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容淡定,不慌不忙的秦德威,严世蕃越想越是羡慕嫉妒恨。

    灾异这种事一旦发生了,最腻歪的肯定是皇帝本人,皇帝作为“天子”,必须要对臣民做出解释。

    其次腻歪的就是皇帝身边的大臣了,可以说,平时距离皇帝有多近,这时候就有多堵心。

    谁都有可能为了灾异背锅,被动的或者主动的。就连严嵩严阁老也不敢在皇帝身边呆着了,为安全赶紧回了家。

    在这个时候,“人在天牢”的秦德威,反而最轻松了。

    天选背锅之人对灾异负责的方式,其实就是“下台”。总不能让一个早已经“下台”了的人,再来对灾异负责吧?

    为什么秦德威的运气,又是这样好?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严世蕃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下嫉妒,又对秦德威说:

    “灾异示警之后,按照惯例,皇上肯定要广开言路,会下诏求直言,让天下官员进谏。

    如果朝廷上下众说纷纭,百口百言,就好比乱箭齐发,每个人都有可能中箭!

    你永远不知道哪条进言能打动皇上,即便你在天牢里面,一样也有风险!一样也可能会有人抨击你!

    所以我们两边合力,让朝廷的声音更集中一些,把翟銮推出去承担灾异责任,你我岂不都能放心?”

    秦德威脸上挂着敷衍的笑容,“哦,你们想找我合力的结果,就是严阁老成了首辅?”

    其实对于扳倒首辅翟銮,严世蕃很有把握,并不认为这是难事,完全不要与秦德威合力。

    或者说,没有秦德威,严家一样能干掉翟銮!

    借着灾异背景,再把科举舞弊的帽子给翟銮扣上,翟銮肯定要完蛋。不说百分百成功,也是十拿九稳的。

    但是就因为有秦德威存在,事情才有变数,严家父子都害怕,秦德威会在背后捣乱。

    无数次经验教训都足以说明,秦德威成事不知道足不足,但败事肯定有余。

    只要秦德威故意捣乱,再简单的事情,办起来难度系数也会成倍增加,一直增加到不堪重负办不成。

    所以严世蕃不得不来探监,想与秦德威谈一次“合作”。

    严世蕃拿出了许诺说:“不要只看到家父如何,事成之后,你我两边皆有好处!

    家父固然能晋位首辅,但内阁又会再次缺人,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加上参预机务了,或者可以推荐张大宗伯入阁,家父绝不反对!

    如果以上都不想要,还可以一起举荐许天官替补入阁,这样吏部尚书官职就空出来了,让王大司徒去接替吏部尚书!”

    严世蕃开出的几条“价码”,涉及到好几个位置,总有一条能让人心动。

    不过秦德威脸上的敷衍变成了讥笑,回应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你们严家父子合作。”

    严世蕃感觉自己的“诚意”都被糟蹋了,有点生气的说:“总要有个理由吧?”

    搞政治讲究个利益交换,最没用的就是个人情感,你秦德威这样说也太不理智了!

    秦德威很坦诚的答说:“因为我信不过你们父子!焉知你们得偿所愿后,不会撕毁承诺,反手一刀?

    我想要的东西,会靠自己双手得到,也不需要与你们严家合作。”

    说到会不会撕毁协议背刺,严世蕃也有点心虚。

    自家事自己知,他事后肯定会反悔的,肯定会撕破协议的,肯定会背后捅刀子的。

    他怎么可能真心与秦德威合作,只是想假借合作之名,稳住秦德威别捣乱罢了。

    但严世蕃肯定不会承认,嘴上强行辩解说:“严家最近并未对不住你!这次你进天牢,也是秉公审问,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刁难你!”

    秦德威叹口气,“你怎么非要我说出来?其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譬如这次遇到灾异,严阁老身为执政,没有反思朝廷政务得失,没有思考如何改善治理国家!

    反而只知道琢磨逃避责任,同时顺便利用灾异整人,我不愿与你们父子为伍!”

