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食简陋,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林婶很识趣的抱着孩子下去了。
郑青瞥了眼满桌子美食,色香味俱全,果然是贤妻良母。
“你是云州人吗?”郑青随口问道。
丛烟讶然片刻,“你看出来了?”
郑青指着中间一盘又红又油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美食说道:“红烧鸡枞,这可是云州的特色菜,鸡枞是一种和白蚁共生的菌类,生长在云州的原始森林中,这盘菜,不是云州人,可做不了这么正宗。”
丛烟不由得笑道:“真是好眼力,没错,我是云州人,上大学才来到京州,后来顺利的留在京州嫁人生子,说起来,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家乡了,这些鸡枞、还是年前我爸给我寄来的,知道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回家,怕我想念家乡菜。”
郑青自然对丛烟的家庭了解的一清二楚,和明镜坐下来后,丛烟一边盛汤放在两人面前,一边笑着问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丛烟,花丛的丛,烟火的烟,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郑青,这位是我妹子明镜。”郑青夹起一块鸡枞,咬了一口咀嚼,忍不住点头道:“肉质肥硕、质细丝白,味道滑嫩鲜香,明镜,和我们之前在云州吃的分毫不差。”
丛烟挑眉问道:“你们也是云州人吗?”
郑青哈哈笑道:“我们是江州人,之前跟明镜去过云州玩。”
丛烟笑道:“是吗?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江州人。”
据她所知,江州那边语言体系复杂,那边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些口音,可面前的两人普通话非常标准,完全听不出任何口音。
郑青很顺滑的圆过去:“可能是天生语感好吧,丛大姐,你这手艺真不错。”
“喜欢就经常来,我做给你们吃,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摆弄这些吃的,对了,你们还是大学生吧?”
郑青咳嗽一声:“我已经工作了,明镜嘛、还是高中生。”
丛烟讶然的看了眼明镜:“抱歉,我没想到你那么小,衿衿认你当干妈实在委屈你了。”
她知道明镜很年轻,但看谈吐,以为是大学生,没想到比她想的还小。
明镜吃饭慢条斯理,等全部咽下去之后,放下筷子,擦了嘴才淡淡开口:“没事,我很喜欢衿衿,能做他的干妈我很开心。”
丛烟往她碗里夹菜:“那是衿衿的荣幸。”
明镜摇头:“我吃饱了,我去看看子衿,你们慢慢吃。”
话落起身离开了餐厅。
丛烟看向郑青:“她怎么吃这么少?”
“她吃饭素来这样,胃比猫还小,不管她,咱们继续。”
郑青看着大大咧咧,吃饭的姿态却很优雅,丛烟认真看了她一眼。
“郑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郑青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的说道:“怎么说?”
“我总觉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我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可惜丛烟怎么都想不起来。
郑青放下筷子,若无其事的说道:“哦,大概我长了张大众脸吧,也许你见过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丛烟笑笑,如果这张脸还大众,那其他人可没有活路了。
“对了丛大姐。”郑青收起笑脸,那眼底一闪而逝的戾气令丛烟心下微颤。
“关于衿衿的大娘,你要怎么处理?”
丛烟脸上也没了笑。
大嫂结婚多年无所出,被婆家嫌弃挑刺,她体谅大嫂作为女人的不易,多次替她在婆婆面前说好话,谁知她竟背地里对衿衿做出这样的事情。
伤害她她可以忍,但是朝一个一岁的孩子下手,其心恶毒。
这一次、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翻篇儿了。
只是这件事到底没有切实的证据,报警警察也不会受理,怎么处理倒是有些棘手了。
郑青狐狸眼弯起,既有灵狐般的狡黠、又有一种令人胆颤的残酷。
“我有办法。”
——
明镜陪子衿玩了一会儿,交代给林婶一些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告诉她若子衿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林婶好奇的看她一眼:“明小姐,你那么年轻,看样子还没有结婚,怎么会对照顾孩子这么有经验?”
子衿正在院中的空地上迈着不太稳的小步子,手里抓着一串佛珠,看向明镜的方向,“咯咯”的笑起来,蹒跚着朝明镜一头栽了过来。
明镜将他搂在怀中,摸了摸他的脑袋,出了一脑门的汗。
“我有三个妹妹,都是我照顾大的。”
林婶露出了悟的表情。
“妈……妈。”子衿一个劲往明镜怀中拱,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
明镜笑着摇头,不厌其烦的纠正他:“叫干妈。”
“妈。”
“干妈。”
“妈。”
林婶逗笑了:“衿衿很认生的,除了他爸爸妈妈和我,谁都不让抱,他奶奶都不行,那位老太太为此没少生气,没想到衿衿竟然对明小姐这么亲昵,看来小烟说的没错,你跟衿衿很有缘分。”
明镜随意的问道:“子衿的奶奶吗?”
