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正在散去。

    李有才推开栈的窗户,淡淡的薄雾,仿若轻纱一般飘来,轻抚在了他的脸上。

    经过了生活的磨炼,他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长期练武让他的身体比以前的自己要更加强壮。

    他的脸上不在有天真,也不再有怨天尤人,因为他有了剑。

    只要他的剑够锋利,才会守住得到的一切。

    虽然如今的他的剑法尚可,却也没有做出烧杀抢掠的勾当,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信念。

    刘有才也有,他父亲的教导是成功的,只可惜再也无法为他儿子的优秀而喝彩。

    半年之内,他已经内外功力入门,这次出门前往金州,也是听说了一个叫做剑宗的门派。

    他也练剑,自然对此种盛会有着莫名的向往。

    昨天他又杀了六人,那六人的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想要来抢他东西的都要死。

    所以这六人死了,死人身上的东西就成了无主之财,三十五两的银子和一柄上好的精钢长剑,就是他的所有收获。

    李有才没有大野心,也没有想要出名的想法,只有一种对剑的热爱。

    这是一种很纯粹的感情,因为剑让他找回了作为人的尊严,不用怕被欺压,更不用怕生活太苦活不下去。

    一个不为名利所扰的剑,岂非是所有最顶尖的剑所具备的条件?

    况且他还有一本剑谱,让他走上剑之路的《夺命十三剑》。

    此时他正在享受清晨的美好,一个挎着竹篮,穿着淡红衣服的女孩悄然从长街上走过,发丝上还沾着露珠,衣袖上也已打湿了一片,脚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

    李有才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这个女孩并不漂亮,他却认为是世间最美的。

    因为她太像他死去的母亲了。

    即便他现在不愁吃喝,也还是忘不了他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惨样,那时他没有钱财,更没有力量去守护这一切。

    痛苦在他年轻的脸上不断地深刻,突地角落里窜出三个泼皮无赖拦住了女孩的去路。

    推搡之间,打落了竹篮,野花撒了一地。

    女孩挣扎着一束束的捡起,又被打落,更过分的是还被一人踩进了泥里。

    “哈哈”放肆的大笑声,在少人的短街上回荡。

    没有人敢于出头,长年在此地生活的人们都认识这三人是谁。

    胡三,马五和常七。

    李有才眼神一凝,拿起桌子上的长剑,翻身从窗户上跳出。

    落地的声音很沉闷,显然他的轻功并不如他的剑法好。

    不大的动静,也引起了胡三他们的注意力。

    “三哥,没想到一个小毛孩,都学会英雄救美了。”马五看到了李有才手里的长剑。

    这样的剑,最近每一天都会有一两位经过,很多都是装样子的花架子,被他们三兄弟一顿恐吓,就能交出所有,任人摆布。

    马五显然也认为这个少年也是如此。

    “正好没有酒钱了,他手里的剑估计能卖不少银子,你来还是我来?”常七舔了舔嘴唇,已经很久没有吃肉喝酒,都快忘了酒肉的滋味。

    胡三还是很沉稳,能当上大哥的人,肯定不会太差。

    “都小心一些,不是每一个剑都是怂蛋。”

    “嘿嘿,管他怂不怂,先让他尝尝马五爷的拳法再说。”

    马五松开拉车女孩的手,迎上了少年,在距离五步的时候,站稳脚跟,吐气开声道:“小娃儿,江湖上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打断了胳膊和腿可别怪我马五吸收狠辣。”

    李有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了剑柄,从他第一次杀人用竹剑开始,他的手就不会再发抖。

    握剑的手很稳,剑就会很有力。

    片刻之后,在女孩的家中,女孩向他的母亲说着今早的见闻。

    至于那些血腥的,不愉快的事情,女孩一句都没有提。

    李有才就坐在院子中间,瞧着屋内女孩忙碌着把採来的花,撞在一个破了口子的陶罐里。

    再倒进去一些水后,李有才忽然感觉整个院子有了一种叫做家的温馨。

    于是他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此时林晚秋他们的马车也走到了这个小镇。

    镇子很小,然和一件事情都会传的街头巷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死人不是一件小事,可喜可贺的是死的还是三个泼皮无赖,更是一件值得大声宣扬的好事。