    严世蕃有种被揭了皮的感觉,愤怒的对秦德威说:“你别说的那么高尚,你不也一样?你整人还少了吗?若说起争权夺利,朝廷中谁能比得过你?”

    秦德威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跟你们父子根本不一样!

    为什么你们父子总是强行把我与你们归为一类?你知道这样的观点传出去后,会让我感到多么耻辱和困扰!”

    雾草!严世蕃登时就被气得又心炸了,高声道:“还有,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段朝用罪行败露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只要你人还在天牢里,甚么都有可能发生!”

    秦德威漫不经心的提醒说:“声音小一点,不要被对面那两个侯爵听到。”

    严世蕃感觉秦某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对自己的羞辱,继续怒道:“你在天牢里,固然不用为灾异负责,但万事有得必有失!

    如今灾异出现,朝廷正处于多事之秋,没空结你的案,所以你暂时只能还是在天牢里!

    只要切断了你和外界的联系,被关在天牢里的你什么都做不了,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你只能被动接受!”

    天牢是刑部的天牢,只要严世蕃不讲官场规矩,确实是有能力指使刑部拖延秦德威案的判决,再断掉秦德威与外界的联络。

    别看秦德威现在有锦衣卫官校保护,但那都是私人行为。刑部真要豁出去公事公办,也不是不能把外人赶走。

    到了那时候,秦德威就像是是一座与世隔绝的信息孤岛!

    随便怎么编秦德威的小作文,秦德威也很难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皇帝正处在一个高度敏感脆弱的时候,被小作文上头之时,就是秦德威倒霉之日!

    最后严世蕃喝道:“我本可以直接这样做,但还是愿意先与你秦板桥谈谈合作,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严世蕃半是生气半是故意,为的就是第二个目的、

    刺激秦德威做出点极端的反应,说出点极端的话,这些都是极好的小作文素材。

    秦德威慢慢的来回踱步,仿佛在思考。

    不知不觉靠近了严世蕃,忽然就一记勾拳,直接击中了严世蕃头部的太阳穴部位。

    严世蕃当即就眼冒金星,脑中嗡嗡作响,同时眩晕的站立不稳,短暂的失去了反应能力。

    随即秦德威抬腿一脚,蹬向严世蕃的腹部,立刻又把严世蕃肥胖的身躯直接踹道在地。

    然后简单了,不过就是拳打脚踢而已。严世蕃娴熟的护住了头,并不停的在地上来回打滚以避开要害。

    一开始说话时害怕被别人听到,所以严世蕃是走进了牢房,与秦德威近距离说话,顺便把站在过道值守的狱卒、锦衣卫官校都打发走了。

    此时严世蕃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去,只要他出了牢房,秦德威就不敢追出来,不然就是越狱了!

    但秦德威却早有先见之明,更快一步的堵住了牢门。

    惨叫声惊动了狱卒,但却又站在牢房外不知所措,只能尽职尽责的喊道:“秦学士别打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严世蕃感觉自己可能真会被打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有人暴喝一声:“住手!”

    刑部尚书毛伯温带着人,飞一样的跑过来,又身先士卒的冲入了牢房。

    有尚书老爷做表率,狱卒们也就跟着进去,七手八脚的拉开了秦德威,又将严世蕃从牢房抬到了过道上。

    重新获得安全的严世蕃又有点想哭,他想刺激秦德威拿出骄横跋扈的表现,放狠话砸东西都可以,但却没想到秦德威竟然选择了直接打自己!

    那几个徐妙璟派来的锦衣卫官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暂且护住秦德威,免得他挨打。

    毛伯温怒斥道:“秦德威你当真是无法无天、目无法纪!如此横暴,本部定要上疏劾你!”

    秦德威立刻催促道:“那你赶紧的,不上枉为大司寇!”

    毛伯温:“......”

    秦德威暗暗叹口气,他又有什么办法?鱼儿总是不上钩,让人着急啊,忍不住就把鱼儿打一顿了。

    严阁老你如果还能忍得住,就踏马的是忍者神龟穿越了!