林婶提到这个老婆子就一肚子气,“那个老太婆忒爱找事儿,以前小烟在她手里可没少吃亏,好几次鼓捣的小烟差点离婚,幸好衿衿的爸爸是个好男人,才没让她得逞,小烟结婚才两年没生孩子,她就骂小烟不能生,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说说有这样骂自己儿媳妇的吗?后来小烟怀孕了,她竟然怀疑孩子不是她儿子的,要小烟做羊水穿刺验dna,把小烟气的早产,幸亏上天保佑,孩子健康的生了下来,你说说,衿衿可是她们老秦家唯一的血脉,不过就是百岁宴的时候尿到老太婆身上了,她竟然就再也没看过衿衿,你说有这样的亲奶奶吗?不知道的还当是继奶奶呢。”
林婶越说越义愤填膺,秦老太太的恶行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才哪儿到哪儿。
“秦家?”明镜抓住了重点。
林婶心一横,反正是衿衿的干妈,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衿衿的奶奶年轻时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好像出自什么豪门,下嫁给衿衿的爷爷,把衿衿的爷爷管的呦、服服帖帖的,让往东绝不敢往西,大嫂是个笑面虎,小姑子更不是个东西,我们小烟之所以忍到现在,还是衿衿的爸爸好,不然那样的家庭,一天都待不下去。”
丛烟把明镜叫去卧室,仔细的给她量了三围,在本子上认真的记下数据。
“旗袍急要吗?如果比较急的话我加急,三天就可以来取了。”
郑青赶忙说道:“不急不急,慢工出细活儿嘛,按你的节奏走。”
“那就好,你们来选个样子吧。”
选好样时候不早,两人告辞离去,踏出门槛时,郑青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穿旗袍的样子了。”
见过孩子,她心情豁然开朗,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天地间,有一个男人与她擦肩而过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丛烟看到来人很惊讶:“学长?”
却见她那向来沉稳持重的学长脸色一变,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丛烟连忙跟了出去,却见学长拉住了郑青。
丛烟更惊讶了,这还是她认识的柳相月吗?从来只有女生追他的份,他怎么可能有一天主动搭讪一个女生,更何况听说他快要结婚了。
对于一个素来洁身自好的男人,这是他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
被人拍了肩膀,郑青眸光一戾,下意识想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不过瞬间她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转身的那刻,收敛了眸底的冷意,挑眉微笑,端的是妩媚风流。
头顶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了几分,以至于让她有些看不清面前这张脸,只能看到男人瘦削的下巴,性感的喉结。
记得她从哪儿听说的,男人喉结越大,那方面越强。
嗯、目测活儿不错。
呸、想到哪儿去了,郑青瞬间收起纷杂的思绪,笑眯眯的说道:“嗨帅哥,有事吗?”
面前的女人有一张艳俗的脸,就像枝头开的灿烂的玫瑰,玫瑰有很多,每一朵都很美,但却千篇一律,完全看不出来这些开的一样的花、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双眼睛、却令人过目难忘,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阳光下,流光溢彩、灿烂华美。
混乱的记忆中,好像有这样一双眼睛,狡黠的像狐狸、却又冷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拿把刀狠狠的扎进你的胸口。
她会浪荡的大笑,也会呜咽的哭泣,像风像雨又像雾,无论怎样拼尽全力、也无法抓住一片衣角。
安静的小巷、爬满枯藤的斑驳墙头,刺眼明媚的阳光,清风卷携着花香带着春意的盎然拂过耳畔,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当阳光退散,男人的脸毫无遗漏的曝光于眼前,郑青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亮色。
流浪了这么多年,一切即将尘埃落定,郑青想,找个男人谈场恋爱,也挺不错的。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很快温和的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你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郑青挑了挑眉。
这搭讪手段有点老土,不过看在皮相还不错的份上,可以原谅。
“是吗?你的那位故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郑青轻轻靠近他,红唇微启,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这样的撩拨,换个男人早就把持不住了,可是面前的男人依旧双目清明,不动如山,郑青眼底燃烧起浓厚的兴趣。
好家伙、老娘终于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男人微微一笑,垂眸俯视着郑青的眼睛,四目相对,分毫不让,无形之中,似有火花劈里啪啦点燃。
他笑:“应该很重要。”
郑青挑了挑眉:“应该?看来你也不太确定啊。”
男人的喉结微不可察的滚动了下,被郑青捕捉到,微微眯起眼睛。
“柳教授。”一道温柔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暧昧,郑青倏然扭头,看向明镜。
“你们认识?”
柳相月看向明镜,颔首笑道:“明镜同学。”
明镜解释道:“柳教授是我参加c的组委会主席。”
郑青勾了勾唇,唇齿流连间,媚态横生:“原来是柳教授啊……。”
拖长的尾音,暧昧至极。
而柳教授三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更是带给人一种莫名心颤的感觉。
柳相月眸光暗了暗。
丛烟走过来说道:“原来你们认识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柳相月,我大学时的学长,现任华清大学数学系教授。”
郑青挑了挑眉,哦豁,高知分子啊。
“明镜是我家子衿的干妈,也是我家子衿的救命恩人,这位是……。”
丛烟刚才不是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暧昧,再看柳相月若无其事的模样,心想自己会不会是想多了?
郑青主动伸手:“你好,我叫郑青,郑板桥的郑、青青子衿的青。”
丛烟下意识看向郑青,怎么哪里怪怪的。
柳相月握了握她的手,两人很快分开。
丛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想自己果然是想多了,柳教授是个正经人,有了未婚妻肯定不会随便在外边勾搭其他女人。
两人离开后,丛烟说道:“学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得到回答,丛烟不由得扭头看去,只见柳相月一直盯着前方发呆。
而前方,只有郑青和明镜的背影。
丛烟心底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她不敢擅自揣测她高冷矜持的学长会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绝对不可能,学长一定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柳相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淡淡道:“我想送给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份生辰礼物,她年轻时喜欢穿旗袍,所以麻烦你了,学妹。”
丛烟立刻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学长,你跟我来吧。”
丛烟转身走在前方,柳相月跟在她的身后,低头打开掌心。
上边静静的躺着一张蜷缩的纸条。
柳相月不露声色的勾了勾唇,指尖微烫,仿佛还残存着、那缕幽香。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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