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肩风雨半肩柴,竹杖芒鞋破碧崖。

    刚出岭头三五步,浑身都被乱云埋。

    经行仿佛近诸天,月上山衔半缺圆。

    听得上方相对话,星辰莫阂五峰巅。

    ——《云居山咏二首》常慧(明)

    ……

    金吾卫竟敢入府抓人,将卢梓、崔荀鹤等世家子弟关入天牢?

    消息传出后,五姓七望这些世家大族炸了锅,群情激愤,纷纷要入宫面圣,严惩白复。

    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第三房三位族长代表其他家族,率先发难。

    三位族长气势汹汹来到大明宫,要求面圣,陈述冤情。

    李辅国早已收到消息,在宫门口等候。

    内射生使、右监门卫中郎将程元振伺候在李辅国身旁,此人乃是李辅国从内侍省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宦官。

    程元振对李辅国道:“白大人这次可捅了娄子,这些世家大族连皇上都要给几分薄面。

    将他们的子嗣抓进天牢,就算最后安然无恙地放出来,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唉,白大人孟浪了,这次可不好收场啰。”

    李辅国瞪了一眼程元振道:“哼,你懂什么?

    白复此人,精通兵法,心狠手辣,要么不做,要么把事做绝。他既然敢出手抓人,就必有后手。”

    正说着,三位族长气势汹汹来到宫门口,对李辅国道:“李公公,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吾等老臣有急事面圣。”

    李辅国皮笑肉不笑唱了一个诺,用尖细的嗓音回道:“诸位大人请回吧,陛下今日一早就去骊山泡汤了。”

    “圣上何日返京?”卢氏族长不依不饶问道。

    “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快则三日,慢可就不好说了。要看陛下的心情和华清池的水温……”

    “哼!走!去东宫,让太子殿下评评理!”

    “要我说,去金吾卫公廨,直接找白复算账去!”

    这三位族长无处撒气,用龙头拐重重顿了一下地面青砖。

    看着这三位老族长大摇大摆、扬长而去,李辅国嘴角露出一丝奸笑:“

    这帮糟老头子,仗着门阀世家的显赫出身,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若去东宫还好,李俶毕竟是储君,面子上至少温良恭俭让。

    若不把白复放在眼里,硬闯金吾卫杖院,估计说不上两句就得呛起来。搞不好,还得动手。

    白复啊白复,杂家正好见识见识你的手段。若你能顺利摆平这趟浑水,老奴就精诚跟你合作,此生决不招惹你。”

    想到这里,李辅国眼前浮现出白复那张冷峻而高傲的脸庞,不由心中一寒。

    李辅国突然有种预感,白复敢玩这么大,必有摧花辣手,这次定有世家子弟不知死活,栽在白复手里。

    ……

    东宫,勤本殿,太子李俶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早已打探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批流星连弩确实是博陵崔氏第三房的崔景晚私下贩卖给范阳卢氏的嫡长孙卢梓的,就藏在西市临近广通渠三桥的卢氏商行货栈。

    金吾卫还从卢家货栈里搜出了其他军辎、军械。

    私藏军用弩箭,本就是重罪。他身为储君,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购买。一旦被人发现,铁证如山,做实了谋逆大罪。

    但好死不死的,崔景晚和卢梓确实暗中投靠自己。

    一旦御史们将这两件事关联起来,自己百口莫辩。

    刺杀白复一事,自己担心事机不秘、将自己牵扯进去,仅派一名心腹暗中策应。

    没想到倭人狡诈,不知如何获知卢家货栈藏有军械,竟然秘密将流星连弩盗出,公然用于暗杀白复及其亲兵。

    李俶暗骂宇佐八幡神和倭国圣女,定是这两人借机嫁祸与自己,将自己绑上贼船。

    东宫侍从来报,卢氏、崔氏三位族长前来拜见太子。

    李俶闻之,一阵头大。有心拒而不见,又担心生出其他是非。

    无奈之下,李俶只能打开大门,出府迎接这三位族长。

    四人坐定后,卢氏族长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还请殿下还我孙儿卢梓一个公道。”

    太子李俶叹道:“卢阁老,不是本王不帮您,实在是卢梓胆大妄为,被人抓了现行。”说罢,将大理寺审理卢梓的口供副本递给卢氏族长。

    卢氏族长匆匆扫了一眼口供,瞳孔猛然放大,大惊失色。他也没想到卢梓会闯下这般大祸。

    卢氏族长急道:“殿下,冤枉啊!梓儿您还不了解吗?一定是屈打成招!”

    李俶长叹道:“京兆府的不良人在卢家货栈里搜出了其他军辎、军械。每一笔都登记在册。负责看守货栈的掌柜和伙计统统都招供了。”

    卢氏族长眼睛一眯,手捋山羊须,低声道:“殿下,大理寺卿和几位大理寺丞都是您一路拔擢上来的,只要您跟他们打个招呼,这案子还有转机。”

    李俶看着对面这张狡诈的树皮老脸,想到卢梓给自己惹的祸,不由激动道:“怎么转机?父皇责令此案由三司会审。

    我或许可以说服大理寺卿不为难卢梓。可是刑部尚书颜大人,谁来搞定?颜真卿耿介顽固,油盐不进,一个不小心,救不出人,反倒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个忙,我帮不了!”

    卢氏族长见太子撒手不管,也动了怒,口不择言道:“殿下,事到如今,老朽也不得不说几句肺腑之言。

    我们卢家与白复素无冤仇,井水不犯河水。

    这次抓捕为何拿我们卢家开刀?

    说到底,是我孙儿卢梓跟东宫走的太近!

    没想到事到临头,你怕引火烧身,竟然撒手不管,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不错,如果不是你廷前比武,削了白复的面子,他怎么会借机报复?拿我们的子弟杀鸡儆猴!”一旁冷眼旁观的博陵崔氏族长见李俶百般推脱,也动了真怒。

    “你…你…你们……”李俶指着卢、崔两位族长,浑身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俶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怒道:“送客!”

    “且慢!”

    清河崔氏族长终于开口,他向李俶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孰是孰非,日后慢慢商量不迟。

    如今,兹事体大,性命攸关,还请殿下放下恩怨,多多斡旋。”

    李俶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摆摆手,怒道:“卢梓自己闯下的祸,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清河崔氏族长不愧是五姓七望的领袖,极其擅长‘轻声说重话’。

    他语气平和,道:“殿下,五姓七望同气连枝。如果您对此事无能为力,将来您的事,我们恐怕也爱莫能助。”

    说罢,崔氏族长再不多言,带着两位族长拂袖而去,把太子李俶一个人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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