    毛尚书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秦德威了,只能念叨:“疯了,真是疯了!”

    秦德威忽然笑了,“毛大人不用慌,我这事情,很快就轮不到你来管了!”

    毛伯温听到这话,先是突然觉得轻松,但又有不妙预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德威解释了几句说:“今天在外面,我家人应该会去敲登闻鼓,为我鸣冤告御状;在天牢里面,我又把严大人打了。

    如此里应外合的大闹,你们刑部还能审的下去吗?如果不出我预料,只怕我将会被转移到锦衣卫诏狱去。”

    毛伯温又差点气吐血,里应外合是这么用的吗?同时又有点奇怪,为什么都敲登闻鼓了,他们刑部却没收到任何案卷?

    正在此时,忽然又有一大群人来到天牢,簇拥着个大红飞鱼服的太监下来。

    毛伯温看去,这不是东厂提督秦太监又是谁?

    秦太监没有与任何人搭话,先说了句:“如此多人,好热闹!”

    然后又直接宣布:“奉旨提走秦德威!”

    秦德威对毛伯温说:“实话告诉你,那......”

    秦太监忽然厉声大喝道:“人犯闭嘴!堵上嘴带走!”

    秦德威感到十分诧异,秦太监是个读书人出身,在自己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文质彬彬的。

    就算争吵,也没有这样粗暴无礼的时候,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由分说,一群官校冲上来,推开闲杂人等,直接提了秦德威就往外走。

    却说这么大的灾异,一两天时间,基本全京师的人都知道了。

    先不说官场中人,全京师的百姓议论纷纷,各种奇谈怪论层出不穷。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官方告示。

    无论是罪己诏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上谕也好,别管有多么形式主义,其实都能起到安抚民心的作用。

    就像严世蕃所说的,处理灾异也是有规定套路的,当日嘉靖皇帝就先下旨,广开言路求直言。

    到底是不是真心两说,反正先把形式走了。

    然后两三年都没怎么上过朝的皇帝,又下了第二道圣旨,于四月初八御奉天门,召四品以上大臣朝见!

    这其实就是朝会了,如果不是遇到太庙大灾,嘉靖皇帝还是会懒得上朝。

    就是这次灾异太厉害,需要对天下臣民有个交待,嘉靖皇帝也不能自己躲在宫里处理了。

    所以要召开特别朝会,讨论灾异事件的官方定论,以及责任划分问题。

    够资格参与朝会的大臣们在家收拾了许久不穿的朝服,而且都很有默契的写好了乞辞奏疏。

    这是老规矩,京师出现灾异,四品以上大臣都要交一份辞职疏,以表示对上天的敬畏和谢罪之心。

    这也是为什么本次朝会,只召四品以上大臣参会的原因。估计在讨论问题之外,还有当场向皇帝呈交乞辞奏疏的流程。

    等皇帝收下这一大批乞辞奏疏后,朝廷大概就要暂时停摆几天,然后等皇帝再将这些乞辞奏疏驳回来。

    事情紧急,给的准备时间不太多,估计还有不少文思不快的人互相借鉴了一下内容。

    反正是走个形式而已,皇帝哪有心思认真细看。

    到了四月初八这天,群臣毕集在午门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一晃都两三年了,终于又稍微正经的上一次朝了。

    这个场合,人人朝服,绝对称得上字面意义上的冠冕堂皇了。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但忽然就被打破了。

    东厂提督秦太监很突兀的出现在人群后面,身后还跟着几个锦衣卫官,押着个一身素衣的囚犯。

    这个囚犯不用介绍了,朝臣们没有不认识的,某秦姓原不预机务大学士。

    就是众人都不明白,东厂秦太监这个时候,押着秦德威这个钦犯,出现在朝会场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来个替天行道、当廷问罪?

    犯官秦德威表示,其实他也真的不明白那位本家太监想干什么......他原本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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