,等一等。把这个带上,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通过跟这一家人的相处,我越来越清楚地了解到是什么造就了茉夏那样天真的个性。她有一个温柔而又善解人意的母亲,一个有些任性却十分疼爱她的父亲,她真的成长在一个令人嫉妒的家庭。

    ……

    ……

    当我回到公寓走进美幸的房间时,她脸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恢复成一张“怎么又是你”的脸来。

    “我还以为是闯进了小偷呢。”

    (这就是你对我这个告别家人,不辞辛苦赶来看你的同伴说的第一句话么……)

    我只能用“哈……哈……哈……”这样无奈的傻笑来回应她。

    “你不好好待在家里,跑来这里做什么?”

    “美幸,你吃晚饭了么?”

    美幸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回答道:

    “还没有。”

    “是么,那太好了!”

    美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给——”

    我拿出了身背后藏着的袋子,用手一摸,太好了,还是热的。

    袋子里装的是茉夏母亲做的荞麦面。掀开大腕的盖子,里面的配料还真丰富呢。我是填饱了肚子才出门的,但看到这碗热气腾腾的面,还是有种忍不住要夹上一筷的冲动。

    “谢谢……”

    “趁热吃吧。不是我自夸,美味程度绝对不一般哦。”

    虽然这是茉夏的母亲做的,但我此刻心里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就好像这真是自己母亲的手艺一样。

    “茉夏。”

    “嗯,什么?”

    “你是被家里人赶出来了么?”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我好心来看你……从刚才就一直……)

    “是啦是啦,我被家里人赶出来了,所以只好跑来找你了。”

    美幸吃东西的样子也很文静,举筷的动作十分轻柔,即便像是吃这样的面食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来。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她把面条送进嘴里,却也并没有觉得无聊,倒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真的非常美味。”

    “啊,让我来收拾吧。”

    我刚要伸手去拿那只被吃得很干净的碗,美幸伸出手盖住了碗口,她看着我静静地摇了摇头,随后端起碗走出了房间。

    等到她在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苹果被整整齐齐地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既然你被赶出了家门,我就来照顾下你吧。”

    (喂喂……被赶出家门是我随便编的啊,你不可能听不出来吧……你想答谢我的话,就不能再直白一点吗……)

    “对啦,一会电视里要播放‘红白’,美幸你看么?”

    美幸安静地点了点头,总觉得她今晚特别听话,都有一点不像平时的她了。

    红白歌合战不亏是一年一度的盛典,我们要想达到那一步的话,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可以。

    “啊……”

    看得好好的,美幸突然切换了频道,明明还在精彩的地方。

    (咦?这不是……“甜味少女”的那三个人么……)

    那三个大小姐在荧幕里的感觉和在生活中完全不一样,完全放下了平日里高傲的姿态,非常热情地表演着。田岛总说她们善于欺骗观众,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短短几分钟的歌曲很快就结束了,换来的却是我的沉默。

    原本我以为那三个人是依靠着家中的财势才通过评审的,看完她们的表演后才发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像咲子说的,她们确实有那样的实力。

    她们三个人的合声配合地十分完美,舞蹈动作也相当流畅,如果说上次我们的舞蹈动作是以团队配合为主的话,那她们的舞蹈则是着重突出个人的不同风格。这三个人只要不是天份高出咲子百倍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们也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的。

    我看了看身边的美幸,她只是淡淡地将频道又换回到了“红白”。如果今天没有美幸陪我一起的话,自己可能会一直以“黑幕”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的失利开脱吧。

    整整看了四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远处不时传来钟声,在这个除夜里据说要敲整整一百零八响,而最后一响就代表着新一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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