    赵寒松闲极无聊的去看了死者的伤口,回到了屋内就一言不发的喝着闷酒。

    “你去看了死者,有什么感想?”周世杰擦拭着他的“朽木”问道。

    “感想?我觉得这半辈子活到狗身上去了。”赵寒松闷闷不乐的道。

    “你看出什么了?”周世杰好奇的问道。

    “死者的伤口是剑伤,用剑的人内力不够,却技巧已经出神入化。”赵寒松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道。

    “这有什么?路上的剑法高手,你我又不是没有见到过。”周世杰道。

    “要是杀人的人,是前天杀了六位镖局的人呢?”赵寒松道。

    “不可能,那个少年的剑法从伤口上看,绝对达不到你说的标准。”周世杰立刻否定道。

    “可它偏偏就是,我算是明白了,人家的剑谱本就不是什么高级剑法,那少年厉害只因为他用剑的天赋实在是强大,短短一天的时间,剑法竟然又有了精进。”赵寒松郁闷的道。

    说心里话,他还想着人家的剑谱呢,却发现事实和他想的不一样,人家剑法高明不是因为剑谱,而是天赋。

    另一边的林晚秋还在和他的郑珊玩闹着,这边的对话也听在了耳中,却也只是微微一笑。

    时光匆匆。

    转眼就是一月过去,已经到了五月份。

    抛开到处飞扬的柳絮,五月道是个好季节,溪上莺啼绿树浓,溪前楼阁水云中。

    离开剑南楼之后,王予一行没有遇到过一次报复,只是听说剑南楼在他们走后的第二天又闹出了一出闹剧。

    三死两伤,差点被迫关门。

    其中伤势最终的还是剑宗的弟子,死去反而是那些吃饭的江湖。

    出手伤人的人,也在剑南楼的高手们到来之前走的一干二净。

    当然这不是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在金州最让人振奋的就是那个地方又出了一位剑道高手。

    李有才,一个都快要被王予忘记了的少年,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

    “李有才不是在泰州吗?怎么跑到金州来了?”

    王予看着远处的溪水,小鱼成群结队的游过,听到人的脚步声又一哄而散。

    “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泰州的?我告诉你的时候,可没有说这个少年是哪个地方的人。”柳斐剑好奇的道。

    王予随手折下路边的垂柳,编起了花环,诡异的一笑道:“你猜。”

    柳斐剑一怔,怒道:“我猜你大爷,你小子坏的很。”

    乐韵道:“快说,这个少年最近怎么了?”

    柳斐剑道:“还能怎么,就是不断的挑战名家,不知多少人在他的剑下,都无一合之敌,就是内力差的太多。”

    跟着王予有好酒喝,金无用最近很滋润,但对外面的消息可比柳斐剑灵通多了。

    “你的消息落伍了,我来给你说更详细的。”

    “最早的时候,只是救了一个女孩,却因为县城内的捕快前来查案,说是查案本就是走个过场,可千不该万不该,起了贪婪心,想要人家剑谱。”

    “剑谱这种东西,没有谁会愿意痛快的给出去,于是来了一场争杀,结果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连杀三人之后,名声就出去了。”

    “金州多的是想要成名的剑,上门挑战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一来二去着少年手下从无活口,就激怒了当时颇有名望的大侠,今天就是他么越好的比武时间。”

    编好花环的王予刚要往石映雪的头上带去,忽然觉得这个寓意不好,就远远的扔在了溪水里。

    “这个花环挺好看的啊。”石映雪疑惑的道。

    “是好看,不过不是你带的。”王予翻着白眼道。

    石映雪也没有再问,王予总会有他的道理,应该是又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寓意。

    “快说,那个有名望的大侠在那比武?我要去看看。”柳斐剑急切的道。

    对于王予失败的秀恩爱法,几人早就习惯了,看了一眼就略过。

    “听风山庄。”金无用醉眼朦胧的道。

    听风山中的庄主,范大鹏,一手急风剑法,快若闪电。

    此人不但剑法超群,交出来的徒弟也大多在公门之中任职捕快,抓过的江洋大盗不知几繁。

    据说这人还是剑宗的一位外门弟子。

    这些消息在柳斐剑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少年的剑法再高明,又怎么能够比的上江湖上的成名高手。

    “不知道这位急风剑胜不胜得了。”柳斐剑他了口气道。

    听风山中距离有些远,等到他赶过去之后,人家早就比试完毕了。

    王予摇头自信的道:“我赌那个少年会获胜,你们谁押注?”

