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林虽然年纪轻轻,学问渊博,见多识广,又有几年国外留学生涯,少年家道中落饱尝了民间疾苦,看透了眼下政局的时弊。他无官一身轻,敢说敢讲,没有顾虑。

    田元平知道周健林无官无权无野心,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于是这俩人是越谈越投机,越谈越近乎。

    “现在依法治国还不是那么尽如人意,问题是多方面的,既有权与法的问题,以权代法,以权压法,也有情与法、理与法的问题!”田元平颇感兴趣地问,“你说说看,怎么才能做到以人为本呢?”

    周健林心里一震,看着田元平不禁肃然起来:“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主政一方的前提条件就是领导者本人需要经常端正身心。只有领导人心正,才能扶正社会,那么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自然会变得强大。如果为官心不正,那么国家必然会灭亡。领导者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断提升自己的素养。”

    田元平思索着,缓缓点着头:“从当今的社会走向来看,正处于历史的转型期,可能会遇到方方面面的问题,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周健林念至此处,缓了一口气:“以执政为民理念运筹大国谋略,顺势谋事,不以成规为戒,不被旧律所缚,因而显得灵活主动,刚柔并济。”周健林指着旁边书柜里一本书,显得自信、沉稳而大气说道,“像这本里说的张居正就是明万历年间曾因厉行改革而彪炳史册的一位传奇人物。他荣登首辅之位后,理政十年:整饬吏治,刷新颓风;整肃教育,延揽济世之才;革新税赋,梳理财政。拯朱明王朝将倾之厦,使万历时期成为明王朝最为富庶的时代。只要与时俱进为社会的发展做出贡献,为人民群众的幸福和安全放在一位,谁就是人民心中的英雄。”

    田元平惆怅地吸着烟,眼睛里露出矍铄的眼光,无比欣赏地说道:“小伙子,你真是一个不可夺得的人才,为什么不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呢?我想你要是再有从政的心愿,这方面我能够帮的上你。”

    孙富才精神饱满地说道:“市委办公室现在还缺一位秘书,如果你愿意可以先从这个位置做起。”

    周健林又惊又喜,一时之间,他又觉得一阵惆怅,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古往今来,多少人梦想着入仕从政这个抱负。可这个行当永远都是僧多粥少,争也得争,不争也得争,怎样争出水平,想不到当年从江汉大学读经济系时一直追求的梦想又离自己这么近了,一下子竟可平步青云进了市委机关的权力边缘中心,要替市委书记负责各处室的工作协调、起草文书了。这可是多少仕途路人梦寐以求的差事啊!

    田元平看他不说话,又说道:“我希望未来主政江汉这片热土的人,不光是一个铮铮铁骨、毅志坚强,又是一个俊雅深情、满腹经纶的男人。他怀有天地万物之情,国家民族之情,历史文化之情,每个人在这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快乐,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感、归属感,而主政这座城市的人就是他的灵魂。”

    周健林没有了服装周玉树临风的感觉,沉默片刻,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说道:“我本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以前少年求学阶段即寒酸又自傲,立下诺言誓要这辈子本不图富贵,不求闻达,学通古今,做一个言传身教的学者。”周健林说至此,心中一酸,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道,“当初仕途求职之路折戟沉沙,为人师表也落了空,一时念动最后又走到了时尚界的名利圈,不料来到这个圈子,发现却越来越离不开了。”

    田元平理解地说道:“这是自然,书斋寂寞,官场乏趣呆板,你那个时尚圈子更是光怪陆离,怎么不会吸引人的眼球呢!人呢?这一辈子就是寂寞的时候盼热闹,热闹的时候盼清闲。”

    周健林感叹了一句说道:“在这个圈子如果不顺意可经随时离开,但是到了官场这个圈子,以我这样的性格,恐怕不堪重用,也难以为人,整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险象环生,有时候做事情也身不由己啊!就怕那日到来身心交瘁,江郎才尽,辜负您的一片厚爱。现在恳求田书记,还是让我回归我的本性吧,活得消遥自在会更好一些。”

    孙富才失望地看着周健林说道:“田书记之心,本望你抛却私念,大局为重,做为江汉的后`进新锐。谁想你,却因为当初的一时挫败,如此器局,岂非大大寒了田书记之心?负了田书记对你的厚望?”

    孙富才一席话坦率之极,毫无遮掩,可谓堂堂正正,情真意切。

    周健林不禁大为震撼,良久沉默,肃然长躬:“多谢田书记、孙秘书的厚爱,我只能谨受教,不遵从,还请二位理解我的心声。”

    孙富才带着一些怒火抛了一句出来:“这是为什么?”

    周健林面带忧色说道:“每当读二十四史时,特别想到张居正的最后结局时心中的波涛就难平,这些掌权声势显赫的人物,炙手可热,隆恩浩荡,无与伦比,但当他家产尽抄,爵封皆夺,祸连家人,罪及子孙,再大的权势、再好的荣华富贵也是过往的烟云。”说完,周健林的心情从未像今天一样心情复杂,悲喜交加,浮想联翩。

    孙富才脸上的笑容凝结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情你只是看到了一面?”

    田元平默默地点了点头:“健林,你是想说当今社会各种贪赃枉法、营私舞弊、官商勾结,已经到任意胡为、横行无忌的地步吧,也是怕以后夹持在中间,面对着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违背了做人的初衷吧!”

    “学史可以看成败、鉴得失、知兴替;学诗以知廉耻、懂荣辱、浸秀;学伦理可诗可以情飞扬、志高昂。”孙富才只好勉为其难说道,“周健林你看似学贯古今,哪能想到这些,简直是迂腐至极!”

    “田书记知我这个人,生性旷达,受不了官场那套礼节,我的才情只能寄情山水玩乐!”周健林微笑说道,“不用多言,我就此拜别了。”

    “好吧,人各有志,很多事是不能勉强的。”田元平略略想了一下,深深点头,“孙秘书,有劳你再帮我送一下健林吧。”

    周健林点了个便走出了办公室。

    孙富才把周健林送走后,回到办公室看到田元平还在忧思之中,关切地说道:“这个周健林真是对如今江汉的弊端洞若观火,看得满透彻的。”

    田元平目光中漾着暖暖的温情,平静地说道:“不过,他不想往这方面发展,或许现在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呀。”

    田元平无限怅惘地吸了一口烟,一点点地喷着烟圈,烟圈越来越大,渐而消失无形……田元平又陷入了沉思,江汉经过二十多年几任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艰难的励精图治、坚忍不拔的努力,现在江汉已处在太平盛世。但就是一些骄奢淫逸之风越来越不成体统,如果任其发展蔓延,那后果将要出现什么样子。历朝历代,都有这方面的血的教训,盛世之中有隐忧,萧墙之内藏祸端,此种冒头不能不让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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