    柳斐剑瞪大了眼睛瞧着王予,他从雷都没有见过这人赌博,还以为人家不会呢。

    乐韵也是有些惊讶,想不明白王予怎么会对这个少年的剑法这么自信。

    “算了,一个从来不赌博的人,只要他说要赌点什么通常都有获胜的把握。”柳斐剑很想赌一场,却还是认命的不敢下注。

    王予瞧了一眼溪水的上游,那已经是林木深处了,看不到来路。

    心里却已经在思量着怎么可以把李有才迅速的培养起来,最重要的是内力一定要跟上。

    当时他留下的武功很齐全,这人差的就是时间。

    而偏偏时间王予他自己也缺啊。

    想着想着忽然道:“这件事只是件小事情,不可能弄得人尽皆知,是剑宗暗地里做出来的手笔吧。”

    金无用打了个酒嗝道:“没错,就是为了平息剑南楼的事端,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个叫蒲山的,在咱们走后第三天,就被辞去了掌柜职业。”

    提起蒲山王予就是无语,做生意和气生财没错,错就错在自以为背后有人,还保不下一个顾的安危,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哪怕你当时出人出力最后输了,态度在哪里,也就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惜既没有态度,后来又被人痛快的打了一巴掌,剑宗的南门户就这样被践踏在地上,也没有哪一位高手出手帮衬一下。

    就是因为看到王予的结果,心凉了呀。

    “他就活该,估计他背后的东家恨死他了。”石映雪同仇敌忾的道。

    金无用哈哈大笑道:“没错,这人现在比我还要穷,都到大街上要饭吃了。”

    身后跟着的欧阳开来已经很少说话了,和这些大佬们在一起,看到的江湖,和他眼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都是算计,哪有仗剑千里的洒脱。

    “话本小说,都是骗人的。”欧阳开来不由的嘀咕出了声。

    金无用笑得更欢畅了些,就连柳斐剑都不禁莞尔一笑。

    “话本小说,也不都是骗人的,最起码它告诉你们了一点,江湖险恶。”王予纠正道。

    说完他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恍惚间他能感受到,和一些朋友在一起,总是欢笑很多。

    不知远在他方的上官玉,现在过得怎么样?希望他能走出自己的樊笼,从新回到光明的世界。

    欧阳开来一怔,仔细的想了想他所听过,看过的那些话本,确实只有这一句话最为实用。

    微风吹过,小溪旁的柳枝轻摆。

    轻轻的柳絮落在岸边,落在水中,也落在了游人的肩膀上,发丝上。

    “你我这样算不算白头到老?”王予瞧着石映雪和乐韵发丝上的柳絮,不由得说道。

    乐韵和石映雪一愣,也看到了王予头上的柳絮,掩嘴笑道:“不算,我们姐妹还没有老呢,你倒是先老了一大截。”

    金无用一翻白眼,拉着欧阳开来寻了条小径走了进去。

    “咱们去哪?”欧阳开来疑惑的道。

    “去哪都好,不要碍着人家卿卿我我。”金无用道。

    “哎呀,金兄,等等我。”反应过来的柳斐剑也是立刻跟上。

    王予回头看了一眼不屑的道:“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嫉妒,绝对是嫉妒。”

    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的挎着王予两只胳膊,脑袋靠在肩膀上。

    “我忽然想要听你作诗了。”

    “我也一样。”

    “作诗还不简单,听好了,休夸灼灼映高楼,枝里征花自不收。回雪有风尝借舞,落梅无笛可供愁。”

    声音渐行渐远,跟在欧阳开来身后的柳斐剑却是一愣,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点什么却总是抓不不住,急的恨不得回身找王予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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